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郎进了家门, 就直奔季凤青暂住的院子。他刚刚起床没多久, 正在用早饭。
“你怎么起这么晚?”徐玉郎说着就拉着椅子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季凤青不好说自己昨天晚上在院子里练五禽戏撒火,只能推说没睡好。
“是不是觉得冷?”徐玉郎问道, “晚上再下人加几个炭盆。”
季凤青含糊地应了。
“你刚从白家回来就过来,有事?”他问道。
徐玉郎挥退下人, 说:“我回来的时候, 有人在跟着我。一共三个人, 各个面生得紧。”
“莫非是走漏了消息?不可能啊!”季凤青说完之后自己又否定了自己的看法, “满朝都知道你我此番南下是因为盐课之事, 至于范家,更加不可能。”
徐玉郎细长的手指敲了敲桌子。
“如果不是安顺王,便是盐商。咱们这一次也是让他们好些人倾家荡产,怀恨在心也再说难免。”
“难不成他们想?”
季凤青说完, 伸手横着在脖子处比划了一下。
“不清楚。”徐玉郎说道,“明日去趟范家, 问问师傅。”
这金陵城不安全,唯一可信的, 也只有范家了。就连金陵知府, 徐玉郎都不敢保证他是不是安顺王的人。
下午, 徐玉郎与季凤青正在议事,下人过来说白家小公子白琛求见。
“他现在过来是何事?明明上午才见过的。”徐玉郎有些好奇,“请进来吧。”
白琛进来以后,行过礼就坐在一边,看了一眼徐玉郎。徐玉郎会意, 挥退了下人,只留下知春在一边伺候。
“听闻还有一位朝廷命官跟您一同过来的?”白琛问道。
徐玉兰点点头,说:“是的。”
“还劳烦徐公子请他过来。”
徐玉郎闻言倒是把脸一红。她转头往屏风后面喊了一声“出来吧。”,季凤青就从后面闪了出来。
“还请白兄见谅。”徐玉郎起身行了个礼,“今日有些突发的事情,不得不小心行事。”
“无妨。”白琛挥挥手说道,“你刚走,徐家老二就上门了。你也知道,我跟他有些交情。”
徐玉郎点点头。
白琛说话间把一个腰牌掏了出来递给徐玉郎。
“徐兄让我转告你,你那日走了以后,就有人上门往老夫人处打听你的消息。”
徐玉郎接过腰牌,跟季凤青仔细瞧了瞧,像是安顺亲王家的人才有的。
“我二哥怎么拿到的?”徐玉郎问道。
白琛闻言一笑,说:“徐老二料到你会问这个问题,他让我告诉你,小时候的打不是白挨的。”
徐玉郎先是愣了一下,之后也笑了。
“还请白兄最近多注意安全。”她说道,“这人,恐怕来头不小。”
“我知道。”白琛说道,“不过呢,富贵险中求。你是朝廷命官,我帮了你,日后自然有我的好处。况且兴许我家要回乡下祭祖,人都不在金陵城了。”
“那也多加小心。”徐玉郎说完之后又沉吟了一下,“如果可以,还劳烦白兄告诉我二哥,如果可以,带着徐家暂时出城避一段时间。”
白琛听了这话,倒是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他坐直了看着徐玉郎。
“真有这么邪乎?”
徐玉郎点点头。
“我一定会转达的。”白琛说道,“那我家?”
徐玉郎转了一下眼睛,说:“暂时不要去乡下。正好夏天水灾的时候,金陵商人带头捐了不少善款,又开了米仓,其中正好有白家。我这就奏请皇帝趁着年末再对你们进行褒奖,闹大了相信背后的那个人暂且不敢动你们。”
白琛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他虽然觉得富贵险中求,但是也要有命留着才能求得到。
“若是有事,不要去知府。”徐玉郎说道,“去求范家。”
“我明白。”白琛说道。
送了白琛,季凤青捏着腰牌看了半天,说:“你二哥怎么会拿到这个?不会是诈吧?”
“是不是诈现在不好说。”徐玉郎说道,“但是我二哥确实有能力拿到这个腰牌。”
“怎么说?”季凤青有些好奇。
“我二哥十来岁的时候有不少狐朋狗友,其中就有个偷儿,教了他不少梁上君子的手段。我那年过年去徐家,正赶上他被徐家大老爷责罚。大家都在祭祖,他就在一边跪着。据说他为了练手,把徐家偷了个遍。若不是他最后太累露了马脚,徐家就要去报官了。”
季凤青挑挑眉毛,一时间竟然无话可说,这徐家,一个个的,都是人才。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季凤青问道,“看这腰牌,恐怕是安顺亲王的人。”
徐玉郎接过腰牌,仔细地又瞧了瞧,说:“我看着不像安顺亲王的东西,总觉得有些许不一样。算了,明日拿去问师傅好了。”
清晨,金陵飘起了雪花,范喆来了兴致,在亭子里支起暖炉烹茶,他裹着大氅正在看雪,下人说徐少卿跟季少卿来了。
“请进来吧。”范喆说完继续捧着茶杯,范家,终于又要起复了。
“师傅。”
当着外人,徐玉郎还是按着的称呼。
“你这小子今日过来,又有何事?莫不是又要贪了我的茶。”范喆见她面色紧张,反而跟她开起了玩笑。
“那是。徒儿知道师傅这个时候最喜烹茶,这不就来了么。”
徐玉郎说着,从袖子里掏出腰牌递给范喆。
范喆接过来,只是略看了一眼,神色就是一变。
“你这是哪来的?”
