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郎看着那个人往龙莲寺方向走去, 犹豫了一下, 说:“我要下车。”
“你要干什么?”季凤青问道。
“他跟龙莲寺关系很大,我要跟着他。”
“不行。”季凤青把徐玉郎按回车内, “现在就咱们两个人,你胳膊有伤, 我又不会武功。如果龙莲寺真是他们的老巢, 不用别人, 光那群信众就能把咱们打死, 你信吗?”
“可是那个人要是藏起来咱们就真找不到他了!”徐玉郎语气有些焦急。
“你放心。不管他们什么目的, 既然已经布下局,就不会贸然中断,咱们总还是有机会的。”季凤青说完看看徐玉郎的胳膊,“你现在, 最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把伤养好。我回去就跟谢大人说, 让你在家休息两日。”
“我没事。”徐玉郎实在不想在家休息。
季凤青看了她一眼,说:“再来两次就有事了。你这伤口太深, 不能再磕了碰了。”
“可是……”徐玉郎还想解释。
“没什么可是的。”
季凤青说完看着徐玉郎的脸, 发现她面色有些发红。他顿了一下, 伸手摸摸她的额头。
“你有点发热。”季凤青说道,“直接回徐家,不要回大理寺。”
徐玉郎瞪他一眼,伸手摸摸自己的脸。
“没事,是你手太凉。”
季凤青也没理她, 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到徐玉郎身上,又掀开帘子对着车夫喊道:“这位老哥,直接回徐家。”
“是!”车夫也知道自己公子受伤的事情,也没多做考虑就应了。
“你为什么替我做决定,还有,把帘子拉上,冷呢!”徐玉郎很是不高兴。
季凤青把披在徐玉郎身上的衣服又拢了拢,说:“还说没事,我现在根本就不冷,你就是发热了。”
徐玉郎不再说话,她现在确实觉得一阵一阵地发冷。
回到徐家,徐夫人见徐玉郎这幅样子,又吓一跳。
“这是怎么了?早晨还好好的。”徐夫人焦急地说道,“你爹又去了苏州,这可怎么办?”
“徐夫人不要着急。”季凤青说道,“劳烦您借我个人去大理寺,替我跟含章告个假,然后叫我那书童去趟王家。王太医跟我家是老亲,请他一次,还是请得动的。”
“多谢!”
徐夫人说着就要起身给季凤青行礼,慌得他赶忙扶住了徐夫人。这位是自己未来的岳母,怎好让她老人家给自己行礼!夭寿哦!
徐玉郎回到自己的院子躺下,只觉得头昏沉沉的,挨在枕头上就不想离开。
“里衣不要脱。”她吩咐道,“一会儿应该有郎中过来。”
知春点点头,吩咐小丫鬟去给倒杯热水进来。
“不想喝。”徐玉郎说道,“没有滋味,喝完嗓子发干,更不舒服。倒些茶来。”
知春想了一下,起身去柜子前把蜜露取下来,拿小勺挑一点到水里。
“姑娘,喝点蜜水吧。”知春说着,就喂给徐玉郎。
徐玉郎因为发热嘴巴发苦,这水甜丝丝的,这才让她舒展眉头。
“这个好喝,再来点。”
季凤青跟在徐夫人身后进来,正好看见这一幕。他有些想笑,这个时候的她,怎么跟小孩子一样。
“我家玉儿因为我们的过,自小坚强得很,只是生病的时候除外。她病了的时候,惯会撒娇卖痴。每次我这个心啊,又是高兴又是心酸。这个孩子,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会有些小儿女态。”
“我就在外面候着。”季凤青说道,“还请您跟含章说一声,她现在这个身份,我不好在院子里站着。”
“我明白。”徐夫人说完就进了内室。
“娘亲。”徐玉郎见徐夫人来了嘟着嘴喊道,“头特别重。”
“一会儿郎中就过来。”徐夫人说道,“一会儿开了药,你喝完之后好好睡一觉,明日就能好。”
“不要喝药。”徐玉郎皱着眉头,“本来嘴里就发苦,喝完药就更苦了。”
徐夫人无奈地拍拍她的手,说:“娘亲给你备了蜜饯!”
徐玉郎想了想,看向徐夫人。
“那我要吃两颗。”
“好好好。”徐夫人点点她的额头。她的闺女,本来每日就应该这么撒娇卖痴。
佛奴在正院醒来,左右不见娘亲,哭闹起来。乳母哄半天不好,只得抱他来徐玉郎的屋子。
季凤青在外面打量着徐玉郎的闺房,心道果真布置得跟个公子的书房似的。陈设虽然风雅,但是到底不如他姐姐妹妹的闺房看着热闹。
这时,他看见乳母抱着脸上还挂着眼泪的佛奴进来,忍不住伸手逗了逗小家伙。
“这是怎么了?”
