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鸿蒙紫气

    依旧端坐上首的紫衣道人向来冷若冰霜的面庞罕见出现了一丝茫然无措。眼下，太阳星火焰燃烧，灼热的高温突破了重重天际，直达三十三重天，整个紫霄宫被三足金乌释放出的熊熊烈火吞噬，最为耀眼的一道火焰化作了火、箭直逼他的元神而来。

    想来可耻的还是自己张嘴迎的火焰。

    可他就顺着帝俊唇畔而入而已，其他触都没触碰到……

    回想着，鸿钧“嗤”了一声，嘴角动了动。可还未开口便觉得喉咙疼痛，且口腔内都是可感触的溃疡，不致命，但丝丝疼痛能入骨。

    修炼成圣后，第一次道体损伤。

    鸿钧目光幽幽的看了眼化成三足金乌肆意口吐烈焰的帝俊，表情有些纠结。

    先前，他不过试探帝俊一二，最为主要的是骗骗罗睺，转移其注意力，免得恢复了自由身的狗暗中在“合道”之事上使绊子。

    因为，情之道，并不一定是爱情，父母长辈情谊师生情谊友情都成。故而，他早就准备好了三个备胎—记名弟子。

    待送了鸿蒙紫气，再宝贝分分，师徒情谊斩断，他鸿钧就能顺利合道。

    可偏偏受伤了。

    鸿钧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唇畔，察觉自己心理突兀的生出了一股气，一时间都有些难以清晰去感知，来描述的复杂之气。

    这样的心理很是奇怪，他是圣人，无悲无喜，不该有自己的想法，所以罪魁祸首都不用找，肯定是因为那个桀桀笑，还呼朋引伴的罗睺引起的。

    果断的找了个背锅的，“罗睺，闭嘴！”

    伴随着神识冷喝，鸿钧看都不看一眼罗睺，强行隔绝外界一切声音。待觉得耳根清净，天地万物间似乎只剩下了眼前这一只引吭高歌的三足金乌，鸿钧才觉得自己能够心平气和处理道场被毁一事。

    —太阳精火，名不虚传，乃极阳烈火，万火之王，一缕可毁天灭地，寸早不生。紫霄宫今日有幸，得了个十乘十，毁个干干净净。

    比罗睺还败家。

    若是真养着，可养不起。

    “帝俊，收手……”鸿钧一开口，又轻微的“哧”一声，抿了抿嘴。看着半空中翱翔挥翅膀带来滚滚火浪的金色大鸟，鸿钧目光直勾勾的看着金瞳，极力咬字，清晰无比：“收口。”

    也不算白烧了一个道场，总算搞明白了，这三足金乌本命的太阳精火，三足金乌的底牌是怎么出的。

    相比较起来，太阳真火，真是不够看。

    那么问题来了，射、日中后羿的箭哪里来的？

    鸿钧眉头拧成了川，暗道：天道莫不是真坑了我？

    难得心有灵犀一回，先前像因被轻、薄而愤怒的帝俊也缓缓收了本体，幻出道体站在了鸿钧面前，目光冷冷，就好像始终悬挂在天的太阳，俯瞰着洪荒众生。居高临下瞥了眼依旧端坐的道祖，帝俊瞧着圣人法衣连灰烬都未沾上一分，便饶有兴致的逡巡了一圈，望着逐渐被恢复的紫霄宫，抬手翻转了一下河图洛书。

    表面上像是在打量战果，帝俊心理的冰冷却逐渐深入骨髓之中—除却道祖鸿钧亲自射箭，恐怕放眼洪荒没人能够射、中小金乌，直取太阳精火。

    或者鸿钧的三个分尸。

    至今还鲜少有人见过。唯一留下的痕迹，便是曾助鸿钧在西方大战魔祖罗睺。

    帝俊眉头微微一簇，但也不敢细细揣想，免得又被窃听了。面上带着戏谑，弹指一个阵法朝紫霄宫匾额而去，“朕帮道祖加固加固紫霄宫阵法。”

    鸿钧无视着那诡异老歪脖子树表情包，感叹道：“脾气果真不小，但依旧不过尔尔，圣人之下皆为蝼蚁。帝俊，圣人之位，现在动心吗？”

    帝俊漫不经心着开口：“若是未得机缘，朕倒是动心。但朕既得机缘，那唯一要的就是天道也跪地臣服！”

    “鸿钧，你输给盘古父神，替人看着洪荒万物，一点都不冤。活了万万年的老不死，只想着化身合道，却从未想过幻化成道。”

    “毫无血性。”

    一声高过一声，相比先前的火焰，更加的耀眼霸道，也可笑，但也似乎……挺可爱的。

    小孩子嘛，有梦想，都能异想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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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傲骨铮铮，态度明确的帝俊，鸿钧撤了阵法，目光微微扫视了大殿众生一眼。刹那间全场肃静，鸦雀无声。唯独太一似有所感，簇着眉头，视线死死盯在帝俊身上。

