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凤青自从那日见了马诚, 就日日盼着他去找闻人斐。可惜, 不知道他是害羞还是害怕,迟迟不见动静。徐玉郎倒是为了避嫌, 时常不与他走在一起。
这一日,城郊又发现了两具尸首, 徐玉郎跟季凤青去义庄瞧了, 虽然死状跟之前的两个人一样, 但是蹊跷的地方, 是这两个人的左肩, 没有痣。
“会不会是有人在模仿之前的案子?”季凤青问道。
徐玉郎摇摇头,指着那两个人脖子上的勒痕,说:“你看,这两个人的伤痕, 跟之前从形状到位置,一模一样。即便是模仿?那两个人的身高还能一样?”
“有道理。”季凤青说道。
“其他几具确认身份了吗?”徐玉郎问道。
“只有两具确认了。”季凤青说道, “还有一个消息,仵作说, 因为天气忽冷忽热, 再加上有的尸首在水中, 有的尸首在岸边,保存最好的,不见得是最后遇害的。”
徐玉郎正跟季凤青往外走,忽然就想起来之前那几具尸首的样子,她压抑了半天, 冲出去对着大树吐了半天。
“要我说你就别来了。”季凤青一边拍着她后背一边说道,“刚才我还以为你没事呢。”
“水。”徐玉郎说道。
季凤青拿出水囊,递给徐玉郎,她漱了漱口,把嘴巴擦干净。
“走吧。”徐玉郎说道,“无事。”
季凤青看她嘴唇都白了,说:“你回去好好歇歇吧。”
“没关系。”徐玉郎摆摆手,“吐过了就好了。”
“也是。”季凤青说道,“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徐玉郎翻了个白眼给他。
“确认的两具尸首,有什么共同点吗?”
“那俩人都是汴梁城小有余财的人家,确实都好男风。只是……”
“只是什么?”徐玉郎之前没有跟着季凤青去询问,很多情况都不清楚。
“这汴梁城的小倌馆,他们几乎全去过来了。”
“最常去的知道吗?”徐玉郎问道,“这两个人都经常去的,有交集吗?”
“这个倒是有。一个是怡清苑,还一个是清风馆。”季凤青说着,翻翻手边的卷宗。
“名字倒是风雅得很。”徐玉郎说完看着季凤青,“要不,你哪天去那两个地方瞧瞧?那地方,我反正进不去。”
“我不去。”季凤青说道,“那里面至少十来口子人了,怎么查啊!再说了,我没那癖好!”
“那就只得跟以前一样用笨法子了,晚上选个地方去守着怎么样?不耽误嘉敏公主来找你吧?不过呢,若是公主来了,我就自己去好了。”
徐玉郎一席话说得阴阳怪气,季凤青听着,却莫名有些欣喜,她是不是吃醋了?
“含章,我只喜欢你。”季凤青说道。
徐玉郎歪着头看了他一眼,说:“可是嘉敏公主喜欢你啊。我觉得她挺好的,真的。你俩明年就能成亲,不用等很久。”
“嘉敏公主不喜欢我,她喜欢的是马将军。”季凤青说道,“她拉着我,不过就是想让马将军生气吃醋。”
“所以你就同意了?你逗我呢!”徐玉郎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季凤青,“公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要嫁给马将军,去求皇帝就好了,气他有什么意思啊!”
“我也这么问过她,公主说要马将军自己来求娶。”季凤青赶忙解释,“我当时也是猪油蒙了心,以为也能气气你。”
徐玉郎听完这话,实在忍不住笑了。这个人,也太有意思了吧。
“不说嘉敏公主跟马将军了行吗?”季凤青说道,“先说咱俩的事。”
徐玉郎跟季凤青本来是并肩走着的,听了这话刚忙往后退了一步。
“咱俩可没什么事,别胡说。”
“怎么没有,晚上不得去小倌馆盯着吗?”
“到时候再说,你啊,还不见得去的了呢!”
