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冤家路窄

小说:三国有个谢夫人 作者:孰若孤
    待两个人慢悠悠地喝了茶回来,已是一个多时辰后了, 云筝正候在殿门口, 文鸢也没走, 远远地站在廊下的阴凉处,二人见仲姜和谷利并肩过来,便一同上前施礼。

    仲姜道:“让你们久等了。文鸢,你见过将军了么?”

    文鸢忙道:“还没有呢, 云筝姐姐说她不敢做主,让我在此等候仲姑娘回来。”

    云筝上前道:“将军方才已出门去军营了, 说是傍晚才能回来。”

    仲姜和谷利对视一眼,仲姜假意嗔怨道:“云筝, 你也是的, 既是知道将军要出门,便赶紧让文鸢见见就是, 这下可好, 将军走了,难不成让文鸢在此一直等到他回来?步氏身边正缺人手哩。”

    云筝谨慎道:“仲姑娘不在,奴不敢擅自做主,前番奴守夜不严, 放了步氏进殿,差点铸成大错,奴深自愧悔, 不敢不慎。”

    文鸢是步练师身边的人, 听她如此说, 多少有些尴尬,低下了头。仲姜和谷利对视一眼,谷利笑道:“那我走了,将军外出巡军,身边不能没人跟着。”

    仲姜点点头,谷利便下阶去了,仲姜又道:“文鸢,你先回去吧,为了这点小事,犯不着在此等着,步氏若是不愿你去求谢夫人,你便去找袁夫人吧,后/庭的事她也能做得主的。”

    文鸢虽不情愿,却也不敢多说,应诺去了。

    这日午后,天色晴好,自徐姝入府之后,谢舒有意回避,已有几日没去正院看望吴夫人和大乔了,如此下去难免有些不像话,况且谢舒贵为将军夫人,要回避也应是徐姝回避她才对。这日午睡起来,谢舒便让人去厨下要几样孙绍爱吃的鲜果点心,打算去正院看看。

    正值未时,日头暖融融的,窗半敞着,微凉的秋风携着桂花清香一阵阵地钻进屋来,熏人欲醉。青钺带人去厨下了,朝歌在内厢里伺候谢舒梳妆打扮,两人正在妆镜台前坐着梳头,忽听窗外遥遥地传来一阵嬉笑声。

    午后极静,入了秋,连蝉声也少了,这声响听来有些突兀,谢舒转头望向窗外,问道:“是什么人在外头?”

    朝歌放下梳子道:“夫人稍候,奴出去看看。”

    谢舒点点头,自己拿过玉梳顺着头发。朝歌出去了片刻,回来却喜滋滋的,谢舒见了微笑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朝歌在谢舒身侧跪坐了,道:“夫人,咱们院里养着的一对鸳鸯生了一窝小鸳鸯,正在荷花池里游水哩,方才是几个后院里的小丫头在外头围着看,已被我说了几句遣散了。”

    谢舒道:“若是喜欢就让她们看看吧,何必赶开她们,我也只不过是随口问一句。”

    朝歌道:“夫人说得是,小鸳鸯毛绒绒的,别说是那几个小丫头了,连我看着也喜欢呢,夫人要不要出去看看?”

    谢舒笑道:“先不去了,我还得去母亲屋里呢,你让人好生喂养着它们,把院门关紧了,别让野猫跑进来叼走了。”

    朝歌答应了,伺候着谢舒穿衣打扮得当,青钺也从厨下回来了,谢舒便带青钺去了正院,留下朝歌看管门户。

    到了正院时候还早,吴夫人午睡没起,谢舒便去了大乔屋里,还没进门,只听屋里有人说话,谢舒听着声线熟悉,心里便是一沉,只道冤家路窄。进门一看,果然见徐姝正依着大乔坐在主位上,大乔手里拈着针线正绣花,徐姝在一旁帮她理着各色丝线,两人不时说笑几句。

    谢舒上次见徐姝已是一年前了,此时再看她,只觉她出落得越发瑰艳明丽,虽尚在守丧,只能穿戴素服银钗,但妆容却是一毫也不肯懈怠,柳眉横黛,皓齿明眸,面若桃花,朱唇含樱,耳边垂下两颗浑圆莹润的珍珠耳珰。她像是一朵盛放的白牡丹,即便无法姹紫嫣红,也要绽出嫩黄娇艳的蕊来。

    大乔原本天姿国色,明艳无匹,但她自孙策死后便无心妆扮,又正值孕期,竟也被徐姝比得黯淡憔悴了些。

    徐姝抬头见谢舒进门,也留心打量她,谢舒今日穿了袭烟紫金纹缘曲裾深衣,衣摆委地,像是孔雀曳着绚烂的尾羽,发间端端正正地簪着一对赤金凤头钗,垂下丝丝缕缕细若蛛丝的金流苏,被午后明灿的日光映着,华贵耀目。

