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得信任?”
萧仕平反问道, 语声带着讥讽,“如果没有政府,你们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古有恩将仇报, 今有白眼狼如澹台小姐啊。”
当年512地震的时候,多少消防员多少士兵舍生忘死地在救人。
那可是随时随地可能发生余震, 到处都是死人的地方。
这一次鄂郡市乃是举世闻名的疫区, 更是死了超过3000个人的地方。
他们这些人接管了鄂郡市, 哪一个不是冒着生命危险?
“任何一个学过历史的人都知道,历史上任何一个政党, 任何一个政府都不可能一门心思为恶, 想着丧尽天良杀光全人类。
“屠杀了三千万人的苏联大清洗, 为的是苏联的团结跟人民的福祉。
“希特勒把牢底坐穿,也要写《我的奋斗》,为的是德意志的复兴跟日耳曼民族的繁荣。
“有人能够站出来说一句,希特勒跟斯大林没做过一件好事, 斯大林政府跟希特勒政府都是应该千刀万剐的千古罪人吗?
“只要有人提出弊端, 就立刻把优点拿出来混淆视听, 是逻辑不清,思维混乱, 受教育程度低下的表现。”
琼玉似是在笑, 然而在她清凉如水的眼眸里面, 却是冰凉的冷意,“世界的普遍发展规律是,一切事物都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修正不足,有过则改,无过则勉。
“萧将军已经过了天命之年,身居高位,手握重兵,莫非还跟那些脑子不清楚的二极管一样,把所有事情都一刀切,非黑即白,非好即坏?
“请问我是如何感染了病毒,又请问我是如何在即将痊愈的时候,再次感染,濒临死亡?”
这个空间的华国仍然是仿照英国的君主立宪制,内阁是代议制选举,由选民选举上台的。
换句话说,当今的华国首相,代表的是华国民意。
被人民选举上台的政府,接受人民的监督,做错了事情就认,认了就改,难道不才是天经地义的吗?
“我们无权无势,我们只希望十几年前的sars不再重演,刻耳柏洛斯的悲剧不会再发生。
“我们只是普通的老百姓,我们卑微如蝼蚁。我们只是希望平安健康地活下来,希望一家人平平安安,齐齐整整,这样一个愿望难道奢侈了吗?”
琼玉冰冷的话声响起,尾音带着一丝尖锐,“3218条人命,难道就不值得一个交待,一个反思吗?”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萧仕平这个年纪,哪里是琼玉一介小姑娘能够说服的,淡声道,“你根本不懂得其中的错综纠葛,光是凭着一腔义愤,是什么都做不成的。
“普通人要做的,就是听政府的话,相信政府,相信军队,就足够了。”
谁的拳头最大呢?
有权力的人,拳头最大。
什么是民主?
你是民,我是主。
“萧将军,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很快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琼玉看着窗外的明媚春光,窗口那一树热闹的樱花,“试问此次疫情过后,还有任何人会相信黑十字会,给黑十字会捐款吗?”
鄂郡市有一千万人,洞庭省有五千万人。
封城封的是一千万人,试问没有华国首相的点头,有人敢把一千万人封城吗?
万一这一千万人如同英国那么多监狱一样,也暴动了呢?
万一这一千万人没有来得及救,疫情大面积扩散,造成了上千,上万人,甚至十几万人的感染,重症,乃至于死亡呢?
鄂郡市市长傅博毅,洞庭省省长邓成仁,这两个人负的起这个责任,拍得了这个板吗?
“自从出了一个三聚氰胺以后,十几亿华国人跑到澳大利亚,新西兰,米国,英国去买奶粉,香港甚至于限制内地人购买奶粉,却没有几个人来内地买奶粉。
“自从大名鼎鼎的郭傻傻红遍全华国之后,哪怕是萧将军本人,去给黑十字会捐款的时候,会毫不犹豫地掏钱吗?”
“邱田系医院大肆购买千度广告,活生生害死了那么多人之后,将军真得敢再去邱田系医院看病吗?”
