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遭人构陷

小说:三国有个谢夫人 作者:孰若孤
    孙权道:“她定是因为大哥不许我纳她为妾,才把主意打到你身上的。”

    谢舒原不知情, 追问道:“此话怎讲?”

    孙权道:“不知为何, 我大哥一直不大待见步氏,当初我与你成婚之前, 本想先纳裳儿和步氏为妾, 但大哥只同意让裳儿进门。”

    谢舒面色一黯,低头道:“你就这么看不上我么?”

    孙权伸手抚一抚她的头发, 将她揽入怀中,吻着她的额角道:“那是从前, 从前我有眼无珠, 辜负了娘和大哥给我娶的好夫人,今后再不会了。前番我酗酒度日, 无心理事, 是夫人劝醒了我。夫人的一番话,我一辈子都记着,没有夫人,就没有今日的我。”

    谢舒只觉自己的一颗心像是一张揉皱的纸浸在了温水里, 渐渐舒展开来, 泪水不觉涌出眼眶。从前孙权冷落她、猜忌她、对她恶语相向,谢舒都不曾流过一滴泪, 如今他软语温存, 却勾起了谢舒忍了许久的泪意。她的眼泪像是夏日溃堤的河水, 止也止不住, 穿越以来受过的心酸委屈一齐涌上心头, 渐渐逼得她泣不成声。

    孙权紧紧地拥着她,他的胸膛坚实宽阔,像是沉沉无际的海,将她浸纳其中,他的下颌抵着她的额头,下巴上的短须扎得她有些痒,却莫名的安稳。他像是安抚一个哭泣的孩子,轻轻抚着她发抖的背,低声道:“不哭了,不哭了,我以后再不会了。”

    过了好半晌,谢舒才渐渐止了泪,自己擦了把脸,抬头抽噎着道:“当初大嫂忽然将步氏带走,只怕也是大哥的意思,只是咱们府里的家事,连我和袁夫人都闹不清楚,大哥是怎么知道步氏在其中搞鬼的?听说步氏是随军从庐江郡迁来的,是不是路上发生了什么?”

    孙权见她眼圈和鼻尖都哭得红红的,心下爱怜,掏出绢巾替她细细擦了,道:“我也不清楚,去年大哥和义兄领兵突袭庐江郡,我也在军中,回来的路上,因为带着袁氏的三万部众和氏族家眷,还有一同迁徙的流民,队伍太长,所以大哥和义兄护送着二乔先行,我与孙翊殿后。前后离得远,大哥那头发生了什么,我还真就不知道,大哥后来也没跟我说。”

    谢舒道:“那你是怎么和步氏认识的?”

    孙权道:“当时我护送着裳儿,她身边原本只有一个袁朱贴身伺候,后来有一日忽然又多了一个侍婢,就是步氏,我便多看了两眼。”

    谢舒欲言又止,孙权低头见她若有所思,道:“夫人想说什么就说吧,不必顾忌。”

    谢舒咬了咬唇,道:“我总觉得,大哥的死跟步氏脱不了干系。”

    孙权微微一震,将她稍稍推开了些,道:“你说什么?”

    谢舒对上他的目光,道:“大哥总是与步氏过不去,想必步氏早就对大哥心生不满了。当初大哥听了方士的话,好端端的在府里避祸,就是因为绍儿不见了,又有人在后山发现了他的小布老虎,大哥才贸然出府寻找以致遇刺的。听说绍儿对小老虎颇为珍视,除了我轻易不肯给别人,可我亲眼见过他把小老虎给了步氏,就是他在林苑里跑丢的那次。大哥出事的前几日,步氏虽在林苑里当值,但当时大嫂正给她备办嫁妆,她去大嫂屋里看过几次,趁乱将绍儿带走也是可能的。”

    孙权听得满头雾水,道:“备什么嫁妆,我怎么不知道?”

    谢舒低头道:“我求大哥做主给步氏指婚了,没敢告诉你。”

    孙权叹了一声,静了片刻,道:“你怎么会怀疑她?你有什么切实的证据么?”

    谢舒黯然道:“没有,都是我的猜测。事后我问过卓医倌绍儿服下的是什么药,并派人在城里的药铺打听过,可惜没打听出什么。”

    孙权道:“岂止是你,我和公瑾义兄也派人打听过,不过是在大海里捞针,徒劳无功罢了。你说这事与步氏有关,可一来她一个女子哪有这么大的胆子,二来刺杀大哥的是许贡的门客,也确实与她无关。不过你若怀疑她,来日我试试她就是,大哥的灵堂还未撤去,我带她去走一遭,看看她的反应,也不费什么事。”

    谢舒想了想道:“罢了吧,不论怀疑谁,若无万全的把握试出结果,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否则一旦打草惊蛇,绍儿可就危险了。”

    孙权惊觉道:“还是夫人思虑周全。”

    两人说起孙绍,都转头去看,却见孙绍不知何时已从榻上下来了,在二人身后不远处坐着。孙权和谢舒此时正抱在一起,孙绍便伸出一只手指头刮着自己的脸颊,道:“羞羞羞!”

    孙权和谢舒都笑了,孙权伸手把他抱过来道:“绍儿,你还记得你的阿父么?”

    孙绍茫然地眨了眨大眼睛,搂住了孙权的脖子,甜甜地唤道:“阿父!”