两个人一路吵吵闹闹,倒也有趣。
果然,下了衙之后,季凤青与徐玉郎刚出门,就看见嘉敏公主跑了过来。大理寺离着兵部很近,她今日特意过来就是为了再气气马诚。
“季……”嘉敏公主刚要开口就看见马诚从一边过来,赶忙改了口,“季哥哥。”
徐玉郎这下真笑出声了。
“你就在这里陪嘉敏公主吧,我先走了。”
她说完之后,翻身就上了马,一挥缰绳,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好帅啊!”闻人斐说道,“如果我不是喜欢马诚,徐少卿也是可以做我驸马的。”
“胡说什么呢!”季凤青忽然很想照嘉敏公主的脑门拍一下,“我今日跟徐少卿还有事情,过几日再陪你,行不行?”
“不行。”闻人斐嘴上说着,眼睛却不停地往马诚那边看过去。
季凤青无奈,冲着马诚使了个眼色。
马诚立在那里,握紧了拳头又松开。终于,他鼓足了勇气,走了过来。
季凤青见他过来,冲他一挑眉,就悄悄退到了一边。
“你来干什么?”闻人斐嘴上虽然语气生硬,可是通红的耳朵尖已经泄露了她的心情。
“我……”马诚嗫嚅地说道,“我想娶你。”
“为什么?”闻人斐抿着嘴,眼睛都快笑弯了。
马诚没想到闻人斐会这么问,有些发愣。
“为什么?”闻人斐又问了一遍。
“因为我喜欢你。”马诚鼓足勇气开了口,“一进宫就喜欢,喜欢了很久很久。”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闻人斐咧开嘴不停地笑,笑着笑着,就哭了。
“我不过就是一介武夫,哪比得上你身边的人。他们都是世家子弟,青年才俊。我,从来就没敢想过你会喜欢我。”马诚说完,大着胆子过去拉住闻人斐的手,“我明日觐见皇帝,我不要封赏,我只要娶你,好不好?”
闻人斐眼睛含着眼泪点点头又摇摇头。
“封赏还是得要的。要不然你就只能住公主府了。”
“住公主府不是更好。”马诚说道,“公主的驸马,不住公主府还要住哪里?”
季凤青在一边瞧着,终于松了口气,这赐婚的圣旨一下,徐玉郎总不会总再怀疑了吧。
“我先走了。”季凤青说道,“你们慢慢聊。”
他说完之后,翻身上马,他得快点,不能让徐玉郎一个人在那里待着。
到了怡清馆,他左看右看,才发现徐玉郎蹲在靠墙的一棵树下,因为冷,两只手揣在袖子里,越看越像他家霸王。
徐玉郎蹲在那儿,眼睛盯着怡清馆门口,心道这人来人往的还挺热闹。不过,今天还是真冷。她想着,又拢拢大氅,明日还得穿得再厚一点才行。
“冷了?”季凤青说着走过去,把自己大氅脱下来披到徐玉郎身上,“怎么最近这么怕冷?”
“你怎么过来了?”徐玉郎起身把大氅还给季凤青,“没陪着嘉敏公主?”
“我陪她干什么?有马将军陪着她呢!”季凤青说着又把大氅披回给徐玉郎,“你看着吧,明日圣旨就下来了。”
徐玉郎看了他一眼,说:“把衣裳给我,你不冷吗?”
季凤青摇摇头。
“没事,倒是你,怎么忽然怕冷起来?”
徐玉郎愣了一下,这样让她怎么说。她前几日终于来了癸水,喜得徐夫人差点要庆贺一番。万幸她体格好,几乎没什么事情,准备得充分一点,倒是能遮掩过去。只是,她怎么跟季凤青解释呢?
“可能因为胳膊的伤还没好利索吧!”慌乱间,她胡乱扯了个谎。
“那还不穿好了。”季凤青说着,帮她把大氅披好。
忽然怡清馆出来个人,一路走一路往他们这边看过去。徐玉郎眼神好,一下子就瞧见了。她愣了一下,就把头埋进季凤青怀里。
季凤青整个人都僵住了,这什么情况?
