第账册丢了

小说:三国有个谢夫人 作者:孰若孤
    谷利领命去了,孙权关了殿门, 便坐在主位后叹气, 那一箱子账簿就大敞四开地放在殿中, 孙权看了只觉心烦意乱,向后倚在背靠上闭目养神。

    静中却只听殿门被人叩响了,孙权抬头看了看,只见绢纱上映出一道瘦小的人影。孙权扬声问道:“是谁?”

    门外有个陌生的男声答道:“孝廉, 小人周谷,是吕大人身边的功曹。”

    方才吕范来时, 身边的确是带了一个随从,据吕范自己说是平日里专司抄写递送文书的小吏, 孙权见他生得貌不惊人, 也就没多留意,只与吕范说话。此时听得他去而复返, 孙权还以为是吕范中途变了主意, 哪知走下主位开门一看,却只有周谷一人在门外站着。孙权奇道:“你有何事?”

    周谷年近半百,生得矮小干瘦,一副精明相, 道:“小人有几句要紧话想与孝廉说,不知可否进门一叙?”

    孙权虽诧异,还是点点头, 侧身让了他进来。周谷看着孙权在身后掩好门扉, 道:“方才孝廉与吕大人说的话, 小人都听见了。”

    孙权心下警觉,只怕他是来借此讹诈自己的,蹙眉道:“那又怎样?”

    周谷呵呵笑道:“孝廉不必紧张,小人不是来威胁孝廉的,是来帮孝廉渡过难关的。”

    孙权听了狐疑,道:“你怎么帮我?”

    周谷/道:“小人虽才智平庸,不及吕大人擅典财计,但常年跟在吕大人身边办差,耳濡目染,这账上的事,倒也难不倒小人。听闻孝廉遇到了难事,恰巧吕大人又不肯施以援手,小人便斗胆来毛遂自荐了。”

    孙权本以为自己此番是死定了,听了他的一番话,真乃绝处逢生,亮了一双眼道:“你说的可都当真?”

    周谷从容笑道:“就算再借小人十个胆子,小人也不敢与孝廉说笑。孝廉此番挪用的税银虽数目不少,但也不算太多,只要将账目做得细些,想必是查不出来的。”

    孙权听了大喜,道:“好,周谷,那我就将此事交给你了,若你果真能助我渡过难关,我一定重重有赏!”

    周谷笑道:“请孝廉放心便是。”

    当晚孝廉府前殿的灯火整亮了一个通宵,次日一早,谢舒卯时时分便醒了,梳洗妥当,见外头天色尚好,风也不算凉,便来到廊下吹风透气。

    江南冬日虽暖,但前几日冬节时刚下过雪,庭院里的花木受不住冻,凋谢了大半,谢舒看着只觉萧索凄凉。仰头望去,却见阴沉了多日的天放了晴,明澈高远的天幕湛蓝如洗,一群晚归的大雁正结队向南飞去。

    谢舒仰首望着,却听院门“吱呀”一响,原来是青钺外出回来了。青钺一向稳重沉静,此时却有些步履匆匆,神色也不似往常。谢舒见了奇怪,问道:“你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青钺见谢舒穿得单薄,取来一袭狼皮大氅替谢舒披在了肩上,低声道:“方才我去织室取夫人换洗的衣裳,听说府里好像出事了,孙将军派了好些人来,正在前殿里乱成一团,闹得跟抄家似的。”

    谢舒听得心里一跳,问道:“知道是为着什么事么?”

    青钺道:“方才我赶着回来,也没顾上细问,只听织室里的几个下人说,仿佛是府里的账出了问题。”

    谢舒听了蹙眉不语。青钺又道:“府里的账房近来的确是有些不对头,先前下人们去支领银钱,账房的人都是照着账册按数拨给的,如今却要多少给多少,长此以往,难免不会有人混在其中滥支滥领。此番孙将军派人来,莫非就是为此?”

    谢舒道:“如此有多久了?你既是知道,为何早不来告知我一声?”

    青钺道:“就是近半个月的事,不过府里的账一向是孝廉亲自管着的,不容他人插手,这也许是孝廉的意思也未可知。况且夫人虽是正室,但如今在府里的境遇不大好,奴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没有告知夫人,省得夫人知道了烦心。”

    谢舒道:“说的也是,不过咱们院子里的人,没有趁机混过去摸鱼的吧?”

    青钺沉稳道:“请夫人放心,奴已私下告诫过她们多次,她们不敢的。且每日前后院里过手的银钱,不论数目多少,奴都亲自把关,万万出不了差池。”

    谢舒侧首赞许地看了她一眼,道:“这几日我让你暗中关照着紫绶,不知她近来如何了?她从前性子太过急躁,只怕得罪的人不少,一时被罚去后院,怕是不太好过吧?”

