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鸟众家仆都眼熟,傍晚栖息在主人的屋檐上,夜深了就钻进主人的屋子里,赶路就绕着主人飞前飞后,休整就围着主人乖巧逗乐,十足一个擅长讨欢心的小狗腿。
赵昂也试着逗过这鸟,拿上好的肉干哄,叫它脩羽大人,运气好的时候能让它落在附近。偶尔还会十分高冷的学舌:“何事?”
若是学公子喊它小雪球或者白滚滚,手上立即要多五个血窟窿,愤怒的大鸟抓的。公子没说错,这鸟的确不啄人,但它那一爪子也太生猛了。
这只鸟的羽毛纯白无杂色,在阳光下却能折射出各种炫目的色彩,很好看,可惜无论如何都是摸不着的,它只让公子碰。
赵昂的碎碎念:我就想知道,公子是怎么把小鸟养成斗鸡的?又白又大又凶猛,飞起来还贼快。
郭嘉抬起手臂,白滚滚落在他的臂弯上,“奉孝,前方山道中有三百山贼在抢劫一支商队。你念叨的那个白马银枪的家伙可能会有麻烦,商队的车夫要么被杀,要么吓跑,他单枪匹马杀出去还行,那些货物可带不走。”
白滚滚最近脾气见长,连主人都不肯喊了,非要和文若一样唤他奉孝……
秋老大落草为寇之后,带了三百多个弟兄盘踞在山中,以打劫过路客商为生。
今天这支商队货物多,护送的人又少,领头的是一个白马银枪的白脸少年郎,这种样子货,他一个能打三个,鉴定完毕,是只肥羊儿。
除了几十个老弱病残留守山寨,其余山匪倾巢而出。
打劫的过程一开始很顺利,这十来车货物轻轻松松就能留下,就是没想到这个白马银枪的小白脸如此凶悍,片刻之间,就杀了他们十几个弟兄,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秋老大还在估量他是否能扛住对方的攻击,犹豫不定,那个骑白马使银枪的却一点也不客气,直接朝着他冲过来了。
秋老大在匪首的脸面和小命之间犹豫了三秒,最终还是不甘心放弃作为老大的颜面,他一夹马腹,带人冲锋迎战。众山贼瞧见老大勇猛,也都胆气横生,去围攻仅存的十几个商队护卫。
就在秋老大和那个白马银枪的小白脸第一次错马而过,不分胜负,正要掉头再战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嗖地一声,斜刺里陡然飞出一道寒光,众人眼前一花,定睛看时,一支铁箭已经没入秋老大的胸口,只留下尾羽在外边微微轻颤。
匪首秋老大瞬间坠马,死得不能再死。
一众山贼大骇,有转身就跑的,有原地发呆的,有继续厮杀的,有乱哄哄地扑到货车跟前,想要摸了值钱的东西再跑路的,一盘散沙。
正骚乱间,忽听得有人厉声大喝:“凉州赵伟璋在此,贼子休得猖狂!”
众山贼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威风凛凛的壮汉骑着一匹高大的枣红骏马直冲过来,拓木弓弓弦响处,一箭一个,顷刻之间又射杀了四人。
待离得近了,那壮汉直接丢开弓箭,抽出一柄寒芒摄人的长刀左右挥舞,刀光闪动间,挡路匪徒的一颗头颅高高飞起,血花喷洒了一路。二十来个随从打扮的人跟在这壮汉的马后,奋力砍杀。
众山贼被这壮汉凶残的砍人方式吓得够呛,恨不得拔腿就跑,离这人越远越好,又听到一个振聋发聩的大嗓门在喊:“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剿匪的义军马上就到!”
众山贼心惊胆寒,将信将疑,回头一看,但见山道尽处,群鸟惊飞,烟尘滚滚,似乎有大队人马正朝这边赶来。
不知道谁先溃逃的,反正讨不到便宜,跑慢了连小命都要玩完,不跑是傻子。
众山贼肝胆俱裂,一哄而散。
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大队人马,山道拐弯处有一块空地,郭嘉让人装了十几袋子土,绑在两辆牛车上,把土袋子扎漏,赶着牛车来回跑,制造出人多势众,所过之处尘土飞扬的假象。山林中的鸟群都是被白滚滚惊飞的。
此时此刻,贼匪已经只顾各自逃命,不敢反抗。
郭嘉在几个家仆的护卫下走上前来,观看赵昂和那个白马银枪的人联手追杀山贼。赵昂一如既往的彪悍,像驱赶羊群一样驱赶着山贼,他的武艺单看很不错,但和那个白马银枪的人相比,差距也很明显。
同样是杀山贼,人家的银枪上惊艳地反射着少许日光,点一下倒一个,扫一下扑一双,看起来不但不血腥,还有一种接近艺术的美感。再看赵昂,大刀落处,断臂横飞,残肢乱掉,鲜血四溅,凄厉的魔音灌耳,惨不忍睹……
让家仆统一习武的好处也体现出来了,一场厮杀,目前只有一人阵亡,三个轻伤。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战斗结束,白马银枪的少年随赵昂一同来见郭嘉。
白马少年对于郭嘉只带了三十多个人就敢出手相助十分敬佩,何况郭嘉风姿清隽,还故布疑阵,吓退了大多数山匪。
郭嘉心中一动:“你我同心协力击退山贼,一见如故,不如结为异姓兄弟,你意下如何?”白马银枪,武艺高强,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样子,子龙子龙,既然送上门就别想跑。
白马少年微微一愣,随即笑逐颜开:“在下张辽,雁门马邑人,家道中落。你若是不嫌弃,我自然乐意之至。”
张辽!!!
