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郎换了在家穿的衣裳, 又洗了把脸, 就准备去正院。
“这是什么?”
知春说着从地上捡一条帕子。她捡起来,不用仔细瞧, 就知道这不是她家姑娘带着的那条。她家姑娘的帕子是白色的,这一条, 是青色的。
徐玉郎见了帕子, 才想起来之前她把季凤青的帕子随手就揣在了身上。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赶忙从知春手里抢了过来。可是捏在手里, 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这……”她沉吟一下, “这是别人借给我的,我的那条丢了。你回头让小丫鬟洗干净,浆好以后再给我。”
徐玉郎说完,抬脚就走了。
知春捏着帕子, 被徐玉郎弄得有些发傻,她家姑娘这是怎么了?先是抢过来, 又马上递回给自己。
她想了想,决定明天白日去跟自家娘亲念叨念叨。她娘知道了, 徐夫人也就知道了。
她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帕子, 这布料可真好, 摸在手里顺滑柔软。她又仔细瞧了瞧,帕子的角落绣了一支小小的竹子。
“这会是谁的呢?”知春说着把帕子放到一个锦盒里,自己也去了正院。不知道来路的东西,她不放心交给小丫鬟,还是晚上自己洗了的好。
徐玉郎到了正院, 脸还是红红的。徐夫人以为她热到了,赶忙让丫鬟把酸梅汤拿来。
徐玉郎喝了一口,看向徐夫人。
“娘亲,不够冰。”
“喝那么多凉的做什么。”徐夫人嗔怪地看了一眼徐玉郎。
佛奴这个时候刚吃完奶,躺在那边哼哼唧唧。徐玉郎放下杯子,走了过去。
“娘亲。”徐玉郎的声音有些惊讶,“弟弟还真的越来越好看了呢。”
徐夫人被这话逗得差点呛着,她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佛奴抱了起来。
“娘亲老早就跟你说过,当时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吧!”
徐玉郎点点头,见佛奴好玩,一时有些手痒。
徐夫人见自家闺女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
“来,你抱抱。”
她说着把佛奴交给徐玉郎。
“这边胳膊抬高一点,这边低一点。”
徐玉郎在徐夫人的指导下,抱住了佛奴。
“娘亲,弟弟好软,跟个团子一样。”
徐玉郎嘴上说着,胳膊跟后背却绷得厉害。
“不用那么紧张。”徐夫人笑着说道,“他还小,力气小着呢,就是动,你也抱得住他。”
徐玉郎这才放松下来,低头看着佛奴。小家伙正好抬头看她,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都笑了。
“有个小娃娃有趣吧。”徐夫人说道。
徐玉郎边逗弟弟边点头,确实有意思。
“弟弟可爱。”
“所以你看,这家里,就得有个小娃娃才有意思。”徐夫人见状又说了一句。
“是呢。”徐玉郎说着开始对着佛奴做鬼脸。虽然不知道佛奴看不看得清楚,至少他笑得挺开心。
“你跟季家小公子关系不错?”徐夫人问道。
“也不算特别好。不过就是我俩经常一起出去,算是比较熟悉的。”徐玉郎说道,“他虽然嘴巴厉害,但是人挺好的。”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嘴巴厉害。”徐夫人说着戳了下她的额头。
“娘亲怎么连自己闺女都不向着了。”徐玉郎嘟着嘴,语气有些娇嗔。
“季家小公子人品很好,知道咱家从金陵来,没有准备,送了这么多冰来。”徐夫人说道,“你以后跟人家办案,嘴上别太损了。”
“知道了。”
徐玉郎说完把佛奴放回床上。
“摆饭吧,我都饿了。”
她说完之后,又想到那个帕子,不知怎地,又红了脸。
徐夫人在一边瞧着,心道姑娘准是对季公子有点意思了,要不然提起他,脸红什么。还有,那么急匆匆地岔开话题,肯定心里有鬼。
现在这两个孩子,就差了一层窗户纸了吧,徐夫人暗想,季家有权有势,到时候玉儿恢复身份也方便。
想着想着,她又看了眼徐玉郎,发现她正低着头拿小布老虎逗弄佛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孩子还根本就没开窍呢,虽说就一层窗户纸,真要是捅破了,还得有些时日。
季凤青用过饭就回了自己院子。小黄猫霸王这个时候已经吃完了丫鬟给它准备的饭食,正在院子里盯着鸟儿,准备扑上去。
季凤青走到它跟着,拎起它,抱在怀里就进了屋。
“三公子。”小丫鬟在一边说道,“这猫……”
“没关系。”季凤青说道,“这小家伙干净着呢!”
