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是定点医院, 我们只是普通的医院，收治不了流感病人，你们赶紧去定点医院吧。”
门诊一个蔡姓男医生表情冷淡地看了看CT照片, 视线盯着电脑，坐在办公桌前面, 对着萧彤道, “我们这里也没有床位了, 有床位也收治不了病人。你们赶紧协和吧，协和离这里还比较近。”
癌症并不是每一个医院都可以收治的, 他们只是一家普通的社区医院, 没办法收治得了癌症这么多年, 而且还可能伴随着肺炎等多种并发症的老年病人。
虽然说在医院死人很正常，但是哪个医生也不希望自己每天都碰见死人。
“我们就是从协和过来的，协和已经没有床位了，一个也没有了！”
一个晚上从协和医院被赶到社区医院, 萧彤看着病床上呼吸越发困难, 胸口都在剧烈起伏的父亲, 崩溃至极地叫着，“什么叫做定点医院？协和医院是定点医院, 可是协和一个床位也没有了！
“你看看我爸爸, 他现在呼吸就像打雷一样, 你们什么都不做，就是让他躺在那里什么也没有做，没有打针没有吃药什么也没做！
“你们是救死扶伤的医生啊, 你们这是要让我爸爸死在这里，你们才甘心吗？”
蔡医生显然已经对这样的情况很习惯了，皱着眉头道，“你在这里大呼小叫能有什么用？我们根本治不了这样的病人，我们这里也不是可以治癌症的医院。
“医生救死扶伤怎么了，医生就不是人了吗？我们治不了，没有床位，我能怎么办？你现在赶紧带着病人去定点医院才是正经事，在这里瞎嚷嚷能干什么？”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病人，所以现在医患关系才会这么紧张。
最近病人越来越多，已经根本没有任何一张病床了，他们能怎么样？
“可是协和医院，同济医院也没有病床了啊。”
琼玉跟亓官珩两个人站在萧彤后面，看见萧彤情绪过度激烈，连忙出声帮忙，“医生，病人真得已经昏迷了5个多小时了，我们是在协和医院等了四个小时，实在是没有床位了，才不得已来这里，我们真的是等不起了啊。”
从萧鹏昏倒到现在，已经过了5个小时了。
他们第一时间送萧鹏去了协和医院，可是此时的协和医院哪里是他们想住进去就能住进去的。
整个协和医院已经全副武装，所有医护人员穿着隔离服，到处都是哭喊的大叫声，源源不断的病人被送来，又被送走。
因为没有床位而大吵大闹的人，被警察保安直接带走了。
这样的事情太多了，他们已经有了惯例。
他们去旁边的同济医院，中心医院全部碰过一遍运气，全部都没有一个床位了。
这些医院平时就是一床难求，现在碰上了流感大面积爆发，想有床位简直是难于登天。
除非是有过硬的人脉关系，或者身份不一般，普通人根本不可能被收治。
即便你已经危在旦夕。
琼玉三个人不得已，只能选择这家社区医院碰运气，而此时已经过去了5个小时了。
能够被社区医院收治，总比回家要强。
萧鹏在昏迷后只做了检测，没有吃一片药，打一次针。
“姑娘，说话要凭良心，我们这里谁不是工作了十几个小时，还是不眠不休地加班治人。你们等不起，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
蔡医生语气严厉道，“我们根本收不了病人，让他在急诊病床上，我们也做不了什么。
“急诊科每一刻都有无数的人在排队，等着被抢救，你们这是在耽误其他的病人。
“我们医生护士从流感爆发以来，也是都要累死了，你们赶紧离开吧。”
蔡医生说完话，就拿着自己的病历簿转头离开了急诊病房。
他之后还有无数的病人在等着，没法一直待在这里。
萧鹏脸色难看得厉害，每次呼吸的时候，胸口都剧烈隆起然后下降，每一次呼吸的频率极短，四肢时不时地抽搐。
琼玉实在是没想到，仅仅在几个小时之前，还好好的萧鹏，突然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亓官珩面沉如水，“我们现在能怎么办？”
他们这群玩家，在这个时空里面举目无亲，没有任何人脉。
哪怕是他身上带了不少的钱，可是这钱要怎么用，用在谁身上，怎么送出去才能够救人，谁能告诉他们？
他们是完完全的陌生人，谁都不认识。
华国是一个再现实不过的人情社会，一切都要靠关系。
他们要到哪里，才能够找到救命的关系？
琼玉闭了闭眼睛，“张主任帮不上忙……..”