郭嘉莞尔:“那一言为定。”
此地不宜久留,谁知道那些匪徒跑着跑着发觉没有追兵,忽然反应过来,会不会卷土重来?赵昂安排了几个人给张辽赶车,众人继续赶路。
郭嘉和张辽并行,一路谈笑风生。
俩人叙了年岁,张辽出生于169年,只比郭嘉大一岁,为什么虚岁十五的人看起来像十七八,兄台你长得有点着急。
说好的白马银枪赵子龙呢?
其实郭嘉更看好张辽,只是对于张辽这个名列古今六十四名将之一的超级良将,他想都没敢想。
张辽,字文远,出生于并州雁门郡。
据说他少年时就在雁门郡为郡吏,在吕布死后,张辽率军归顺曹操,被拜为中郎将,赐爵关内侯。此后战白马、攻袁绍、破乌桓,屡建奇功。
建安二十年,孙权率领十万大军围攻合肥。
张辽领八百勇士冲击孙权大军,一路杀到孙权的主帅旗下,东吴的十万大军闻风丧胆,溃不成军。张辽略作休整,又率领七千兵马趁胜追击,大破凌统、甘宁等吴将,险些活捉孙权。
据说东吴名将凌统被张辽一路追杀,仓皇逃窜,左右亲兵全部阵亡,凌统负伤跳入水中潜行,才死里逃生。他游上南岸之后,追忆起脑袋搬家的战友同袍,在水边痛哭流涕。
七千人打跑了十万人!经此一役,张辽威震江东,名字说出来,能止东吴小儿夜啼。
这一战也给孙权留下了浓重的心理阴影,以至于好多年后,张辽生病,孙权降而复叛,战前还要敕令诸将:“张辽虽病,不可当也,慎之!”(张辽虽然抱病,但他仍是勇不可当的,你们千万要谨慎!)
几天后,一行人进入清河郡城,张辽去交接货物。
郭嘉带着白滚滚在附近闲逛,赵昂如影随形。
那天和山贼厮杀,战死了一个家仆,郭嘉让人买了好棺材下葬,还亲自拜祭,当众承诺会赡养他的父母妻儿。
受伤的那几个也都得了上好的金创药,被安置在牛车上,有专人照料。
这让赵昂觉得郭嘉有些意思,自觉投入贴身护卫的角色。
转过街角,一个穿着绯色儒裙的小女孩坐在地上哭泣。
三四岁的小孩子话都说不利索,郭嘉问了半天才弄明白。这小姑娘跟长姐偷偷溜出来玩,路过一个卖鸟的街边小摊,八哥、画眉、黄鹂,蓝的、绿的、白的、彩色的鹦鹉,还有很多她从来没见过的很漂亮的鸟。
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等回过神来,长姐不见了。她到处找长姐,没找到,想回到原地等长姐,却发现根本不记得路。
郭嘉:“你家住在哪里?”
小姑娘茫然摇头。
“你阿翁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认真回答:“阿翁就是阿翁。”
郭嘉一口老血,“……”他蹲下,平视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五儿,小多余。”
郭嘉:“……”
赵昂噗嗤一声笑了。
郭嘉深吸一口气,“那别人喊你阿翁喊什么?”
“大郎。”
郭嘉:“……”没错,这年头男孩子就依次叫大郎、二郎、三郎……郭嘉有时候也被叔伯兄弟家的管事唤作十六郎……女孩子就依次叫大娘、二娘……
白滚滚,你上回说文若的衣香不好闻,我觉得好闻是因为愚蠢的人类的嗅觉不够灵敏。你来闻一闻,看能不能找到她家。
脩羽:乌鸦也是有尊严的,拒绝像狗一样嗅来嗅去。
郭嘉站起来,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戳白滚滚,柔声道:“帮个忙嘛。”
这人体弱,指尖一年四季都是凉的,脩羽用翅膀拢住郭嘉的手:“你又轻薄我。”不过它就爱吃这一套。
郭嘉:“……”
其实这郡城规模不大,总共就几条街,只要派几个人分别守在路口,留意是否有人在寻找小女孩,没道理碰不上她的家人。不过这几天一直在赶路,家仆中还有三个伤员,还是让他们好好休息。
郭嘉抱起小女孩,跟着白滚滚走了两条街,又左转,然后,他一眼就看见了集市中哭得稀里哗啦、正在找妹妹的少女。
那少女朝这边跑了几步,注意到铁塔一般杵在一旁的赵昂,又陡然停住。
郭嘉放下小女孩,目送她扑进长姐的怀中。
一个头戴进贤冠,身穿蓝灰色直裾的青年越过这对姐妹,径直走到郭嘉面前行了一礼,“在下清河崔林,请教兄台尊姓?”
郭嘉还礼,“颍川郭嘉,幸会。”
崔林和少女一再拜谢郭嘉,几人交谈了一番。
少女偷偷和情郎幽会,弄丢了妹妹什么的,真是诱惑别人开启八卦模式。
等张辽找过来的时候,郭嘉已经把崔林十岁还尿床,十五岁勾搭小萝莉,十七岁上门提亲被拒都套得一清二楚。
不过清河崔是北方一等一的大族,女方家连崔林这样的女婿都瞧不上,不知想要怎样的金龟婿?
郭嘉心中这么想,就直接问出来。
桓姓少女急忙解释:“阿翁是想应了这门亲事的,但阿母托人打听了一下,崔郎家贫,且……”她突然不说了,一脸歉意地望着崔林。
崔林微微一笑,安抚地拢住桓姑娘的手指,“在下家无余财,且风评不佳,便是同宗的族人也大多看不起。”除了族兄崔琰赏识他的才学,待他不同。
郭嘉想起来了,这个崔林,在三国史上都穷出名了的。据说曹操攻破邺城,征召崔林当县长,他穷得雇不起马车,步行去赴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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