    青钺闻言只觉心酸,紫绶前番擅作主张,差点害得夫人在家宴上出丑,夫人虽责罚了她,却念着主仆一场,不忍丢着她自生自灭,任人践踏。青钺只不知自家夫人如此心善,却为何总是不得孝廉青眼。青钺俯首道:“夫人放心便是,奴已按夫人的吩咐关照着了,寻常的白眼和冷言冷语就让她受着,但若是有人敢觊觎紫绶的性命安危,奴自会暗中护着她。”

    谢舒点头道:“这段时日就让她在后院里吃点苦,磨磨她的性子,待过几日我去将军府看望吴夫人,便顺路把她送回去。如此她既不必再受折磨,我也了了一桩心事。”青钺应了,两人便回屋去了。

    哪知到了后晌时分,谢舒正在屋里由青钺伺候着更衣午睡,却见孙权身边的侍婢仲姜来了。仲姜与其说是侍婢,倒更像女官,孙权平日里递送文书,誊写政令,都交由她负责,有时脱不开身,还让她出面去将军府传话听命,因此仲姜的服色打扮,与寻常侍婢不同。谢舒见她进门,便问:“仲姑娘有何事?”

    仲姜虽得孙权信重,礼节却是一丝不差,进门向谢舒施礼道:“见过夫人,孝廉有要紧事请夫人去前殿一趟。”

    谢舒有些意外,问道:“是什么事?”

    仲姜恭谨道:“夫人不必多问,随奴去了便知。”

    今日午上谢舒已得知前殿里出了事,此时又见仲姜是如此反应,只觉心中忐忑,忙带上青钺随她出门。来至殿外一看,只见廊下跪了几个侍婢,都面色惨白,瑟瑟发抖,孙权的几个近身侍从虽都还站着,但亦是面容冷峻。谢舒便愈发觉着不好。

    虽是冬日,前殿的殿门却大开着,谢舒进屋一看,只见孙权穿了一身玄底暗金勾边的锦袍,因着殿内风寒,外头罩了一袭墨黑的狐裘,正在主位上正襟危坐着。地下跪了几个人,谢舒定睛一看,为首的一个却是袁裳。

    谢舒暗自吃惊,孙权一向对她爱宠有加,平日里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如今竟让她跪着,可见此番不管是发生了什么事,都是极其严重的了。谢舒的一颗心沉了又沉,只得向孙权施礼道:“见过孝廉。”

    孙权昨夜通宵未眠,此时面色苍白,目中泛着血丝,见谢舒如此,也不过是冷冷“嗯”了声,道:“今日叫夫人过来,是有件事不得不查清楚。”顿了顿,见谢舒兀自不明所以,便道:“昨日大哥传我去了趟将军府,说是咱们府里的账出了问题,这个月的花销,竟比前几个月翻了数倍不止!”

    谢舒听着便想起青钺刚对自己说过,近来府里的账房仿佛有些不对头,当时并没有多想,谁知这便出事了。谢舒心中一紧,便听孙权又道:“账房的人给府里各处拨钱,都要对照着府里账册上的数目,拨多拨少,他们心中也能大致有个分寸,不至于错得离谱。可我昨日从将军府回来,去账房问了问,这才得知账册竟有大半个月都未送到账房去了!管账的人没有参照,便有人浑水摸鱼地前去滥支滥领,因此这月的花销才如此之多!”

    孙权说着有些生气,望向跪在殿中的袁裳道:“裳儿,先前我手头的事太多,便将府里的账册交予你打理,命你关照着账房拨钱,莫要出了差错,如今这是怎么回事?”

    袁裳虽跪着,神色间却不见一丝胆怯慌乱,道:“孝廉将账册交予贱妾打理,是孝廉信重贱妾,但贱妾毕竟只是侧室,不敢越俎代庖,已将账册送给夫人了。”

    谢舒原本还满头雾水,不知此事与自己有何干系,此时却听得一愣,道:“什么?”

    孙权蹙眉望向谢舒,道:“那么账册现下可在夫人手中?”

    谢舒竭力压抑着心下的惊惶,道:“没有。什么账册?妾从未见过!”

    袁裳原本从容地跪在地下,听得这话,却抬头狐疑地望了谢舒一眼。孙权在主位上冷笑道:“这便怪了,裳儿说已将账册送给了夫人,夫人却说从未见过,难道这账册还能长腿跑了不成?正好现下你们二人都在,我便派人去你们的房里搜搜,也好还你们一个清白。”

    孙权扬声唤道:“仲姜,你这便带人去夫人和裳儿房里,记着手脚轻些,莫要将屋里的东西都翻乱了。若是找不到,便将整个府里都搜遍,就算把水塘湖泊里的水都抽干,今日也定要把账册给我找出来!”

    仲姜应了诺,出门叫过几个前殿里伺候的侍婢,下阶去了。谢舒情知拦不住,只得与袁裳一站一跪,在殿内忐忑不安地等着。

    隆冬时节,寒风一阵阵地灌入殿中,在檐梁间呼啸盘旋,发出空洞的声响。过了大半个时辰,殿内殿外的气氛正一片胶滞,仲姜才带人回来了。

    谢舒听见她进殿的动静,忍不住回首看了一眼,只见她手中果然托着一卷账册。谢舒见状心中不免跳了跳,仲姜将那账册送到孙权的案上,孙权伸手一翻,便冷了脸道:“是在何处找着的?”

    仲姜退回殿中,目不旁视道:“回孝廉,是在谢夫人屋里找到的。”

    谢舒闻言大惊,失声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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