“昨日徐家二哥托白家小公子给我的。”徐玉郎边说边看着范喆的脸色,“他说那日我走了之后,就有人上门打听我。他觉得不对劲,就偷了一个。”
“你可知道这是世家的腰牌?”范喆问道。
“不知。”徐玉郎说道,“元吉说是安顺亲王的,可是我总觉得腰牌上的花纹,有些许不一样。”
“这是庶人闻人瑾家的腰牌。”范喆说道,“十几年前,他就已经开府,这腰牌,我见过。”
“闻人瑾?”徐玉郎愣了一下,“他不是被圈禁了吗?”
范喆没说话,伸手把小风炉上的茶壶拿了下来,给她跟季凤青一人倒了一杯茶。
“你可知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即便被贬为庶人,又幽闭于府中,他身后也是有一些人的。”范喆说道,“当年柳贵妃冠宠六宫,不少善于投机取巧的人效忠于闻人瑾。况且,柳贵妃善媚又心狠手辣,最后拼着拿命给闻人瑜换了一支私兵。”
徐玉郎跟季凤青只知道闻人瑜有私兵,但是如何得来的,还是第一次听说。
“柳贵妃知道闻人瑾构陷孝慧太子事发,先是披发脱簪,赤足跪于她那披香殿前。在康成帝幽禁闻人瑾之后,又绝食谢罪,最后竟是死在了康成帝前头。”
范喆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柳贵妃死的刚刚好,康成帝就留了一支私兵给闻人瑾,并在临终的时候告诉皇帝,要要体恤手足,兄友弟恭。”
徐玉郎翻了个白眼,怪不得范家退居金陵,这若是自己,恐怕不起兵造反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怎么也要把朝廷搅个天翻地覆才够本。
“你们什么时候回汴梁?”范喆问道。
“四日之后。”徐玉郎说道。
“不要走水路。”范喆说道,“你跟季少卿走陆路回去。我回头找几个下人,晚上送到徐家,身量跟你们两个差不多,让他们坐船带着范青回汴梁。”
“可是我的乳母跟侍女呢?”徐玉郎说道,“我这些年女扮男装,都是她们护着才没露出马脚。”
“你放心。”范喆看了一眼徐玉郎,她跟孝慧太子样,体恤下人,“我家那几个下人身手了得,定能护她们周全。”
徐玉郎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们两个那日先上船。我会安排我家铺子的人附着你们的船只。”
商户如果走水路,基本都喜欢跟着官家的船队一起,沿路会省去很多麻烦。
“到了微山,你们二人变下船,假做铺子的管事跟管事娘子。”范喆说道,“在微山住一晚之后,再走陆路回汴梁。”
季凤青点点头,这个方法最是稳妥。
“那路引呢?”徐玉郎问道。
“你放心,上船后自会有人给你。范家虽然归隐,但是我这个半朝座师的名号,不是白来的。”范喆说道,“你们两个一路不要慌张,玉儿你做回姑娘打扮,对外就宣称是小夫妇回娘家。但是,一定要做姑娘打扮。”
“为何?”徐玉郎有些不解。
季凤青想了想,倒是明白了。
“我知道。”他笑着接了口。
“你做姑娘打扮,人们只当你们两个是私奔出来的,沿路就是躲着人也不稀奇。”范喆说完之后看着季凤青,“不过这样一来,你这小子日后若是敢不娶玉儿,我老头子可饶不了你!”
“范老太爷放心。”季凤青赶忙起身行礼,“季某一定发乎情止乎礼,不会行不轨之事。”
“你还想行不轨之事?”范喆听完季凤青的话眼睛都快立起来,“我的意思是这种事情对玉儿名声不好,毕竟孤男寡女从金陵到汴梁,你想到什么了!”
徐玉郎坐在一边,看着季凤青红着脸跟范家老太爷讨饶,眼睛都笑弯了。
“记着,保命要紧。”范喆叮嘱道。
送了徐玉郎与季凤青,范喆一个人在亭子里看着雪花发呆。
还未进腊月,金陵城即便下了雪也存不住,到地上便化了。只有落在树上的雪花,还能多存那么一会儿。这是世间的很多事情,如这雪花一般,消失得彻彻底底,即便是想翻出来说,都没有人知道。
“来人。”范喆忽然出了声。
一个小书童利索地跑了过来。
“去跟大老爷说,家学明年开始以策论为主,范家,也该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第二更,应该挺晚的。↖(^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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