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顺王虽然自己荒唐, 但是手下的人都不是无能之辈。晚间, 他从环春院回来,写着徐玉郎身世的纸张就已经摆在了书案上。
他拿起来仔细研究起来。
徐家, 家主徐曾。育有二子,次子徐谦, 妾室所出。徐玉郎, 徐谦长子。生于苏州, 九岁回金陵, 同年拜范家家主范喆为师。十岁得中秀才, 十三岁得中举人。金陵皆称徐家小神童。
安顺王闻人瑜在看到师从范家的时候愣了一下。范家,自废太子一事之后,就退居金陵,没想到范喆居然还收了弟子。他的大拇指在上面划了一道, 看来那位肯收徒,也多半是因为那张脸吧。
他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闭上眼睛,那张脸就浮现在眼前。这么多年了, 废太子闻人珂的脸, 他记得一清二楚。哦不, 不是废太子,而是孝慧太子。这谥号可真好,可惜,这只是个谥号。人已经死了,好名声还有什么用呢!
他的太子哥哥, 自小聪敏,博闻强记,礼贤下士,完美得不能再完美了。若说缺点嘛,或许就是他是皇帝的嫡长子。
先帝闻人桥,十六岁大婚,娶了当时的丞相范喆的女儿范敏。帝后少年相视,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十八岁,范敏生了闻人桥的长子闻人珂。皇帝大喜,在他周岁的时候,立他为太子。
又过了几年,皇后范敏生病去世,皇帝就把闻人珂放到自己身边教养。待他长大后,又为他娶了谢家的大姑娘做太子妃。真是羡煞旁人。
只可惜,在皇家,所有的感情都是不值得信任的。
闻人瑜忽然笑了起来。他的母妃柳贵妃,仗着自己与先皇后差不多的脸,获得宠爱的同时,拼命地吹枕头风。父子间的信任渐渐变成了猜忌。再加上太子妃迟迟未孕,太子的压力一天比一天大。
终于绷紧的弦彻底断了,二皇子闻人瑾拙劣的陷害居然骗过闻人桥,闻人珂被迫以死明志。就在闻人瑜以为自己就要坐到那个位置的时候,范喆进宫了。再后来,毫不起眼的六皇子闻人琰成了太子,他用了三年的时间搜集齐了所有的证据,呈与闻人桥。
先帝大惊,怒斥二皇子闻人瑾,将他禁于自己的府邸。经此一事,先帝又坚持了两年,病逝于甘露殿。闻人琰继位。
闻人瑜笑了笑,幸亏他母妃聪敏,为他从先帝那里讨了一份手谕,永保他富贵。可是论起富贵,那个位置才是天底下最富贵的。
他伸手敲了敲书案,他手里一直有调动京城侍卫的虎符,这么多年,他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就是在等那么一天。
“盯好环春院。”他吩咐道。
“是。”
徐玉郎回到家,先去正院看弟弟。小家伙才出生两天,除了吃就是睡,偶尔嚎上几嗓子。
徐老爷见他来了,笑着递给他一块玉佩跟一支玉钗。
“父亲,这是?”
“我今日去给你弟弟买长命锁。见这玉佩跟玉钗好看,就买来给你。”徐老爷说道,“你现在还是男装,就带着玉佩,等恢复了女儿身,就戴玉钗。”
徐玉郎双手接过来,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出来的东西,摸到手里,又温又润。
“父亲,这个很贵吧?”徐玉郎问道。
徐老爷跟徐夫人有些纳罕。玉儿被他们娇惯着长大,除了生意上之外,其他时候很是有些挥金如土,买东西从不考虑银钱。
“平日都不问的,今日这是怎么了?”徐老爷问道。
徐玉郎抓抓头,说:“父亲以后还是省些银子吧。”
徐夫人忍不住笑了,她虚指着徐玉郎,说:“即便家里添人进口,你又不是没看过账本子,何至于到这个地步!”
“不是。”徐玉郎犹豫了一下,“弟弟长得只是可爱,日后要多些聘礼才好娶媳妇。”
徐老爷跟徐夫人这下忍不住了,两个人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在一边伺候的曹妈妈跟知春也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你这孩子啊!”徐夫人说道,“小孩子生下来都不好看。而且,皮肤越红,长大了才越白净。”
“真的?”徐玉郎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徐夫人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说:“不信你等小家伙出了满月再看,保准跟现在不一样。”
徐玉郎又抬眼看了看弟弟,心道自己还是多存点银子吧。
徐夫人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不相信。她就着曹妈妈的手喝了口水,这才又开了口。
“你小时候,还不如你弟弟呢!”
徐玉郎瞪大眼睛看着自家娘亲,说:“真的?”