“别动别回头。”徐玉郎声音低低的,“有人往这边看。认识我这张脸的人,太多了。”
季凤青愣了一下,抬手抱住了徐玉郎。她还是跟以前一样瘦,但是跟以前相比,却莫名柔软了一些。她身上传来阵阵香味儿,让他一时间有些心猿意马。
汴梁城的小倌馆大多集中在一个地方,往这里来的人,都好男风。所以他们二人这幅样子,落在路人眼里,见怪不怪。
那个人只看了他们一眼,就继续往前走。
“终于走了。”徐玉郎松了口气。
可是,季凤青却舍不得松开手。
“那个人走了。”徐玉郎又说道。
“我知道。”季凤青说道,“可我想抱抱你。”
“登徒子!”徐玉郎说着就照着他胸口来了一拳。
“含章竟然如此凶狠。”季凤青捂着胸口说道。
徐玉郎白了他一眼,又揣着手蹲了回去。
季凤青蹲到她身边,说:“含章,你是真不明白我的心思还是装傻?”
“啊?”徐玉郎眼睛盯着怡清馆的门口,心思根本就没在季凤青身上。
“我跟嘉敏公主在一起的时候,你就一点都没生气过?”季凤青问道,“你,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
徐玉郎看了一眼季凤青,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就是日日都想着她。”季凤青说道,“就连梦里,都满是这个人的影子。你,有没有梦到过我?”
徐玉郎刚想接话,就看见一个人从怡清馆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鬼鬼祟祟的。
“嘘!”她说道,“你看那个人,好奇怪。”
季凤青顺着徐玉郎的手指望过去,也点点头。
“这个时候人多,肯定不是杀人的好时候。但是这个人也很古怪,跟上去,兴许能问出点什么来。”
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悄悄地跟了过去。
前面的那个人走到一个小巷子里,后面跟着的人忽然上前,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
“把银钱都拿出来。”
原来,这位是个打劫的。
徐玉郎与季凤青赶忙上前,那人见有人过来,慌忙往外跑,手里还一直挥舞着小刀。季凤青拉了徐玉郎一把,自己的手,却被划了一下。
正在巡城的士兵听见动静,赶忙跑过来帮着他们二人制住了那个人。
“若不是胳膊有伤,我早就把他制服了。”徐玉郎说完就看见季凤青靠在墙上,左手在不停地往下滴血。
“你手怎么了?”她跑过去,就着月光,看上他手掌上深深的一道伤痕,贯穿整个手掌。
“没事。”季凤青说道,“把那两个人都带回大理寺,好好问问。”
这时,巡城的士兵才看清楚是徐玉郎跟季凤青,不用他们多说,就把那两个人押了回去。
“我是被打劫的,为什么要带我走?”在一边看热闹的那个人忽然问道。
“带回去问问不行吗?”季凤青没有好气地说道,他的手,还真是挺疼的。
“劳烦几位先把这两个人带回去。”徐玉郎说完看着季凤青,“我带你去医馆。”
万幸出了巷子往东走几步就到了一家医馆,郎中给季凤青包扎好了之后,两个人才又回了大理寺。
牢头见士兵带回两个人来,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看见许愿领跟季凤青回来了,这才松了口气。
“二位少卿,这是?”
“这个是打劫的。”季凤青指着身量比较高的那一个说道,“这个是,是苦主。”
“那您二位是?”
“先问苦主。”徐玉郎说道,“倒杯茶来。”
那苦主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早就没有刚才的气势,他坐在那里,大有要把身体埋进椅子里的架势。
“别紧张。”季凤青说道,“这汴梁城最近死了几个人这事,你清楚吧。”
“不清楚不清楚。”那个人慌忙否认,“我除了这点爱好,平时安分极了。”
“哦?”季凤青一挑眉,“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回官爷。小的叫张友,就住白马巷。”
“哦。既然你有那种爱好,赵峥、苏严你不认识?”季凤青问道,“不可能吧,经常初入怡清馆,一次都没见过?”