“回季公子,小公子醒来不见夫人,哭闹得很紧。婢子没有办法,才带他过来的。”
“大公子病了,还是不要过去的好。免得过了病气。”季凤青说道,“就在这儿待着吧,一会儿徐夫人出来,就能见得着。”
他心道徐家果然伺候的人少,不过,拢共一家四口,也真不需要太多的人。
没一会儿,季凤青的书童行舟带着王太医走进来。季凤青让行舟在外间候着,自己起身引王太医进去。
徐夫人在内室守着,见季凤青如此行事,又把他高看一眼。这孩子,知道玉儿的身份,就把书童留在外面,真是细心。
王太医听完季凤青的描述,又诊了脉,之后看看徐玉郎的舌苔。
“不是什么大事,我开四幅药,早晚各一次,两日就好。只是,那伤口可要养好,不能再开裂了。”
“多谢王太医。”徐夫人赶忙起身行礼。
“当不得当不得。”王太医说道,“我这就去开方子。”
徐夫人让知春引着王太医去了徐玉郎的书房,又瞪了徐玉郎一眼。徐玉郎理亏,朝着娘亲吐吐舌头。
季凤青知道徐玉郎很喜欢自己的弟弟,出来的时候,又引着王太医往佛奴处走去。
“老太医看着孩子养得可好?”
路上,行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王太医说得清楚,王太医却以为是徐玉郎救了季凤青,心道这小子怕是想还人家一份人情。
“我看看。”王太医说着看了看佛奴的小手,又逗着他伸出舌头瞧了瞧。
“这孩子养得可真好。”王太医说道,“乳母吃得细致,这奶水就好。奶水好了,小哥儿自然好。”
徐夫人听闻徐玉郎没什么事情,心里很高兴,又听到王太医的话,更加高兴起来。
她对着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了然。
“拿着这个方子去吧。”王太医说道,“公子安心静养两日,肯定就好了。这点把握,老夫我还是有的。”
“多谢王太医。”徐夫人转身把准备好的封赏递给王太医。
他捏了捏,赶忙推辞道:“徐夫人,这也太多了吧!”
“不多不多。”徐夫人笑着说道,“还有我家这个小的呢!”
王太医见徐夫人这般说话,也就没有推辞。
“多谢您了。”
徐夫人让下人去抓药,又送王太医出院子。这才转身往回走。
季凤青站在内室门口,看着徐玉郎,说:“这下听话了吧!”
徐玉郎白了他一眼。
“帮我跟谢大人告假。”
“放心,一定会的。”
“还有,多谢你。”徐玉郎说道。
季凤青刚要答话,见徐夫人走了进来,赶忙把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我先走了。”
“慢走,我这次可送不了你了。”
季凤青走到门口,逗逗躺在乳母怀里的佛奴,又跟徐夫人行礼,这才带着行舟离开。
徐夫人走进内室,坐到徐玉郎身边,说:“喝了药就好好休息吧。晚上我让曹妈妈在外间守着。”
徐玉郎点点头,她现在烧得感觉浑身都疼。
徐夫人一直守着她,知道徐玉郎喝了药睡下,这才带着佛奴回正院。
“好生养着小少爷。”徐夫人对乳母说道,“日后你那小儿子长大了,就跟在佛奴身边吧。”
“多谢夫人!”
乳母闻言一喜,赶忙谢道。
晚上,徐夫人又遣人去徐玉郎的院子瞧瞧,听说热度退下来一些,这才安心。她躺在床上,越想越觉得季凤青这个姑爷可不能飞了,这么好的人,再找可难!
季凤青回到家,换了衣裳就把之前的卷宗又看了看,回想之前车夫打听来的消息,这龙莲寺,怕是图谋不小。能短时间内笼络这么多信众,说他不想造反都没人信。
不过,此时急不得,一定要徐徐图之,不可打草惊蛇。最重要的,是先要把那些丢了的孩子找回来。
他伸个懒腰,起身在屋里转悠两圈。这时,季老爷身边的书童过来,说季老爷有请。
季凤青不知道他父亲大晚上找他做什么,换件衣裳就去了正院。
他刚进正屋,就见爹娘坐在上首沉着脸。他愣了一下,说:“爹娘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
季老爷忍不住笑了。他挥手示意众人离开,然后怒视季凤青。
“跪下!”
季凤青虽然不明白是什么事情,但是他爹让他跪下,他又不能不跪。
“父亲,儿子究竟犯了什么错?”
“你还有脸问!”季老爷怒气冲冲地指着季凤青的鼻子,“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没想到还有那种癖好!”
“什么?”
季凤青这下彻底不明白了,他转头看向季夫人,用目光向她求助。
可惜,季夫人坐在那里,根本就不理他的眼神。
“你还装不知道!”季老爷见状更加生气,“听说,你跟新科状元关系不错啊!”