张明榆正在做一台十几个小时的手术。
正常情况下，很多手术都能够持续十几个乃至于二十几个小时。
张明榆这样的资历，亲自操刀这样的手术，实在是再普通不过了。
琼玉在他们第一次去协和的时候，就已经让在家里守着的蒋梓骁查过手术安排表了。
他们家里的物资那么多，蒋梓骁年纪又小，他们并不想让小孩子过多地来医院。
小孩子的身体发育不完全，抵抗力免疫力比大人弱得多。
在手术中的医生，他们是打扰不了，也不能打扰的。
并且，张明榆恐怕也帮不了他们。
协和医院作为鄂郡市口碑最好的医院，真的是一个床位也没有了，连走廊上都堆满了还在排队的病人。
疫情开始爆发了。
“不，萧彤，你再打电话给社区，马上打，再打市长热线，打110，打120，全部都打一遍。”
亓官珩已经拿出了手机，“死马当活马医，哪怕是来一辆救护车，也比在这里强。”
“对，萧彤，马上打电话，赶快。”琼玉也开始打电话。
亓官珩打的是120，她就打市长热线。
这个传说中的市长热线，在她持续不断地打了10个电话中，一直都是占线。
这个据说是24*7一直都会通的热线，要么就是没有人接，要么就是被打爆了。
亓官珩打120的回音也来了，“他们说救护车全部都派出去了，根本没有多余的救护车了。”
众所周知，华国中西部地区的医疗水平普遍落后于沿海地区，这其中一个表现就是，医院连足够的救护车也是没有的，更别说在这个可能疫情爆发的时候。
偏偏这个时候，因为新闻发布会上的消息，鄂郡市政府马上设置了定点医院，定点接收流感病人。
定点的意思就是，不是定点的医院，不能收治流感病人。
萧彤打的电话里，社区值班人员半夜被叫醒，语气有些不善，“我们已经向区里反应了，可是区里也没办法，要等到明天他们上班了，才能来安排医院给一个收治床位。现在是困难时期，我也没办法。
“你们这办的还是暂住证，手续都不全.......”
萧彤看着旁边呼吸已经慢慢衰弱，低声胡乱喊着“彤彤”“彤彤叫爸爸”，已经失禁的父亲，一把把手上的手机摔在了地上，冲出了急诊室的病房，跑到了急诊科办公室，当着所有科室医生护士的面放声大哭，“我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救救我爸爸吧！他已经得了四年肝癌了，他拍出来的CT片子显示他得了肺炎，他又得了肺炎啊！
“他已经70岁了，他已经老了啊！
“他刚刚还在跟我吵架，他刚刚还在说南京是全江苏最大的农村，他刚刚还在说南京都在吃老本，他刚刚还在说南京是安徽的省会，他还在说南京的方言就像日语，说南京成分不好........”
“协和医院同济医院中心医院真得没有床位了，我求求你们了，我爸等不了了，他呼吸都没有声音了，他已经在说胡话了，他已经神志不清了啊........
“他只有小时候才会叫我彤彤啊，他已经不清醒了啊........
“那是我爸爸啊，我只有一个爸爸啊.......我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发发善心，可怜可怜我们，可怜一下我爸，可怜一下我，你们就当施舍一下我们.........
随后赶来的琼玉跟亓官珩站在急诊科门口，只见萧彤嘭地跪了下来，膝盖接触地面，发出了极大的声响，哭得声嘶力竭，朝着急诊科所有的医生护士拼命磕头，“我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我们已经走了旁边所有的医院了........我爸真得等不了了，他身上开始发凉了.......
“他已经几十年没叫过我彤彤了，他已经在说胡话了，他已经出现幻觉了.......
“我求求你们了，救救我爸爸吧.......我们真得已经走投无路了，救救我爸爸吧........
萧彤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撕扯她的血肉，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呕血，“我所有的钱都给你们........我不能没有我爸爸啊........我以后当牛做马都会报答你们的，我下辈子当牛做马也会报答你们的.........”
“我以后再也不说徐州是拾荒老侉子了，再也不说徐州老想独立了，再也不说徐州穷了，再也不说徐州是山东的了........”
“他只有小时候教我说话的时候叫我彤彤啊，他已经糊涂了啊，他要不行了啊........
“我只有一个爸爸啊，我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所有角色，都存在现实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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