挥退了众人,季凤青从书案下面的盒子把徐玉郎的帕子拿出来,白色的帕子下角,绣了一个小小的玉字。
应该是她自己绣的吧?季凤青暗想,这绣工,可真是太一般了。
霸王在他怀里无趣,伸出爪子就要去抓。
“这个可不是给你玩的。”
他把手往上抬了抬,霸王扑了个空,它喵呜一声看着季凤青,很是有些不高兴。
季凤青忽然就想到刚进大理寺没多久,两个人看卷宗,里面有一桩妇人弑夫的案件。徐玉郎看过之后,很是有些愤愤不平。
“本来就是律法的问题!”她怒气冲冲地说道,“那妇人整日遭她的丈夫暴打,屡次回娘家求救,最后连官府都去了。结果呢,就因为这个人是她的丈夫,而没有办法处理。最后逼得她杀人,反倒落了个斩立决!若是她不杀她的丈夫,她早晚也会被打死的。”
季凤青当时看徐玉郎,气得脸颊有些发红,像极了炸毛的小猫。或许,自己就是从那个时候喜欢上她的吧。
夜夜梦里都有她,季凤青当时险些以为自己是个断袖。因为这个,他经常跟徐玉郎对着干,生怕自己喜欢上这个后生。现在想起来,自己真是蠢透了。
“你这个小东西。”
季凤青顺手敲了一下霸王的脑门。这下可把它惹恼了,它炸着毛伸出爪子就朝季凤青的胸口招呼,只可惜猫小力单,一爪子下去连挠痒痒都不够。
“你跟你以前的主人还真像!”季凤青看着霸王笑得眼睛都弯了。
“你说,你以前的主人会喜欢我吗?”季凤青把霸王拎起来问道。
霸王没理他,只是挥了挥爪子。
“算了,问你也不清楚。玩去吧。”季凤青说着把霸王放到地上,自己则拿着帕子发呆,怎么才能让她知道自己已经知晓了她的女儿身呢?
季凤青很是有些惆怅。
第二日,知春趁着徐玉郎上衙,自己把帕子洗好挂在院子里,吩咐小丫鬟盯着别被风吹走了,自己则去了正院。
曹妈妈这会儿得空,正在自己的小屋里收拾东西,见闺女来着,赶忙让她进来。
“你这事有事?”曹妈妈问道。
知春点点头,见左右无人,把帕子的事情说了。曹妈妈听完,倒是笑了起来。
“我知道了,这事别跟别人说。”
“看娘亲这话说的。”知春语气有些嗔怪,“女儿是那不懂事的人吗!”
“你回院子吧。我这就跟夫人说去。”
曹妈妈送走了知春,又换了身衣裳,这才往正院去。
徐夫人见曹妈妈来了,有些惊讶。
“今日不是让你休息吗?”
曹妈妈对着徐夫人使了个眼色,徐夫人会意,挥退了众人。
“说吧。”徐夫人有些好奇。
曹妈妈凑到跟前,把知春的话又转述了一遍,最后她压低了声音,说:“夫人,您说那帕子会不会是季公子的?”
徐夫人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
“难道玉儿开窍了?”
“有可能。”曹妈妈说道。
“可是,他们二人,会不会?”徐夫人忽然有些担忧。
“夫人放心。咱家姑娘可不是那不懂事的孩子。”曹妈妈说道,“圣人不是有句话吗,发什么来着?”