    帝俊抬手揉揉太一脑袋，和声神识沟通道：“没事，哥哥跟道祖交流了一下什么叫玩火自焚。”

    太一微微松口气，难怪他先前感受到太阳精火在燃烧，但转瞬这气息又荡然无存，遍寻不得，骄傲满满：“那哥哥肯定赢了。”

    “没赢。”

    “没事，道祖比你大一半的岁数呢，他肯定以大欺小了。要不然等会我们一起上，年龄叠加一起跟道祖才差不多。”太一边宽慰边摇摇东皇钟，示意兄弟齐心协力。

    反正不管如何，全洪荒哥哥最棒了！

    鸿钧幽幽的看了眼东皇钟，望着全洪荒出了名的“复读叽”，视线扫扫笑得温柔宠溺的帝俊，各种兄弟文填鸭般充斥在脑海，恍若电脑被病毒入侵了一般。

    鸿钧瞥了眼彻底被封了神识的罗睺，眉头微微一簇，娴熟无比叹一句“肯定还是人搞的鬼”，而后眸子恢复了深邃无情，恍若冰川万里，了无烟火，神识开口：“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

    听在众生耳朵里，声音是依旧清冷似玉珠落盘，悦耳动听。所有大能们敛了先前的八卦揣测之心，端正态度，认认真真开始听讲。渐渐的如痴如醉，继而困惑不解，亦或是哀伤悲鸣，亦或是雄心勃勃，壮志凌云……

    总而言之，皆沉浸玄妙的道法之中，唯独帝俊，心中的道早已在后世历练中愈发领悟加深，此刻是颇有闲情的看着对手鸿钧。

    相比前两次薄唇轻启，缓缓道来的鸿钧，这一回可是唇畔紧闭。

    鸿钧看起来嘴唇非常薄，唇形倒是挺好看的，此刻轻抿着，带着几分冷漠。据后世经验总结，薄唇的男人都是心性凉薄之辈。可偏偏刚被上过唇色—烈焰斩，带着些火熏过后的殷红，衬着挺好看的，冷艳中带着丝丝魅惑。

    也挺……

    帝俊摸了摸唇畔，回想着在自己唇畔里那条呆呆不动的舌头，缓缓侧眸看了眼太一怀里闭眸似沉浸在道法中的罗睺，耳畔回荡着“未参透情道，故而尚未正式合道”意味深长笑了笑。

    若鸿钧罗睺真有一腿，那万万年了，两人都是不举的？

    在一个帝皇面前演风流，啧啧！

    鸿钧敏感的察觉了帝俊蠢蠢欲动的目光，但无奈此刻讲道，事关洪荒大众气运，天道不容许他分心去施法教训教训还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鸟，只好目光眺望着远方，看着云卷云散，让自己耐心的将道传授完毕。

    洪荒不记年，眨眼间，三千年悄然而逝。

    鸿钧神色淡漠，说完标准的结束话语，“三次讲道到此为止，尔等可有疑问？”

    听得这声话语飘荡在耳畔，殿内的众大能才渐渐回过神来，虽有些境界提升之喜，却也更多是愁眉不展。因为相比先前两次，本次的道法着实有些深奥，玄妙又飘忽，听之便忘。思来想去，也只有本次的主题，因为重复了千万遍，才记住—成圣！

    但是直白问圣人如何成圣，都有些羞涩为难，显得很是急功近利。故而其他人视线都幽幽盯着第一排的，想要等圣人弟子们开个好头。

    最后老子顶着背后的万千希冀，缓缓弯腰，恭敬无比：“敢问老师，如何成圣。”

    边说，顺带还小心翼翼发了个神识：“求老师解开二弟三弟的禁言。”

    鸿钧看着委委屈屈点头若小鸡捣蒜的通天，视而不见，薄唇轻启：“成圣方法有三。一为以力证道，诸如盘古以己之力开天辟地，成圣。二为斩三尸证道，诸如本座，斩善恶自我，而后三尸合一，得以成圣。三为功德成圣，以无上之功德成就圣人之位。”

    这带着例子简单明了又易懂，听着众人热血沸腾，斗志昂扬。第一种不去考虑，后面两种，尤其是第三种，还至今未有人去实践。

    天降功德嘛，最近一次好像就帝俊太一成妖皇，且道祖还说帝俊身负天婚功德……

    接引和准提如遭雷劈，互相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心惊胆战。若真是让帝俊成圣了，他们之间恐怕是不死不休了。毕竟，今日之辱，随着其他大能回归，就会传遍整个洪荒世界，紧随而来便是他们无法立足，他们自然要为此报仇了。

    “敢问老师，先前提及圣人不沾因果业力，诸如妖皇帝俊这般统摄一族，可否还能成圣？”

    鸿钧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开口提问的接引。

    接引头皮一麻，都不敢目光直视鸿钧，弯腰虔诚无比着：“还望老师指点如何功德成圣？”

