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一闪,司幽剑终于落下,却刺在柯霁伸开的手背上。
柯霁面无表情地拿自己的剑捅穿自己的手,再给他一些时间,他能连大腿也给捅了。
高冷的少掌门最后带着血淋淋的左手,飞出了客栈的窗户。
察觉到他飞得踉跄的梁据,睁开眼,走过去抱起饺子盒。
“他这样,真的不会出事吗?”
梁据之前真心当柯霁是自己的战友,天降龙凤胎,两人都处在当爹的诡异战壕中。
他想想,如果有一天,自己的战友告诉他,对面的敌人都是我想象出来的,咱俩白打了这么久游/击,他一定会给这战友的下巴,狠狠一拳:
告诉他花儿为啥红——被你的血染红;
水儿为啥绿——被你的发言气绿的;
祖国的蓝天为啥充斥着这么高PM2.5——都是你放的狗屁!
柯霁现在能忍着不揍他,而是发神经折磨自己,已经够给面子了。
他要顺着别人给的台阶好好下——绝不将此事泄露出去。
啊!这感天动地的战友情。
梁据抱着饺子盒,又回到床上。
月光下,吸走天/.衣/骨火的那一青铜格又显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黄色光晕。
这又是代表什么?
梁据有些想不明白。
他把玩着饺子盒,将其翻过来。
背面是光滑的青铜底,光亮可鉴。
却见两个红色的圆点在上面,一个停滞原地,一个不断向东南边前进,两点离得越来越远。
梁据一下子睡意全无!
他刚才感应柯霁时,对方正是朝着东南方离去的。
这方向,貌似是龙虎山那里?
*
五更天,街上行人稀稀疏疏。
尽管如此,百姓很快发现,城门口的墙头,挂上了一血淋淋的头颅!
有大胆的围过去仔细看了一眼,立刻吓破胆:“国、国师!”
围观者众说纷纭,有见多识广者察看推道:
头颅切口整齐,必是剑伤;头发披散、眼眶中眼球泛白,是奋力挣扎便被一剑封喉再割下头。
结合昨夜国师台那场莫名其妙的大火,此人必是国师无疑了。
却不知得罪了哪方高人。
这狗国师人模人样,却是个衣冠禽兽,平日里既不接济百姓,也不劝导君主,仗着异术神通,多番作恶,此次栽了大跟头,虽疑点颇多,算是大快人心。
围观者互相说笑,将这个消息传遍全城。
梁据还不知此事。
他一夜未好眠,天蒙蒙亮,便推开窗户,飞离客栈,先去找一个人。
这人相当于大理寺少卿,是专管孟京内诉讼案件的。
找到这人,拿到卷宗库房的钥匙,还不够。
孟京保存的卷宗,最多四十年之久,五十年前的事,还记得的人,少之又少。
但琚瑶国不兴科举,官职世袭。
找到这一任主管,顺藤摸瓜,能将他爷爷那一辈也给摸出来。
梁据趁夜黑风高,从后扼住回府的官员,手中天/衣骨火“腾”地一下燃起来,恶声恶气威胁道:“带我去你家藏文案卷宗的库房!快点!”
——若还能见到柯霁,一定跟他学一手搜魂术。
京中文官多软蛋,养尊处优惯了,也没什么骨气,三下两下便有什么交什么。
梁据押着这人,逼得他亲手帮自己找五十年前的卷宗。
“大、大人,五十年前的案子,这如何能找出来啊!”
官员扶住沾灰的木架,哭丧脸慢慢跪坐下去。
梁据揪起他衣领,“这可不是小案子,事涉国公府,你赶紧找!不可能没留下!”
官员只好重新埋头进一架又一架摆放厚重老册子的书架中。
快天亮时,这人才献宝似地将一破损的书页呈上来:“大人!小的苦苦找了一宿,终于找到了!”
梁据一把拽过来,不耐烦道:“邀功?也不看看站你跟前的是谁!”
他将那一页卷宗拿到灯火下照明,轻声读出:
“定安十二年,京中顾氏有子顾行书,藏剑于袖,行刺邵国公……处以凌迟,满门抄斩……”
梁据把官员再度拽跟前,“我让你找顾行淑,你怎么找了个顾行书出来?”
官员“哎呦哎呦”叫疼了几声,揉着胸口解释道:“按您给的条件,这五十年前京中的案子,就只有这一个顾家,是商户来着,卷宗上也只记了凶手是顾行书。”
梁据把那页纸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确实和官员说的无二。
他又想了想,古时一人得罪,连累全家,顾行淑一定存在,只不过被当官的不知弄哪里去了。
梁据燃起天/衣骨火,脸上笑容狰狞了几分,“说!当年判决顾家的主判在哪!”
官员吓退几步,道:“主判的名字就在卷宗尾记着的,您一看便知道,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小的听家父提过一嘴这位前辈,判案那年已是高龄,三十年前便告老还乡,死在家中了……听说后代不孝,到处变卖家产,如今这文书,怕是一本都不剩下了。”
若此人所言非虚,线索只能到这里了。
官员伸了伸脖子,“小的斗胆问大人,既然神通了得,为何不找国公府的人,直接询问啊……”
——非得来折磨他!
梁据翻了个白眼,“不去找国公府,当然是不方便!”
“大人,国公府的侍卫都是些酒囊饭袋,小的担保您能万军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然后丢开你,去找他们的麻烦?”
“要真能这样……”
“你想得美!”