“发乎情止乎礼。”徐夫人说道,“要真是这样,我可就不愁了。”
徐夫人现在,最操心的就是徐玉郎的婚事。她就盼着佛奴快快长大,这样,玉儿也就能早点换回身份。
可惜,等到晚上徐玉郎回家后,徐夫人套了半天话也没从她嘴里问出些什么,不禁有些失望。她家这个闺女,怎么就不开窍呢!
过了几日,一封书信从金陵寄来,是嫣红写给徐玉郎的。随信而来的,还有一件精巧的百衲衣。
徐夫人看了百衲衣,倒是有些惊讶。这嫣红居然这般有情有义,知道自己得了个儿子,就做了这么费事的百衲衣来。
徐玉郎一目十行地把信看完,忍不住笑了。
“娘亲,嫣红要成亲了。”
徐夫人有些惊讶。
“当初,我可记得嫣红一直想做你二房来着。”徐夫人打趣道。
“是啊。不过这怎么可能。”徐玉郎说道,“我回信给她,好言好语才劝住了。”
徐夫人不知道,徐玉郎的那封信写得情真意切,只说自己不想耽误嫣红的终身,做人家二房,到底不如做正妻。一封信拒绝得情意绵绵,只把嫣红看得眼睛红了好几次。
其实,徐玉郎自己写完之后也想笑,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那是没听过女人说情话,女人说起情话来,真是要把鬼都骗过去了。
“嫣红的未来夫君是谁?”徐夫人问道。
“这个人您也认识。玲珑绣坊的小公子白琛。”徐玉郎说道,“嫣红经常去他家寄卖帕子,一来二去,就有了感情。”
徐夫人点点头,说:“白家小子人品不错,嫣红也算是有福气了。我说到做到,回头让人给那丫头备一份嫁妆,我的干女儿出嫁,我这个干娘人过不去,礼总是要到的。”
徐玉郎本就对嫣红心有愧疚,虽是给她赎了身,到底是骗了人家感情,见她终身有靠,又有徐家给她撑腰,这心里才略微松了口气。
晚上,徐老爷听完徐夫人的话,也点头表示赞同,若是没有嫣红,自家的秘密,怕是藏不住了。
嫣红在金陵千盼万盼,终于盼来了回信。她拿着信又哭又笑。徐玉郎心里终归还是没有她的,可是又跟徐家结了干亲,日后也算是有所倚仗了。
“娘。”嫣红含着眼泪,面上却带着笑。她早就改口叫秦妈妈为娘亲了。
秦妈妈给她擦擦眼泪,说:“徐公子到底不是池中物。你就是进了他的院子,日后他娶了妻子,你也为难,倒不如现在这样,挺好。”
嫣红又何尝不知呢,只是心里有这么个念想,总放不下罢了。
“你成了亲,又有徐家撑腰。我也就放心了。”秦妈妈说完顿了一下,“等你成亲后,我就去趟汴梁。”
“娘亲是要寻亲吗?”嫣红问道。
秦妈妈摇摇头。
“当年旧主落难时候提过,若是十六年之后还活着,就去汴梁看看。我本来不想去的,可是最近日日梦见旧事,可见心里还是放不下。你这边事情结束了,我就去过去看看。”
“那娘还会来吗?”嫣红问道。
秦妈妈拍拍殷红的手,说:“怎么不回来,我还等着看我的小外孙孙呢!”
嫣红被这话说得脸都快红破了。
“要不我去封信给徐公子,让他帮衬一把?”她问道。
秦妈妈摇摇头,说:“我这旧主当年犯的事情不小,回头万一连累了徐公子就不好了。若是可以,就让徐公子帮着老身找个落脚的地方就好。”
嫣红点点头,晚上就写了信,让人寄去汴梁。
徐玉郎接了信,心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秦妈妈的旧主,多半是当年孝慧太子的亲信,略微打听一下,应该就能打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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