“华国日报公开宣传双黄连是治愈刻耳柏洛斯的特效药之后,连兽用的双黄连都被抢购一空,成为年度最大带货王之后。”
琼玉语声空寂,神情中有诸多的无可奈何,“萧将军,公信力的累积需要年复一年的努力。而一旦公信力崩塌,只需要一瞬间。”
“好了,澹台小姐,如果你要说的是这些的话,恕我不能奉陪了。”
萧仕平脸上闪过不耐烦,他实在不想陪着这么一个小姑娘说这些闲话。
如果抱怨能够解决问题的话,那么还要他们这些人干什么。
“占用了将军这么多时间,真的是对不住。”
琼玉把要说的话都说了,也无话可说了。
她站起身来,从口袋里面拿出来了几个东西,扔到了地面上。
萧仕平亲眼看见了琼玉凭空变出来了一把丝弦乐器。
他眸色有些诧异,“这是你们那个世界的魔法?”
他并不知晓琼玉的那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没有人能够在他眼皮子底下弄手段。
琼玉变出来的这个东西,是真的,不是魔术。
“萧将军应该知道,我是一个得了刻耳柏洛斯的重症病人,医院都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办法。”
琼玉抚摸着眼前的凤首箜篌,眼神放空,“可是最后,我却奇迹般地活了过来,在这里跟将军说着无足轻重的话。将军您说,我是怎么活过来的呢?”
萧仕平眯了眯眼睛,“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这个时候,他就想起来了那个高大的外国男人。
那个男人身上带着枪,带着各种武器,能够躲过这么多的电子人工检测。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可如果不用正常的思维,掺入一些不科学的东西来看,这就能够说得通了。
“我之所以说这么多,就是说明我愿意暴露身份,以及今天找到萧将军的理由。”
琼玉有些怅然,眼中的神色却是坚定,把手上的牡丹团扇也扔到了地上。
牡丹团扇从手指大小,变成了正常团扇的尺寸。
琼玉道,“我之所以能活过来,是因为我用这架箜篌,这把团扇跟银针,插入了自己的数个穴道,并且泡进了水里,喝了下去。第二天,我的呼吸衰竭,内脏衰竭等等,就奇迹般地大幅好转了。
“时至今日,我的血液里面已经没有了这种病毒。
“我相信,只有把这些东西交给将军,它们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不是吗?”
萧仕平说的那么多话里面,有一句话是再现实不过的,权力在谁手上,谁才能做得了主。
如今鄂郡市已经被军队接管,全面实行军管,萧仕平才是鄂郡市做主的那个人。
她一没有最好的科研机构医疗力量,二没有一呼百应的物资跟人力,三没有任何大范围的人脉。
这些东西在她手上,如果她藏着,那么没有任何人会知道。
只有权力机器,才能够将她手上能够治愈刻耳柏洛斯的东西,发挥到最大的价值。
“澹台小姐,你知道你坦白了你们的身份,以及拿出来这些东西,将要承担些什么吗?”
萧仕平在难以掩饰的惊喜之下,心情复杂地开口问道,“你本来有更好的选择。”
琼玉笑了笑,“我想先提醒一下将军,我们能够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只剩下20天了。只要我们离开这个世界,这些东西将会在这个世界消失。”
她绝对相信,哪怕是把这些东西放到最严密的保险箱里面,在他们离开的那一刻,这些东西也是有办法随着他们离开的。
相差悬殊的科技水平,意味着不可思议的巨大鸿沟。
“你的意思是说,即便你把这些东西交给了我们,我们只有20天,利用这些东西,研制出来特效药?”
