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曹操主动出击,和青州黄巾在寿张县东面大战一场,惨胜。虽然打了胜仗,却士气低落。主要是因为鲍信战死,连尸骨都无法找到,曹操出重金求购他的遗体,却没有半点消息。军中流言,说鲍信已经变成敌军的肉脯……
关于青州黄巾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端,食谱范围包括同类的可怕谣言,倒也不是空穴来风,不光是鲍信,许多战死的将士都没有寻到遗体。
戏璕提议用木头雕琢一尊鲍信的遗像,由曹操亲自设衣冠冢,哭祭,拉拢鲍信的旧部,引导全军将士同仇敌忾。
郭嘉来时,但见满地白幡随风飘摇,曹操在故人墓前的即兴表演已接近尾声,是虚伪作秀、还是真情流露无从考证,不过效果非常显著,鲍信麾下的将士都自愿追随曹操,再战黄巾。
拜祭过英灵,众人步行离开墓地。郭嘉发现武将的队列里新添了两张陌生的面孔,不由多看了两眼。
他身旁的戏璕低声耳语:“左边那个和主公一样短小的是乐进,原本是帐下吏,主公一手提拔起来的。右边这位看上去特别威严庄重的叫于禁,以前是鲍信的部将,现在便宜主公了。”
曹操生得短小精悍,比郭嘉矮了足足一尺,堪称浓缩的精华。他生平最讨厌别人谈论两件事,一个是宦官子孙,另一个是身高。曹操距离七尺男儿的标准,还差了那么一点点,他只有六尺九寸半,为了颜面,常常虚报成七尺。(汉时的一尺约23.04厘米,所以主公的身高约为160厘米)
郭嘉嘴角一抽,也压低声音:“一样短小?主公至今还没把你乱棍打出去,可谓明主。”戏璕伸手要拧郭嘉的脸,郭嘉侧头避开。
曹操忽然回头:“奉孝和志才何故落在后面?”
又说悄悄话又打闹,这俩人一起掉队了。
戏璕的唇角勾起一抹邪笑,拱手道:“奉孝说他有破敌之策。”
郭嘉:“……兖州是四战之地,若无重兵驻守,必定成为他人眼中的肥肉,谁都想来咬上一口。何不收服这一百万黄巾,充实兖州人口,挑选其中精锐编成一支强军,成就齐桓、晋文之霸业?”
曹操很是意动,询问:“如何收服这些青州黄巾?”都是有腿的大活人,打不过还可以跑到别处去抢劫,要他们归顺,有难度。
郭嘉抽出佩剑,随手在地上勾画出一幅简易舆图,“主公且看,这是东平国,这是济北国。”他俯身从地上抠了些小土块小石头,一边往舆图上摆,一边说“东阿、范县、寿张……西面和南面是我军的驻防区,东面是泰山贼控制的区域。青州黄巾如果再战败,只能朝北跑,进入济北国。他们的逃跑路线无非这两条,只要提前迁徙沿途村民,搬空平阴县粮库,就能让他们坐困一隅。”
曹操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夏侯渊和曹仁听令,你二人各领三千兵马,分两路去济北国平阴县,沿途收缴存粮,疏散百姓,所得粮食和平阴县库存一并就近运往东阿。就地在东阿县布防,等待我军主力。”
夏侯渊和曹仁齐声应诺,各自点兵去了。
戏璕补充道:“青州黄巾四处转战,无非是想寻找一处安身之地活下来。璕去拟一份招降书,让他们知道留在兖州种地才是他们最好的出路。只是又要劳烦主公和濮阳大姓周旋,弄些物资和粮食救急。”
曹操忧虑:“一百万人,怎么安置?”
郭嘉信心十足:“才刚四月,还能抢种一批稻谷。有文若在,只要撑到秋收,就能自给自足。”关键是收容这些黄巾,会严重触犯到兖州大族的利益,得防着他们搞事情,不过这个无须明说,曹操知道。
当务之急,是再痛揍青州黄巾一顿,让他们转道济北,然后发现一路都抢不上吃的,彻底陷入困境,进退两难。
一百万青州黄巾,这个数据包括了老弱妇孺,真正能够作战的青壮男子大约在三十万左右。
三十万敌军是什么概念?
