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 徐玉郎用饭的时候面上都颇为开心, 季凤青坐在对面,思索了许久, 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开了口。
“今日这话你是不是等了许久了?”
徐玉郎点点头。
“是的。我五岁那年祖父去世以后, 年年回去祭祖嫡祖母都要刁难我爹娘。我阿兄每次都偷偷跟我说, 他以后要考状元做大官, 让嫡祖母不敢再刁难我爹娘。”
“所以你今天做到了。”季凤青说着身后摸摸她的头发。
“嗯!”徐玉郎高兴地点点头, “其实我不太明白, 我爹虽然是庶子,可是这错也怪不到他头上。我祖父喝多了做下的错事,为什么非要我爹来承担责任。”
季凤青听了这话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他想了许久才开了口。
“这个我也不知道的。不过呢,你放心, 我以后一定不会有姨娘,也不会有庶子。”
金陵的晚上有些冷, 徐家的炭火却烧得旺。偶尔蹦出一个火星,啪地一下爆了。徐玉郎与季凤青对坐在桌前用饭, 身后是知春跟小丫鬟在伺候。
季凤青觉得, 成亲后的生活, 大概也就是这样子吧。只不过,用过饭之后,他是跟着眼前的这个姑娘一起回内室,而不是孤零零地被敢去厢房。
“不想走。”他凑到徐玉郎身边说道。
徐玉郎回手点点他的额头,说:“明日上午我要去趟白家, 你在家好好休息。”
“白家?”季凤青愣了一下,旋即恍然大悟,“哦,就是那个叫嫣红的夫家?”
徐玉郎点点头。
“当初借着替嫣红赎身,熄了那边给我做媒的心思,然后才去了汴梁。”
“这么说来,我也得送一份礼过去才好。”季凤青说道。
徐玉郎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很是好奇。
“为什么?”
“这还不简单。”季凤青伸手替她抿过鬓角的碎发,“谢媒人啊。”
“谁要嫁你!”徐玉郎撇了他一眼,“自作多情。”
季凤青见她言语间都是笑意,知道她是开玩笑。他也不恼,凑到她跟前又照着脸颊亲了一下,“都亲了这么多次了,还不嫁我,你想嫁谁?”
曹妈妈在后边翻了个白眼,轻轻地咳了一声。最近她咳了无数次,感觉嗓子都要坏掉了。
“还不快走!”徐玉郎推了推他,“真要挨骂啊!”
“不走,挨骂也不走。”季凤青这些日子脸皮越发厚了,顶着曹妈妈的眼刀子继续在她身边待着,“媳妇都不说嫁我,我不得问清楚才行。到底嫁不嫁?”
徐玉郎偏过头含笑看着他,说:“你猜。”
“我猜啊?”季凤青偷着看了一眼曹妈妈,趁她不注意亲了徐玉郎嘴唇,柔软得仿佛花瓣一般,“我猜是要嫁的。”
曹妈妈又咳了一声。
“季公子,天色不早了。”
“曹妈妈在赶我呢!”季凤青看着徐玉郎,“你快说啊,你要是不说,我这一晚上都睡不着。”
“睡不着就睡不着呗,我管你!”徐玉郎的声音娇娇俏俏,说不出的婉转。
“真的?”季凤青已经顾不上曹妈妈的眼刀子了,“睡不着我可要做坏事的。从我住的院子到你那里不过就是穿过游廊再过两个月亮门就到了。到时候,我就劈了你丫鬟的后脖颈,然后偷偷潜进你的屋子,做一个采花贼。”
徐玉郎看着他跟讲故事似的说话,笑得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
“所以,嫁不嫁?”
季凤青低着头看着靠在他怀里的徐玉郎,她的额头正好靠在他胸前,略微带着点热气,却让他觉得从胸口一路往下,灼热得厉害。他不能再待下去了。
“我得走了。”他说道。
“怎么不问了?”徐玉郎仰着头看着他,眼睛亮的仿佛星星一般。
“我……”季凤青觉得那股热气打了个璇儿,又直冲脑门,让他整个人都热气腾腾的。
徐玉郎也不傻,自然能察觉出季凤青的异样,她从他怀里赶忙坐起来,冲着他点点头,就带着人跑了。只剩下季凤青一个人,据说在院子里练五禽戏到子时。
徐玉郎第二日带着知春去了白家。她到了白家,居然发现中门大开,白家小公子跟嫣红站在门口,手拉着手在等她。
“这么冷还出来做什么?”徐玉郎说着就迈进大门,“都要当娘了,还这么不小心。”
嫣红含笑看着徐玉郎,说:“还早着呢,现在根本就看不出来。”
白琛在旁边没说话,只是伸手揽过嫣红的肩膀,仿佛在宣誓自己的主权。
徐玉郎摸摸鼻子,跟着他们走了进去。
“这些都是娘亲让我给你带的。”徐玉郎让知春把礼单子递给嫣红,“很多药材虽然金陵也有,但是到底比汴梁的差了一些。还有那么些细棉布,娘亲说给小孩子用最好,吸水透气,虽然看着不好看,可是比绸缎舒服。”
嫣红笑着接过礼单子,递给身后的侍女。
“多谢义母。”她的声音柔柔的,不同于之前在画舫的柔媚,里面更多的是柔情。
“还有这个。”徐玉郎说着又从怀里掏出另一张单子,“这是秦妈妈托我给你的。”
嫣红带着惊喜接过来,看向徐玉郎。
“娘亲还说什么了?”
