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废了谢舒

小说:三国有个谢夫人 作者:孰若孤
    孙权道:“我刚吃过饭,待会儿再吃吧,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徐姝犹豫了一下, 似是很难开口,片刻才觑着孙权的脸色, 试探着问道:“听说……你昨天去看过步氏了, 她如今怎么样了?”

    她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孙权又来了气, 将手里的筷子往案上一拍,蹙眉道:“你还说哩, 你在正院里住得好好的, 跑去步氏的屋里闹什么?竟还动手打了她,你不知道她正怀着身孕么?”

    徐姝委屈地垂了头, 却又不服气, 道:“我就是因为听说她怀了身孕才去的,我倒要看看她生的什么模样,竟有这等福气,能怀上你的第一个孩子, 她也配!”

    徐姝愤愤地低头, 使劲绞着自己的衣角。孙权侧首看她一眼,无奈道:“她怀不怀孕与你有什么干系?这么些年了, 你还是改不了善妒的毛病。从前咱俩在一块的时候, 但凡我跟哪家的姑娘多说了几句话, 你便要跟我闹别扭。可如今你已嫁过人了, 我也有了家室, 你再插手我的家务,也太说不过去了!”

    徐姝见他拧紧了眉头,真有几分动气,才贴近了他,牵着他的衣角摇了摇,道:“同情者相妒,同事者相害,还不是因为我在意你么?如今我已经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了。昨天步氏是怎么跟你说的?”

    孙权叹道:“她还替你求情哩,她说是她不小心失手打落了碗盏,弄污了你的裙子,你才打她的,叫我别怪你。今后你可别再做这没头没脑的事了,传出去让人笑话。”

    徐姝倒不料如此,心里一松,对步练师的恶感竟凭空少了几分,但想了想,却又皱眉道:“我用得着她替我求情?她是借此在你面前装可怜扮无辜呢,你可别听信她的一面之词。碗盏岂是她失手打落的?分明是她见我进门,故意砸向我的!我进门前她还骂骂咧咧的,我还想呢,这一看就是怀了孕的人,真好大的脾气!”

    孙权气道:“她与你素不相识,无冤无仇的,拿碗砸你作甚?若说是你砸了她,那我倒还肯相信。”

    徐姝委屈道:“你……”

    孙权打断她道:“行了,这几日你且收收性子,消停些吧。再过两天娘和大嫂就要搬去孝廉府了,你得空在屋里帮她们收拾收拾,到时候也一同搬过去。”

    徐姝听了越发不高兴,一扭身子,赌气道:“我不走!”

    孙权挑眉道:“你为何不走?”

    徐姝道:“我为何不走你还不知道么?我此番搬来将军府,就没打算再离开!当年我与你分开本不是心甘情愿的,这些年来我虽嫁给了陆尚,但我心里不曾有一刻忘了你。如今老天有眼,陆尚死了,再要让我和你分开,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了!如果你还有一星半点念着你我当年的情谊,就赶紧休了谢舒,娶我做正室!”

    孙权听得瞠目结舌,道:“好端端的,我为何要休了谢舒?她既没犯错,又恪守本分,我凭什么休了她?”

    徐姝扬眉道:“当初你本不是心甘情愿娶她的,既然你对她无情,留在一处强做夫妻也是煎熬,还不如趁早放了她,让她另觅佳偶。从前你碍着大哥和娘的面子不好对她怎样,可如今大哥已不在了,你身为讨虏将军,娘也管不了你了,你还等什么呢?”

    孙权见她振振有词,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失笑道:“荒唐!谁说我对她无情了?”

    徐姝在将军府住了这些日子,其实早已看出孙权对谢舒不似从前了,否则怎会夜夜呆在她房里。只是她始终骗着自己,不愿相信罢了,如今听孙权如此说,徐姝虽早有准备,但也像挨了兜头一棒,心里凉了半截,她着急道:“当初是你自己口口声声说不愿娶她的,又怎会对她有情?你如今不会不肯认了吧?”

    孙权道:“我认,当初我的确是不愿娶她,可这一年多相处下来,我觉得她大方得体,知书达理,是个好妻子,我因此对她生了好感,难道不行么?”

    徐姝听孙权竟当着自己的面夸赞谢舒,气得浑身颤抖,什么温柔贤淑一时都顾不得了,指着孙权的鼻子骂道:“孙仲谋,你无耻!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么善变?今天爱这个,明天爱那个,女人在你们看来都不过是玩物罢了!”