郭嘉站在高坡上,放眼望去,坡下人头攒动,半难民半军队的组合,手持各种五花八门的武器,比如铁锅、烧火棍、锄头、擀面杖、长予……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有。
再远一些的黄巾像蚂蚁一样渺小,聚集成一块块密集的斑斑点点,像大片的牛皮癣一样,突兀地遮盖住地面的青草色,一直蔓延到天边。
开战在即,曹操正在进行战前总动员,他的声音浑厚有力,用语粗俗易懂,总结起来就是:不打跑黄巾,让他们抢走你们的土地,你们将无家可归,儿子变肉脯,妻子变成别人的战利品。本刺史有功必赏,有罪必罚,是男人就跟我冲,和他们死战到底。
一番话说完,士兵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精神抖擞。武将则纷纷请战。
曹操麾下的武将不多,但都很善战,除了夏侯惇留守濮阳城,夏侯渊和曹仁另有重任。其他人都在这里,曹洪、李典、乐进、于禁,还有从袁绍那儿借来的朱灵和牵招,外加一位奉孝的家将赵昂。
这一战必须大胜,曹操点了赵昂和牵招打头阵,这两位都比较能打,而且作战风格勇猛凶悍,最能打击敌军的士气。
曹洪率领后军,保护粮道。曹操自领中军,绣旗招展,和余下的武将缓缓推进,等待最佳的冲锋时机。
这个时机比预料之中还快,赵昂和牵招驰马并进,杀入敌阵。
赵昂的亲兵紧紧相随,这些士兵训练多年,久经战阵,十分精锐,很快冲开一道缺口。赵昂横刀跃马,一刀将黄巾将领斩落马背。牵招一□□杀执旗小将,敌军将旗倒地,将领被杀,无人指挥,各种混乱。
曹操下令击鼓,中军压上,像驱赶羊群一样,有技巧地让黄巾军的败兵朝着一个方向溃逃,冲散他们自己身后的友军。
一支三十万人的军队,前军的几万人战败本来不算什么事,但几万败兵反冲回来,冲垮了己方的中军,引发更大的混乱,这就注定了败局。
青州黄巾每次撞上那种惹不起的铜墙铁壁,就会换一个方向劫掠,一向如此,这回也不例外。几个头目聚在一起商议了一下,此路不通,其他方向也不太好走,好像只能去济北……
济北国的府库之中,一丁点存粮都没有。沿途村落都人去屋空,青州黄巾断粮数日,连抢劫都没地方可抢,近的地方没有粮食,远的地方走不到就先饿死了。
关键是道路也不通,曹仁擅守,夏侯渊擅攻,配合默契,守着关隘不让他们过。曹操又在后边穷追猛打。真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曹军那边还弄了几百个大嗓门,轮番喊投降不杀。宣扬兖州有地可以种,十税三,官府提供耕田的农具……一条条惠民政策,让原本就是农民的黄巾军非常心动,他们开始派人和曹操接触,商量投降的事。
眼看一切就要步入正轨,却出了一点幺蛾子。
曹操阉宦遗丑的身份,让兖州本地的很多士族十分排斥他,先前大家一致恭迎曹操入主兖州,只不过是因为青州黄巾打过来了,急需一把保护伞。现在不打仗,曹操又用兖州府库的钱粮安置那些投降的蛾贼,完全把兖州当成自家的库房使用,这怎么能容忍呢?
这些士族联合起来,让家族中在长安做官的子弟向天子进言:前兖州刺史刘岱战死,兖州现在无人主事,那曹操只是一个东郡太守,霸占着兖州的治所濮阳,名不正,言不顺。
此时董卓已经服诛,刘协年幼,王允辅政。王允对曹操缺乏好感,直接任命了一位新的兖州刺史,京兆人士金尚。
这叫什么事?需要的时候笑脸迎过来,利用完了,不需要的时候一脚踹开?
曹操要这么好欺负,就不是曹操了。他浴血奋战几个月才初步平定兖州,怎么可能拱手送给金尚?曹操脸上看不出喜怒,身体微微前倾,看向郭嘉。
郭嘉自觉出列,朗声说:“主公,兖州匪盗猖獗,既然是天子任命的新刺史,主公理当派兵迎接,免得金刺史半路上出什么意外。”他把“迎接”这两个字念出了一种调侃的味道。
曹操一摆手:“夏侯惇,替我迎接金刺史。”
然后,大家都懂的,夏侯惇守住关隘,不让金尚进入兖州半步,金尚无法赴任,只好去淮南投奔袁术。
倾盆暴雨中,地面水花四溅。破旧的矮屋,稻草堆叠的屋顶四处漏雨,被褥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赵云坐在屋中唯一干燥的一角,将袁绍使者送来的书信凑近炭盆,看着那丝帛化作灰烬。
他上回在虎牢关一战成名,迅速成为最受瞩目的青年将领之一。袁绍大笔一挥,一个军司马的官职就砸过来。
论起对待寒门子弟的态度,袁绍总端着架子,高高在上,有种施恩的味道。远不及曹操的唯才是用让人感动。曹操当时解了自个儿的大氅亲手给他披上,还表奏他为骑都尉。
但这些加在一起,也比不上郭嘉漫不经心中流露出的对待家人般的随和贴心。不对,根本就不能相比的。
郭嘉这些年的各种筹划,赵云最近才看懂:先生恐怕总有一天会站在袁绍的对立面。赵云这次回常山,名义上是探亲,其实是专程接走兄嫂,免得将来开战,兄嫂成为人质。
兄嫂什么都想带上,家里的东西已经快要搬空。这间老屋承载着赵云儿时的记忆,他独自在这里待了一整夜。
雨停的时候,东方露出鱼肚白。赵云走出老屋,将一切过往都关在门内。
数百名游侠儿,以及数千名常山少年,背着自制的箭袋和木弓,跟随他一路南下,去濮阳城跟郭嘉会合。
赵云出仕的时机,是郭嘉特意挑选的,在曹操收编了青州黄巾中的青壮男子,组建成震惊天下诸侯的三十万青州军之后。这样才不会喧宾夺主,被曹操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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