“秦妈妈说让你跟白公子准备间大屋子,她过年要带着她家那口子一起回来。”
“一定。”嫣红笑得开心,她就说,她娘亲不会忘了她的。
“那个,小外甥还好吗?”
白琛在一边跟看贼一样盯着徐玉郎,她一时有些紧张,胡乱说了一句。
“好着呢,他可乖了,根本不闹我。”嫣红说着摸摸小腹,不过才四个月,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什么。
“那就好。”徐玉郎说道,“金陵范家太爷是我师傅,如果有事,你可以遣人去找范家。”
嫣红愣了一下,点点头,说:“好的。”
“我应该长居汴梁了。”徐玉郎说道,“阿姐若是以后得空,不妨跟姐夫去汴梁瞧瞧,我现在是大理寺少卿,凡事总能看顾你们一些。”
白琛听了这话,眉间才有些舒展。
“看顾我们?”嫣红说完自己就笑了,“这样可就做不成好官了!”
“自家姐姐姐夫,看顾一下又如何!”徐玉郎笑着说道,“汴梁到底是比金陵要更繁华。”
嫣红点点头,她跟白琛确实想着有机会去汴梁。白琛是白家老三,日后肯定是要分出去单过的,他们又还年轻,去汴梁闯闯没什么不好。
三个人闲聊了一会儿金陵新近发生的事情,徐玉郎就起身准备回去了。这次嫣红没有送她,是白琛自己一个人送她出的门。
“好好照顾我阿姐。”徐玉郎说道,“她小时候吃了不少苦,你得让她以后都好好的。”
白琛抬头看着徐玉郎,说:“你不喜欢她吗?”
徐玉郎笑了起来,一片风光霁月。
“我当然喜欢了。喜欢一个人,就是想要她好,对不对?”徐玉郎说道,“我那时候小,跟着父亲去画舫不过就是混个脸熟,嫣红就跟姐姐一样照顾我,最开始是照顾我吃东西,后来是替我挡酒,她人特别好。”
白琛这下才明白,徐玉郎对自家娘子,根本就是当个亲人。他放下了心中的戒备,伸手拍拍徐玉郎的肩膀。
“我会好好照顾的殷红的。”
说完之后,他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
“当心徐家大房。前些日子去吃酒,徐家老大,可是话里话外外已经把你家家业当成是自己的了。”
“多谢!”徐玉郎拱拱手,“有机会真的可以来汴梁,我真的可以看顾你们。”
白琛点点头,说:“会的。嫣红她娘亲也在汴梁,又刚跟家人相认,她日日念叨这事。你也明白,她自小就没有亲人,秦妈妈给了她不少安慰。虽然你说了母亲过年会回来,可是我想嫣红总觉得内疚的。毕竟秦妈妈还有亲儿子在汴梁。”
秦妈妈前些日子下山采买,无意碰见了自己的夫君。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人却还跟以前一样,略微有些驼着背,缓慢地走在大街上。
她看了那人一眼,转过身就当没看见,继续跟小贩采买。她背对着街道,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可是多年的警觉却告诉她,那个人在别后盯着她。
秦妈妈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么多年了,她怎么还跟年轻的娃娃似的,惦记着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阿景?”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秦妈妈接过小贩递过来的东西,转身看着立在她身后的那个人,笑着说:“我不是阿景。”
“你是阿景。”那个人又开了口,“我认得你,你骗不了我。”
秦妈妈走了以后,她夫君找了她很久,直到听说太子妃自请出家,他才明白,一定是太子妃他的阿景做了什么事情。
之后,他拒绝了很多的提亲,带着儿子一直住在汴梁。他是谢家铺子的掌柜,当时又年轻,人长得还可以,即便是做填房,也有不少姑娘上赶着愿意。只是,他就想等着他的阿景回来。
秦妈妈没想到自己老了老了到体验了一把年轻人的滋味。她夫君日日在万安寺门口守着,不是送吃的,就是送布匹,连白氏都忍不住笑她。
最后,秦妈妈架不住这样的攻势,下山跟着夫君回家了。
徐玉郎想起这一段就觉得好笑,秦妈妈看着严肃,没想到也受不得这样的纠缠。果然,好女怕缠郎,一点都不假。
她今日骑马,缓步走过大街,等她想完事回过神,忽然觉得背后一道目光一直盯着她。她绕着金陵城转了半圈,确定有三个人跟着自己,这才慢慢地往家走去。
这些人,又是谁呢?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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