    孙权如今坐镇一方,万人俯首,已高高在上惯了,徐姝竟敢指着他的鼻子出言不逊,孙权心中虽颇觉不快,但念在她是个女子,又与自己是旧日相识的份儿上,死死忍下了,道:“我无耻?我善变?谢舒是我的结发妻子,难道我不该对她有情么?”

    徐姝道:“你该对她有情,难道就该对我薄情么?当初你与我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如今一转头你就全不认了么?那你当初又为何要招惹我?”

    孙权忍气道:“好,好,既然你说我薄情,那我今日就好好跟你掰扯掰扯,我孙仲谋活到今日二十岁,爱过的女人有三个,袁裳、你、谢舒。我与裳儿结识最早,当年我父亲和大哥在她父亲袁术麾下效力,那时我还不到十岁,常和她在一处玩耍。我是喜欢她,可她家门第显贵,四世三公,我孙氏乃是寒门,哪里高攀得起?我只能对她死心!”

    “后来父亲做主替我和谢舒定了亲,那时我年岁还小,父亲和大哥便没有告诉我。父亲去世后,我又与你相识,你我年岁相当,性情相投,家世也算是门当户对,虽然是远亲,但亲缘已出五服之外,无碍于谈婚论嫁。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也曾经想过要娶你,可大哥却告诉我,父亲早已替我定下了亲事,又做主把你嫁给了陆氏,我除了对你死心,还能怎么办?”

    “过了几年,大哥称霸江左,袁术兵败寿春,袁裳因此流离失所,我对她本已不抱指望,但此时事有转机,我便向大哥求情纳她做了侧室,许她一世安稳,也算是对自己的旧情有个交代。再后来,谢舒成了我的正妻,在那之前我与她素未谋面,对她谈不上什么好感,甚至因为母亲和大哥的逼迫,我对她有些厌烦,因此我才能心安理得地偏宠裳儿,甚至与你私会。”

    “可如今我已渐渐发觉了她的好,她将府里管得井井有条,让我没有后顾之忧,她大度知礼,能与裳儿和睦相处,又识大体、顾大局,能规劝我,而不是一味地顺从讨好。这个正室她当之无愧。”

    “你说我薄情寡义,无耻善变,我都认,可我若不薄情善变,又能怎么样?难道我明知道袁裳不可能下嫁于我,还要一辈子念着她,不婚不娶,这才叫专情么?难道我明知道你已嫁给陆尚为妻,还要不顾孙氏与陆氏的仇隙,不体念大哥坐镇江东的艰难,执意将你夺回、带你私奔,这才叫重情义有担当么?乱世当道,时局变幻,除了尽力适应,努力生存,我还能怎么办?也许我今日是高高在上的江东之主,明日一朝兵败,便要沦为阶下囚,仰人鼻息,摇尾乞怜,甚至丢掉性命。你以为我很乐意这样么?”

    孙权说着也触动了情肠,声线微微发颤,愤愤别过了脸去。孙权一向嬉皮笑脸的没个正经,他骨子里为人清高,向来懒得向旁人解释什么,误会也就误会了。徐姝还是头一回听他说了这么多的心里话,孙权没哭,她倒差点哭了,她挽过孙权的手臂,哽咽道:“仲谋,我不怪你,是我说错了,身在乱世,人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我不该指责你。你能对我说出这些话,说明你是在意我的,你当初既然能念着旧情娶了袁裳,如今能不能也念念旧情娶我为妻?除了你,我没有其他人可以依靠了,就算是有,我也只想嫁给你。”

    在这个女子以矜持为贵的年代,她能不顾脸面地说出这番话,孙权不是不感动的,却也只是定定地望着她,道:“当初我纳裳儿为妾,是因为我不喜欢谢舒,可如今我已喜欢上她了,你却要我废了她娶你为妻,难道这就是你所说的情义么?”

    徐姝被他质问得愣了,两人一时无言,殿中静悄悄的,一人多高的铜鼎里燃着热炭,偶尔炭花爆开“噗”的一声,响在这深广幽寂的大殿里,像是一颗石子投入海里,倏忽便阒寂无音了。这当口仲姜在殿外轻轻拍了拍门,道:“将军,周护军求见。”

    孙权回过神来,扬声道:“快请!”又匆匆对徐姝道:“义兄来了,你先走吧,有话回头再说。”

    徐姝见他逐客,便也只得不甘地咬了咬唇,收拾起食盒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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