萧仕平伸手摸了摸这架巨大的箜篌,神情着急地问道,“这世上没有任何特效药,能够20天就出现。”
一种药物要是有用,起码经过好几个月的研制,更何况是其他的临床测试。
“将军,请记住,只有20天,一天也不会多。”
琼玉再次肯定道,“我很清醒,我也知道我在做什么。”
假如琼玉把自己如何痊愈的事情完全归功于医护,没有人会对此有任何疑问。
在这个唯物的科学世界里,不科学的东西,没有什么人会真得相信。
这才是保护他们的最好选择。
琼玉将这些东西拿出来,就势必要揭开他们不是正常人的身份。
他们不是正常人,连萧仕平也不能保证,他们这几个人会面对什么。
最起码的,各种审问,乃至于讯问,24小时的监控,都是有可能的。
没有正常人会喜欢这种罪犯一样的待遇,何况琼玉他们并不是罪犯。
他们为了能够彻底结束疫情,主动站出来,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牺牲。
可是作为国家机器,萧仕平对不能对这种牺牲做出对等的回报,还要对琼玉他们恩将仇报。
“华国现存确诊病人有10982人,重症患者3132人,而重症患者治愈率不到40%。
“全世界目前确诊92020,累计死亡3308人。”
琼玉定定地站在那里,平静的眉眼下,心里涌上无尽的荒凉,又有说不清的沧桑,“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可首先,我是一个有良知有人性的人。”
“萧将军,尽管我来自平行时空,但我仍然是华国人,我深深地爱着我的祖国,爱着养育我的这片土地,爱着这片土地上的人民。
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虽千万人,吾往矣。
世界上总有人,愿意放弃本来安逸平静的人生,去选择一条更难的路,哪怕那条路荆棘遍地,前路坎坷。
总有人愿意去做一些看上去十分愚蠢的傻事,牺牲自己,去救那些成百上千不相干的路人。
总有人愿意用自己的牺牲,哪怕是自己的生命,去堵住那些绝路,带给后来者一条生路。
——
夕阳西下,上浮云散,轩槛凉生。
火山医院外面,亓官珩几个人已经等了快一个小时了。
按照常理来说,琼玉再晚,也应该不会晚过傍晚。
可是从上午到现在,琼玉的手机一直是关机,负责她的医护都说琼玉已经离开病房。
蒋梓骁小朋友查了琼玉手机的定位,显示琼玉仍然还留在火山医院。
如今鄂郡市全城戒严,琼玉作为一个刚刚痊愈的患者,不可能独自离开医院,而不是回家隔离。
唯一的可能就是,琼玉仍然还在火山医院里面,只是出于某种原因,无法离开。
他们几个都十分清楚,这是为什么。
蒋梓骁小朋友不安地拉了拉亓官珩的手,“哥哥,姐姐不会有事吧?”
他们几个人都经过了痛苦的挣扎,最后才选择把这件事告知军管当局。
到现在,蒋梓骁也不知道,他们会面临什么。
“放心,最差的结果,我们也不会挂掉的。”
亓官珩安抚地揉了揉小胖子的头,看着小胖子一张圆嘟嘟的脸愁眉不展,“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杀了我们的。就算是有事,你一个小孩子,也没关系的。”
萧彤到底年长一些,明白蒋梓骁年幼,没经过事,把小胖子揽到了怀里,“小胖子,你一个只知道胡吃海塞的熊孩子,谁能把你怎么样啊?只要你什么都不说,他们还能让你每顿吃四碗饭,你放心。”
蒋梓骁只有12岁。
在普通人的认知当中,这个年纪的孩子说的话都不能作为呈堂证供,还是不懂事的年纪。
哪怕军管当局要询问什么,也是从他们这些大人入手。
他们既然做出了这个决定,就有承担后果的担当。
日光渐落,星子都出来了好几颗,微微的凉风送来一阵樱花的香气。
鄂郡市这座樱花之城,这个春天,到底根本没有人来看樱花了。
路灯慢慢亮了起来,银色的圆月从云朵后面露出了踪影,洒落在了地上。
几个人等得累了,都在车上睡了过去。
等待的时光漫长得可怕。
亓官珩坐在车上,始终睡不着,便打开车门,下来走走,舒展一下筋骨。
今天这个关口,不仅琼玉要过,他们也要过。
尽管他也很诧异,连唐静仆跟董光兴两个人都同意他们公开身份的打算。
火山医院门口不停有救护车进出,医护们一刻不停地忙碌着。
亓官珩转头看向仍然关着门的超市,门可罗雀的街道,暴躁地骂了一声,“真他妈得糙淡。”
这样像个鬼城一样的地方,再待下去,正常人都要闹出毛病来了。
突然间,蒋梓骁小朋友的声音兴奋至极地响了起来,“姐姐,姐姐出来了,哥哥啊啊啊啊!”
“琼玉,是琼玉出来了。”
亓官珩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回头看向火山医院的大门。
穿着黑色大衣的琼玉提着一个行李袋,缓缓地从大门走向他们。
那是他的姑娘。
是他放在心尖上,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喜欢的姑娘。
亓官珩脸上露出了绚烂之极的笑来,张开双臂,“欢迎回家。”
琼玉心中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
她放下了行李袋,拔腿就快步朝着亓官珩走了过去,到后面甚至有些小跑,最后径直冲到了亓官珩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搂着亓官珩的腰,把头贴在亓官珩胸口,声音颤抖地道,“阿珩,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副本结束啦,接着写第三个副本啦欧耶(^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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