    满座静寂，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但又忍不住对实力对圣人之道的追捧，小心翼翼放出神识，目光幽幽的看向帝俊。

    帝俊非常上道，清清嗓子开口：“不能成圣。”

    此话落下，众人皆忍不住看向鸿钧。

    “九为极数，圣人共九位，我门下当有七位圣人。”鸿钧干脆说了个明明白白，还从造化玉碟中拿出鸿蒙紫气，极快无比的走过场：“三清为盘古元神所化，生来便具有大功德，可成圣。此鸿蒙紫气，成圣根基，尔等好生参透。”

    三清齐齐恭敬抬手接过。

    终于能够开口的通天美滋滋无比，声音相比往常都响亮轻快了几分。

    “女娲有大功德者，可以成圣。”鸿钧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眼帝俊，见鸟依旧无悲无喜的模样，眉头微微一簇，最后望向了接引准提，舌尖一转，沉声告诫：“你二人意志坚，却得固守本心。”

    接引准提握着到手的鸿蒙紫气，才松口气称是。

    本该众生角逐的圣人之位就这么落下帷幕，其他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鸿钧门下七圣人，便是六个弟子，外加鸿钧本人，与着殿内七个蒲团相对应。

    先前坐上蒲团却被接引准提联手赶下的鲲鹏双眸猩红，他曾经离圣位如此近，却是被迫失之交臂，如何甘心？

    正怨念翻腾之时，却听得耳畔传来凉飕飕的一声：“你要为圣，高居三十三重天，孤零零一鸟，没妖跟你勾心斗角，互相算计，喝酒打架？日后若是遇到中意的羽族，都无法欢好？”

    鲲鹏面色一扭，看了眼神色淡然的帝俊，只觉得愈发不甘心：“那妖皇您呢？三清便罢了，凭什么那二道也可以为圣？您和太一便不可以？当年这位置你们为什么不坐？”

    说到最后，鲲鹏几乎都控制不住自己的神识。

    “太丑，朕喜欢金灿灿的。”帝俊说着，看了眼太一。

    太一毫不犹豫点头应和：“哥哥说得对！”

    洪荒众大能：“…………”

    鲲鹏闻言依旧心有不甘，想了想，出声问道：“敢问道祖，我妖皇既得天婚之恩赐，妖族太子未生而得伦理功德，是否可成圣？”大不了得了鸿蒙紫气，改装成金光闪闪的，妖族的颜面绝对不能丢！

    此话一出，满殿诡异的死寂。

    太一闻言却是眸光一亮，也一眨不眨的看着鸿钧。

    鸿钧缓缓把玩着手里最后一道鸿蒙紫气，“太一，你与帝俊不同。帝俊牵涉妖族因果业火，而你却还能从妖族中抽身，不沾业火。”

    帝俊斜睨了眼鸿钧，目光冷冷。

    鸿钧静静的看着太一。

    太一骤然面色一冷，眸光簇着火焰：“孤乃妖族之皇，得天道承认。掌百万妖兵，早已与妖族一体。混沌钟也早已是我东皇钟！镇妖族之运。”

    “你与帝俊道不同。”鸿钧继续道。

    话音落下，其他洪荒大能们羡慕嫉妒恨，都指点到这份上了，他们是连最后一位圣人也别想了。毕竟，若是帝俊，还有可能趁着三足金乌落单的时候抢一抢，太一实力彪悍，伴生法宝更是彪悍。

    “自然不同。”太一目光定定的看向帝俊，迎着人回望过来鼓励的眼神，朗声说着自己的心声：“我哥创妖族，打天下，平天下，治天下，安天下，孤皇打天下，守天下。孤的帝王道，就是以杀止杀，杀出一片净土。守护我要守护的家人，妖民，乃至洪荒众生。”

    所有大能们心中一颤，直勾勾的看着与道祖对立的太一，很莫名的，没人想说一句不识抬举，反而却诡异的有些安心之感。

    “因为哥哥说，我们是盘古父神的眼，要替他看着洪荒繁华美如画。”太一说着，还望了一眼鸿钧，“盘古父神若是喜欢单调，那与魔神弑杀着玩，就足够了，何须开天辟地，衍化万物？”

    “纵然身死，我们的道也不会消。”帝俊勾起嘴角，眉眼带着一丝的释然，与浓浓的骄傲：“太一是全洪荒最好的弟弟。”所以他们双双与巫族一起陨落，却未开启周天星斗大阵与十二都天大阵。

    可天道却对不起巫妖二族。

    “那必须的。”太一亲昵的蹭了蹭帝俊脖颈，一如本体之时，“我们是全洪荒最最最好的兄弟。”

    即便有“雏鸟情节”一词，鸿钧莫名觉得两鸟相拥对视着挺碍眼的，思量想去就找到根源了，面无表情瞥了眼自己跟前排排坐的三人：“三清，尔等三兄弟盘古一体所化，学学。”

    三清：“…………”

    通天：“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