季凤青还是没有弄明白自己父亲的意思。
“儿子与徐公子既是同年又是同僚,自然关系比别人好一些。”
“好一些?”季老爷忍不住笑了,“我看你是好到忍不住要把人家拉上床才罢休吧!”
“不是!”季凤青赶忙解释道。
原来,季夫人回去跟自家夫君说了小儿子的事情。季老爷也觉得徐家虽然是商家,但是背后关系简单。再加上这些日子安顺亲王总是故意等着他,回回都提起自己的女儿与季凤青年岁相当。季老爷生怕他看上了季凤青,就想着侧面打听打听徐家的消息,若是可以,干脆就把亲先订下来再说。
谁知道,他不打听还好,一打听就打听出事来了。
方池不但管着宫里的供奉,世家的绸缎也多半从他那里采买。季老爷知道他跟徐家老爷关系好。这日趁着他来家里,想要侧面打听一下。
方池以为季老爷是在打听徐玉郎,倒是着实夸奖一通。他本来也想让徐玉郎做自己的姑爷,只不过他中了状元,估计看不上自家了。虽然如此,他却很是喜欢这个年轻人,也希望他得个好姻缘,跟季老爷着实夸奖了一通。就连在金陵的事情,都说了。
季老爷见状,也不点破,只是最后问了一句。
“他家人口好像不多。”
方池点点头,说:“徐家兄妹是龙凤胎,只是姑娘身体不好,又被高僧批命十八岁以前不得见外人。所以一直在静水庵修行。小儿子是今年才得的,倒是可爱有趣。”
季府又想了一下之前夫人说过的话,这才明白自家儿子看上的哪里是徐姑娘,分明就是徐公子!
“你这孩子对人家还挺上心!”季老爷说道。
“父亲,真不是。”季凤青急得汗都出来了,他这解释不行,不解释更不行!
“你不用解释了,我过几日就让你见不到那徐玉郎!”季老爷说道。
“父亲,徐公子没错!”
“我还不知道人家没错吗?”季老爷指着季凤青的鼻子说道,“人家儿子好好的,我为什么要去动他?倒是你,过几日就滚去南越,待上三四年再回来,到时候,人家妻子也娶了,孩子也有了,我看你怎么惦记!”
“我……”
季老爷气不过,上前踹了季凤青一脚。
三四年以后,估计她早就嫁人了吧。季凤青咬咬牙,最后决定跟父亲说出实情。
“父亲,儿子喜欢徐公子不假,可是,那徐公子是个姑娘!”
他这话说完之后,屋里一片寂静。
半晌,季老爷才回过神来。
“你说什么?”
“父亲,徐家公子真是个姑娘。”季凤青说道,“您既然找人打听徐家,也应该知道她家为何从金陵来到汴梁吧!”
“这我倒是知道。徐家嫡支一直惦记他家的家产跟徐家公子婚事。方家老爷跟我都说了。”
“是的。当时徐家公子早逝,若是徐玉郎不女扮男装,估计她家里早就被嫡支按头过继嗣子了。”季凤青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徐夫人为何这么晚才有了小儿子,就是因为在金陵的时候,徐家嫡支买通下人,给徐老爷下药。”
这个消息对于季老爷来说,比刚才认为自己儿子是个断袖还要让他惊讶。他愣了半晌,说:“你先回去吧,我得想想。”
“父亲。”季凤青却不起身,“儿子不想去南越。”
“知道了知道了。”季老爷挥挥手,“快滚!”
季凤青又看向他娘亲,见季夫人一脸震惊,心道娘亲有所缓和,所以明日还是要来找娘亲求上一求才好。
见季凤青走了,季老爷坐到椅子上,看着自家夫人,说:“这都是什么事啊!”
季夫人倒杯茶递到他手里。
“老爷先喝口茶顺顺气。”
“现在不是顺气的问题。这徐家,胆子也忒大了!”
季夫人是女人,此时倒是很同情徐夫人。
“老爷,徐家这般行事也是没有办法啊,您设身处地想想,自己辛辛苦苦挣下的家业,一转眼就要被人家霸占,自己的女儿还要被人家拿捏,换谁不得想想办法啊!”
季夫人说完抿了口茶,见自家夫君面上的表情有些缓和,又继续开了口。
“成亲这么多年,只得了一儿一女,这儿子还去了,就已经更伤心了。最后又发现不是自己不能生,而是被下了药,你说,谁能忍得了!”
“可是这是欺君啊!”
“我看徐家姑娘这官做得比那男子也不差什么。”季夫人说道,“况且,就冲那张脸,惹出天大的事情来,您觉得皇帝舍得罚她吗?”
“我再想想。”季老爷说道,“此事千万要保密!”
“我又不傻!”徐夫人挥了一下帕子,瞪他一眼。
她觉得徐玉郎这孩子聪明又漂亮,若是能跟自己儿子成亲,生下来的孩子肯定好看。在季老爷还没拿定主意的时候,季夫人就已经跟儿子站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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