徐夫人点点头。
徐玉郎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你那时候,也看不出来多大,横竖不超过十天。又瘦又小,哭起来声音特别弱,跟个小冻猫子似的。我把你跟你哥哥养在一起。他呢,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吃。你倒好,哭哭闹闹。我就让曹妈妈把你放到我身边,要说咱娘俩也真是有缘分,你就躺在你弟弟现在这个位置,挨着我,立马就不哭了。”
“娘。”徐玉郎说完蹲到徐夫人身边,“玉儿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好事,能做您的孩子。”
“娘亲也觉得自己做了好事,才有了这么贴心的姑娘。”徐夫人说道。
徐夫人点点她的鼻子,说:“你那会儿啊,闹得我经常睡不好。说好了,若是日后你弟弟也这么闹,我就把他挪到你屋里去。”
“行啊。”徐玉郎说道,“正好没事的时候可以玩弟弟。”
小家伙这时候忽然哼唧了一下,也不知道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你这小家伙接话倒是快!”徐玉郎说着伸手点点弟子的小鼻子。小家伙挥挥手,正好抓住了她的手指。
“娘亲,弟弟喜欢我呢!”徐玉郎笑得开心。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徐玉郎睡了一觉,神清气爽。她到了大理寺的时候,季凤青就迎了上来。
“你可想好怎么查了没?”
“没有。”徐玉郎说道,“我总觉得整个环春院都有问题,不好大张旗鼓地询问。”
“那怎么办?”季凤青一筹莫展。
徐玉郎想了想,说:“要不你把环春院的账本子偷出来?”
他这话一出口,季凤青就想到了夜探龚家的惨痛经历。
“我可不去。”他赶忙摆摆手,“环春院都是姑娘,万一摸错了门可怎么办!”
“不是风流才子吗?”徐玉郎笑着打趣道。
季凤青翻了个白眼,说:“风流哪有命重要啊!万一被发现了,再被灭了口。”
徐玉郎无奈地抓抓头。
两个人一筹莫展,抬头对望,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无可奈何。
“算了,蹲守吧。”徐玉郎说道,“天天蹲着,总能知道谁经常去环春院,再侧面打听一下,总能知道那个人是谁。”
“也只能这样了。”季凤青无奈地说道,“可是出了卫家公子的事情,还有人去环春院吗?”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徐玉郎说,“横竖刑部面上已经结案了,谢大人又打过招呼,没让刑部封了环春院。”
汴梁的夏日,虽然晚上不那么炎热,但是蚊虫不少。徐玉郎跟季凤青蹲在环春院边上,时不时地就要挥手扇扇蚊子。
“记下来,这是方家小公子。”季凤青说道。
徐玉郎点点头,示意自己记住了。
“这个时候,他还敢过来?”他小声嘟囔道。
“这你就又不懂了。”季凤青说道,“这勾栏的姑娘,一个赛一个勾魂。这男人啊,最受不得这个。那眼睛一勾,哪个男人不上套!”
“哦?”徐玉郎一挑眉,“元吉知道得挺清楚。”
其实,季家家风清明,季凤青哪里去过这种地方。不过他知道商人惯爱在青楼楚馆谈事情,徐玉郎肯定没少去,自己又怎么能输了他去!
“都是年少轻狂。”季凤青说道,“不值得一提。”
“好吧。”徐玉郎撇撇嘴。
环春院下午才开业,一直到月上中天,还有人陆陆续续地进来。徐玉郎打了个哈欠,说:“真不知道守到什么时候。”
“困了?”季凤青问道。
徐玉郎点点头,说:“有点。”
“忍忍吧。”季凤青说道,“总要到丑时才差不都。”
“知道了。”
徐玉郎心道果然是常去这种地方的人,连时辰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季凤青蹲得太久,脚有些麻了,他想站起来,就觉得脚下一阵刺痛,腿一软,就趴到了徐玉郎的身上。
徐玉郎正盯着环春院的门口想事情,季凤青冷不丁这一下,吓了他一跳。
“怎么了?”他刚忙伸手,扶住了季凤青。
只可惜,他的脚也麻了,脚下不稳,两个人双双倒在一旁。
“哎呦!”徐玉郎忍不住轻声叫了起来,“你干什么啊!”
季凤青趴在他身上,他的脸,正好趴在徐玉郎的肩头。徐玉郎今日穿了青色常服,更加显得他皮肤白皙。季凤青一个晃神,就觉得有一股幽香传来。
“快起开。”
徐玉郎推了季凤青一把。
他这才缓过神来,慌忙站了起来。
“脚麻了,想站起来结果没站稳。”季凤青解释道。
“无事。”徐玉郎说着也从地上起来。
两个人略微溜达了一下,这才觉得好一点。
一直盯到月上中天,环春院没人进来了,两个人这才回家。这一晚上,大家都累坏了。
季凤青回到家,简单洗漱下就睡了。不知怎地,他居然梦到了徐玉郎。
梦里,他骑着高头大马,腰背挺直,季凤青就在身后一直看着。直到他醒来,眼前还是他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呢,在金陵是不化妆的,只是用脂粉把耳洞填了。到了汴梁,因为身世,还是做了些修整,把眉毛画粗,眼睛画的更粗犷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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