“认识认识。”张友慌忙点头,“不过那两个人不是我杀的。”
徐玉郎忍不住笑了,说:“我们当然知道不是你杀的,若是你杀的,怎么还会让你坐在这里。我们就是想知道一下,那两个人有什么相同的地方。”
“这……”张友犹豫了一下,“都喜欢干男人呗!”
“这个我知道。”徐玉郎有些无奈,这人说话也忒粗鲁了,“还有呢?”
“还有。”张友抓抓头,“二位官爷,我跟您说了您二位可别外传,我们兄弟几个,都有些小癖好,就是喜欢打人,越打越爽。”
“你们几个?”徐玉郎抓住了这个问题,“还有谁?”
“这可就多了。汤家的小子,钱家的老二,还有曹家的老三。”
“那他们你还有联系吗?”季凤青问道。
“这……”张友沉愣了一下,“不瞒二位,我前些日子得了点病,刚好才去怡清馆逛逛。我就知道汤家小子因为家里的生意去了苏州,那两个人,还真不清楚。”
“他们两个家没在这里吗?”徐玉郎问道。
“在是在,不过这两个人早分出单过了,又经常去别的地方跑生意。十天半个月看不见人也是常事。”
“知道了。”徐玉郎说道,“你先回家吧,明日跟我们去趟义庄,有几句尸首你得先认认。”
张友刚想说什么,就见季凤青瞪着他,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在家老实待着,哪儿也别去。”
放走了张友之后,徐玉郎跟季凤青没急着审问那个人,两个人先坐到一起商议了一下。
“这几个人左肩膀都有痣,不会那么巧吧?”徐玉郎问道。
“我觉得也是。不过,先让张友认认再说,反正目前已经知道那两个人共同点是喜欢打人,倒也算有点收获。”
“那有什么用?”徐玉郎皱着没有说道,“现在连那几个为什么被杀都不清楚。谋财?寻仇?我觉得倒是寻仇更有可能。”
“别着急。”季凤青说道,“越着急越慌。慢慢找,总能找到。”
“也只能这样了。”徐玉郎说完看了眼季凤青的手,“你的手怎么回事?”
季凤青举起来看了一眼,说:“可能刚才不小心碰到了哪儿了。没事,我这准备了棉布跟药粉,我现在拿来,你帮我重新包扎一下就好。”
“你准备得还挺全!”徐玉郎忍不住说道。
“你忘了,我爹之前就在大理寺,他老人家说,在大理寺,受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备着点,总没坏处。”
徐玉郎洗了手,拿着棉布跟药粉自己就笑了。这大理寺受伤还真是经常事。
“忍着点。”她说着用清水把伤口冲干净,又用棉布小心地擦干,这才把药粉小心翼翼地倒在上面。
“我要开始包扎了。”徐玉郎说道,“若是觉得疼就告诉我。”
就着烛火,徐玉郎小心翼翼地把棉布缠了一圈又一圈。季凤青看着她,见她眼神专注认真,心道她什么时候若是看自己也是这样,该有多好。
“好了。”徐玉郎最后轻轻地打了个结,抬头却发现季凤青在盯着自己直看,不由得红了脸。
“走吧。”她说道,“苦主审完了,该审审那位去了!”
季凤青还看着徐玉郎,终于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借着烛火,他发现她的皮肤光滑细嫩,还有一点小小的绒毛,仿佛一颗水蜜桃,让人忍不住想亲上一口。
“你想干什么?”徐玉郎问道。
季凤青忽然就笑了,她没有往后退,是不是证明她心里其实是不讨厌甚至喜欢自己的?
“没事。”季凤青说道,“该去问问那位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还会有第二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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