梁据掐住官员的脑壳,往桌上猛地撞了下,将他打昏后捆起来塞上袜子,这才飞离库房,怀揣卷宗。
大的不好骗,小的还是可以蒙一蒙。
猫大王心生一计,下地,取出饺子盒。
后者飞到他身前,缓慢旋转着,随主人心意,流出一袭天/衣骨火,薄薄的冰蓝色火焰渐渐包裹住梁据的全身,风一吹,又变成原本的水蓝色华服。
梁据摸了摸脖子,喉结消失,骨架小了些。他又拿原来的腰带变成面纱,系到脸上,将头发撩乱,散发扯下来。
如此,才从邵国公府后院翻进去,寻到邵思远的房间。
谢曼衣失踪、柯霁与梁据消失不见,国公府下人人心慌慌,纵训练有素,这会儿多窃窃私语、擅离职守。
梁据不费吹灰之力便打开了孙少爷的房门。
“小、小淑!”
本卧病在床的邵思远吓得从床上跌了下来。
梁据轻飘飘走过去,捏住他的一缕头发,用手指捻了捻,“我在下面寂寞得厉害,你要不要来陪我……”
邵思远那日受惊加着凉,脑子烧得厉害,没注意到“谢曼衣”的声音与往日不太一样,惧怕地说道:“小淑,你要过得不舒服,我吩咐人给你再烧点……”
他作势要弯腰取床下的纸钱,手刚伸出去,霍地,被一道蓝焰击住。
梁据冷眼看着这负心公子疼得满地打滚,脚往床下一扫,扫出一个淬了灵力的匕首。
“这是,那狗国师送给你防我的?”梁据想着顾行淑的样子,一只手玩弄自己的发梢,鞋尖挑起邵思远的下巴,逼他正视自己的眼睛。
邵思远自暴自弃承认了:“是。”
梁据不动声色接着道:“你与我的情分,被别人轻轻一说,便散了?”
邵思远垂下头:
“小淑……你到底过世五十年了……我知我家对不住你,但你也杀了这么多人了,连我爹也被你掐死了……是,他好色又贪,想借你化的谢曼衣讨好刘相爷,当初对我娘也薄情寡义,你杀他,我不拦着,杀管家,我帮你瞒着……但等你杀了祖母,真的就会停手?跟我去过凡人日子?怕不是我也要留在这国公府里……我不敢赌,真的,不敢……”
邵思远一下子全交待了。
梁据一愣,问:“就因为这?你就和那狗国师联手,害我魂飞魄散?”
邵思远双手捂住头,似是在想什么让他十分痛苦的前尘往事。
他压抑着哭声道:“小淑……你我到底人鬼殊途……同为男子,若你哪天想脱下无/痕/天/衣,过正常日子,我当如何……我也是没办法……”
说到底,他爱的不是衣服下的骨头架,而是穿上天/衣后美丽温婉的女子。
“你说什么!”
梁据遭到晴天霹雳。
邵思远滑跪于地,“到这份儿上,别瞒了……我早见过了你脱下天/衣后的样子……死前分明是个少年人,你说你是顾行淑,可那坟包里,只有八岁早夭女童的骸骨……我跟祖母旁敲侧击打听过,当年,顾家生的是一对双生子,姐姐叫行淑,弟弟是行书,书册的书……”
梁据听着听着,大脑内一片空白,脸上的面纱,缓缓滑落。
“你不是他!”邵思远大骇,大叫起来,想要喊人,却在张口的一瞬间被一团冰蓝色火焰正面袭击,两腿间惨遭剧烈烧灼,瞬间,那玩意儿被烧得干干净净!
凡人撩鬼,天打雷劈!
梁据将活活疼晕的邵思远一脚踹到床底下,又戴上面纱,在下人赶来前,离开了国公府。
*
郊野荒坟,杂草无章,西风撩动少女水蓝的衣裙,无限萧瑟。
“顾行淑,顾行书,一字之差。”
梁据眼睛扫过埋在地下的女童尸骸,喟然长叹。
五十年来,那被冤枉早死的少年,应该也是如此站在坟前,孤冷无边。
怪不得他临死前感慨是那样,诚心相交,碰见邵国公这等陷害良民,谋夺家产的小人!
梁郡主一心帮助丈夫脱罪,黑白不分,仗势欺人,也是可恨,怪不得死人怨念太重,前来报复。
天/衣骨火适时跳上主人的掌心,梁据抚摸它的火苗,只觉得去了几分前主人的怨念,驱使起来更随心所欲。
天/衣固然可让男子拥有女子的身体,脸与男身的,或多或少有些相似处。
梁据打量着自己少女模样的脸庞,想象了一番顾行书真正的长相。
必是一不输柯霁的鲜衣怒马美少年。
——他怎么又拿柯霁当参照物了?
还剩一人未解决。
是夜,梁据潜入邵国公府,梁郡主的房间,一把掐住老妇的喉骨,将她整个人提起来。
“你请的道士确实有几分本事。”梁据冷哼一声,点了梁郡主哑穴,将她丢到地上。
后者吓得痴傻,一步步往后缩。
梁据优雅地坐下,端起一杯茶,“好奇我是谁?”
他邪魅一笑,“算了,告诉你吧。我顾家深仇大恨在身,自然不止出了一只鬼,我便是顾行书姐姐顾行淑与阎王所生的女煞——”
猫大王卡壳,憋了会儿,扯着嗓子脱口而出:
“——顾小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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