    徐姝见她姿色不输自己,更因为如今身为将军夫人,气度远胜自己,只觉心中不快,眸光转冷。

    谢舒进门便笑着道:“大嫂,我来看看你。”

    大乔虽是她的大嫂,但如今地位不及她,放下手里的针线,便欲起身施礼。大乔如今已有近五个月的身孕了,即便穿着宽松的衣裙,也能看出小腹微微隆起,谢舒忙道:“大嫂坐着吧,都是一家人,可不必如此多礼。”

    徐姝见状在旁搭了把手,扶着大乔坐稳了,道:“可不是么,都是一家人,何必多礼。既是如此,我也不起身相迎了,将军夫人可莫要见怪才是。”

    她笑吟吟的,似是在撒娇,可她眼里寒冰似的锋芒,谢舒却看得分明。在大乔面前,谢舒不愿与她一般计较,只淡淡笑了笑,便入侧席坐了,问道:“大嫂忙活什么呢?”

    大乔道:“眼看着月份越来越大了,给奉儿做几身小衣裳,省得他一时出来了,没有衣裳穿。”

    谢舒笑道:“算来大嫂的产期在腊月里,天寒地冻的,是该给奉儿多做几身衣裳,只是也别累着自己才是。医倌来看过是男是女了么?”

    大乔抚了抚隆起的小腹,目中的柔情像是春水般漾开,她原本便娴静温婉,如今怀着孩子,更添了几分为人母的温情,任谁见了都会心动,只可惜孙策却看不见了。大乔微笑道:“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伯符的孩子,有什么要紧呢。”

    大乔只是无心一说,徐姝却见有空子可钻,在旁轻蔑道:“今日午上医倌刚来看过,说十有八/九是个男孩呢。你也真是的,虽说如今沾了仲谋的光,成了将军夫人了,但到底还是晚辈,好几天也不来看看大嫂,一来就问是男是女。”她高高在上地坐在主位上,拿眼角瞟着谢舒,冷笑道:“是男怎样,是女又怎样?这么势力,怪不得嫁人这么久了,连一男半女都没曾怀上。”

    大乔听她一番话说得阴阳怪气的,心中有些诧异,但想起曾经听说过的孙权和她的过往,便隐约明白了几分,忙和事道:“话不能这么说,舒儿也只是随口问问罢了,况且舒儿如今是将军夫人了,你可不能对她不恭敬。”

    徐姝冷哼了一声。谢舒道:“我虽无能为仲谋诞育子嗣,但他如今已经有孩子了呢。”

    徐姝一听便变了脸色,大乔道:“我也听说了,那个步氏原本都快嫁人了,谁想她竟能怀上孙将军的孩子。你请医倌给她看过了没有,她怀的果真是仲谋的孩子么?”

    谢舒道:“看过了,如今已两个月了,时间刚好能对得上。”

    谢舒说着看向主位上的徐姝,只见她柳眉紧蹙,狠咬了下唇,耳上缀着的两粒珍珠耳珰簌簌地抖着,显见是气极了。

    正院离前殿甚远,消息不通,况且徐姝才来几日,这事她还是头一次听说。她原本将谢舒当成最大的对手,却不想如今又冒出一个步氏,悄没声息的连孙权的孩子都有了。徐姝只觉自己的一颗心像是被油煎火烧似的,难过得泊泊淌血。

    谢舒又道:“她虽只是个侍婢,但毕竟怀了仲谋的孩子,不能没处安身,我已让人在林苑西边腾了一间小院子出来,让她住进去了。”

    徐姝默默地记在心里,眼底闪过一丝寒锋。大乔叹道:“难为你了,男人都是一样的,朝三暮四,没个定性。仲谋如今坐镇江东,想必往后身边的女人会越来越多,你也只能多担待些了。”

    谢舒道:“我知道。”又问:“绍儿呢,怎么这半日都不见他?”

    大乔道:“在屋里呢,我让阿琅和阿瑁陪着他。”

    谢舒唤过青钺,让她把食盒搁在案上,道:“我给绍儿带了些糕点来,是送进去给他吃,还是让他出来坐坐?”

    大乔微笑道:“让他出来吧,绍儿的身子如今已好多了,只是有些不爱说话,让他出来多见见人,也能活泼些。”说着吩咐侍婢去带孙绍出来。

    过了一会儿,只见大乔的侍婢阿琅抱着孙绍出来了,孙绍穿了身银白暗花小袄,用白缎带扎起总角,是为孙策服丧的打扮。他如今好歹被养得比前些日子瘦骨嶙峋时胖了些,只是不复活泼灵动,整个人都安静沉寂下来,黑洞洞的大眼睛里偶尔会流露出深思的神色,看着不像是个年仅三岁的孩子。

    阿琅将孙绍交到谢舒怀里,孙绍便乖乖地依偎着谢舒,不说话,也不抬头看她。谢舒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柔声道:“绍儿,我是叔母,你还记得我么?”

    孙绍这才抬头看了看,轻轻地唤道:“叔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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