    孙权又是心酸又是高兴,抚着他毛绒绒的脑袋道:“我不是你阿父,我是你的叔父。”

    孙绍也不知听没听懂,搂着孙权的脖子不放,孙权对谢舒笑道:“真好,可惜这小东西不是咱们的儿子。”

    次日,孙权傍晚从前殿回来,便绕路去了西苑看望步练师。夕阳西沉,晚风习习,湖畔一棵桂树亭亭如盖,半壁枝叶遮落在湖面上,金灿灿的桂花随风凋零,像是天上的繁星落入凡间,引得水里的游鱼追逐浮跃,竞相叨啄。

    侍婢文鸢早已探知了孙权要来,因此孙权进门时,步练师已打扮过了,虽然因着卧病,只穿了身纯白银纹的中衣,但眉眼描摹得格外用心,面上也细细地傅了粉,又以一道轻薄如云的面纱遮住,既能让人隐约瞧见流纱之下她娇柔俏丽的脸庞,又不至于露出伤痕。

    步练师见孙权带着仲姜和谷利进门,挣扎着要从榻上起身,孙权道:“你躺着吧,不必起来了。”来到榻边掀袂坐下,关怀道:“你怎么样了?请医倌来看过了么?”

    步练师道:“看过了,谢将军关心。”

    孙权随手整了整膝上的衣袂,向四周看了眼,见屋里只有文鸢一个侍婢,便道:“听说你前几日又挑了几个人使唤,都到哪儿去了?孤让卓医倌给你配了几服安胎益气的药带来,你赶紧让她们熬上。”

    步练师道:“都是些干粗活的小丫头,上不得台面,在后院里伺候呢。”

    孙权便叫过仲姜道:“你去后院里看着她们把药熬了。”仲姜应诺,提上几包药出去了。

    孙权又问:“昨天医倌是怎么说的?”

    步练师眼睫一眨,目中便有泪光盈盈闪动,却低下头不语。文鸢道:“回将军的话,医倌说孩子的月份还小,又见了红,若是再晚上一日半日只怕就难以保住了,还好现下已无虞了。”

    孙权侧首看她一眼,又转向步练师道:“你的肚子现下还疼么?”

    步练师摇摇头,目中的泪却已蓄不住淌落下来,挂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像是梨花上的清露,楚楚可怜。孙权叹口气道:“行了,你别哭,孤这不是来了么?只是好端端的,你怎么会忽然动了胎气?你是不是累着了或是受了惊吓?”

    孙权只是随口询问,文鸢却像想起什么似的,在旁怯怯道:“步氏的确曾受过惊吓,昨日午上徐姑娘来过一趟,与步氏起了争执,打了她一巴掌,之后就见红了。”

    孙权蹙眉道:“你是说徐姝?她跑来这里做什么?还动手打人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步练师嗔了文鸢一眼,文鸢缩了缩,步练师道:“将军别听婢子胡说,其实不关徐姑娘的事,是贱妾自己吃坏了东西肚子疼,失手打落了几只碗盏,弄污了徐姑娘的衣裳,徐姑娘一时生气才教训了贱妾的。连医倌也说贱妾忽然见红是因为吃错了东西所致,贱妾不敢胡乱攀扯徐姑娘。”

    孙权将信将疑,问道:“你吃了什么东西?”

    步练师为难道:“贱妾也不知道,医倌亦没有明说。自从贱妾怀孕入府之后,谢夫人和袁夫人对贱妾颇为关照,平日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怎么会吃错呢?想来医倌一时错诊了也是有的。”

    孙权怎会听不出她话里有话,转向文鸢道:“你家主上似乎有话不敢说哩,要不你替她说?”

    文鸢慌忙跪下道:“将军明鉴。步氏入府后,谢夫人和袁夫人的确对她很好,谢夫人更每日派人给步氏送饭。但步氏怀着身孕,不敢不慎,又见谢夫人送来的膳食丰盛,只怕自己身份低微,不配享用,便一直自己用钱打点厨下。昨日步氏见谢夫人实在盛情难却,就吃了几口,谁知吃完便闹肚子疼,还因此打翻了碗盏,得罪了徐姑娘。但谢夫人送来的饭菜有大小几十道,步氏记不清自己吃过什么了,医倌也看诊不出,因此步氏才瞒着将军的。”

    她话音刚落,只见仲姜进来送药。孙权接过药碗,与她对视一眼,仲姜点点头,躬身退下了。孙权心下明白,微微冷笑。

    药刚熬好,还是滚烫的,孙权用调羹搅了搅,清苦的药气渐渐在周遭弥散开。孙权道:“也就是说,你是吃了谢舒送来的东西,才差点小产的,是么?”

    步练师垂了头,轻声道:“谢夫人贵为将军夫人,平日协理后/庭,教化宫人,辛苦操持,令人敬畏,贱妾也实在不愿相信是谢夫人所为。”

    孙权冷了脸,步练师抬眼看了看,又试探着道:“但贱妾现下已没事了,就请将军不要深究了吧。”

    孙权这才展颜笑道:“好,既然这是你的意思,那孤就不追究了。其实何止是你,孤也不相信谢舒会做出这等事。”

    步练师一愣,孙权将药碗递到她手里,俯身在她耳边道:“把药喝了,好生养着吧,别总想些有的没的。从前你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么?”

    步练师心下大震,抬眼对上孙权的目光,只觉他面上虽笑着,眼底却隐隐透着寒光。步练师惊悸之下不敢稍动,孙权起身整衣道:“过几日孤再来看你。”便带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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