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郎敛裾上了马车, 季凤青等她坐好, 挥动缰绳,马车缓缓地离开了客栈。
客栈内, 守夜的店小二听见动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见大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抓了抓头就继续趴在桌子上。
马厩内, 其他马儿晃了晃头, 有的吃草, 有的睡觉。一个小贼从外面路过,看见拴在横栏上的银袋子,左右瞧了瞧,过去一把拽了下来。
“发财了!”小贼掂了掂银袋子, 差点乐开了花。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来了好些官爷,让他今晚一无所获。没想到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 竟然他撞见这么一桩好事。
他把银袋子揣好,笑着就离开了马厩。
天刚蒙蒙亮, 徐玉郎与季凤青就到了城门, 他们去考城, 所以走北门。
“你是车夫?”守城的士兵见季凤青穿得考究,不免有些怀疑。
“是。”季凤青说道。
“出城做什么?”士兵又问道。
“收租子去。”
徐玉郎在马车里听得真切,赶忙掀开帘子,露出一张俏脸。
“相公,怎么不走了?好容易能才出城一次去庄子, 怎么就停在这儿了。”
士兵见徐玉郎笑靥如花地看着季凤青,明白这是小夫妻借着收租子出来玩,挥挥手就让他们走了。
徐玉郎坐了回去,松了一口气。
“咱们晚上能到考城吗?”
官道上没什么人,徐玉郎凑到马车前面问道。
“应该问题。”季凤青说,“只是不知道考城安不安全。”
徐玉郎愣了一会儿,忽然说:“你不晕了?”
“是呢!季凤青说道,“可能坐车的时候没什么事情,就晕得不行。这驾马车,精力得集中,就好了。”
“那你可真是天生做马夫的料。”徐玉郎笑着打趣他。
“娘子,我驾车可还稳当?”季凤青也笑着回了她的话。
徐玉郎在车里翻了个白眼。
“胡乱叫什么呢!”
“怎么能是胡乱叫呢!”季凤青眼睛盯着前面,心思却全在徐玉郎身上,“刚才那夫君,不是你叫的还是谁叫的!”
“不理你了!”徐玉郎一摔帘子,又坐了回去。
“跟我说说话呗!”季凤青见半天没动静说道,“我这一晚上都没睡,现在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徐玉郎没办法,又跑到马车前面,掀开帘子看着季凤青的后背。
“不是说好了后半夜喊我吗?”她问道,“怎么天都快亮了也没叫我。”
季凤青打了个哈欠,吃了一嘴的灰。他无奈地拿水囊想漱漱口,结果还溅到了自己身上。
“笨死了!”徐玉郎在后面看个满眼。
“你昨天睡得沉,我就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季凤青说道,“当时我想着白日坐马车也难受,若是困了睡一觉还好过一些。谁知道忽然出现安顺王的人,我自己成了车夫。”
徐玉郎坐在车里,笑得眼睛都弯了。
“你怎么还会驾车啊?”她问道。
“快别提了。”季凤青说道,“当年我父亲忽然好古风,说什么君子六艺,家里兄弟各个都得学会礼乐射御书数。”
“我觉得我现在得感谢季大人。”徐玉郎说得一本正经,“反正我是不会驾车的。”
季凤青一时间竟然无法回话,她说的,好像挺有道理的。
这时,两个人骑着快马从他们身边经过,徐玉郎盯着他们的背影,说:“这两个人是练家子。”
季凤青点点头,说:“那我慢一点,万一前面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准备。”
“好。”徐玉郎说完又盯着他的背影仔细地瞧着,知道再也看不见为止。
“你冷吗?”季凤青忽然问道,“要不要我把大氅给你。”
“这车里挺暖和的。倒是你,在外面坐着,别冻病了。”
说话间,两个人就看见了前面驿馆高高扬起的旗帜。
“咱们得去那儿吃顿饭。”季凤青说道,“再给马儿准备些草料。晚上还不定在哪儿呢,我怕这马没吃的跑不动。”
“好。你慢一点,兴许那两个人在驿馆守着也说不定。”徐玉郎说道,“仔细些。”
“放心吧。”
马车慢慢前行,没一会儿就看见驿站的轮廓,这时一辆马车从对面过来。
“真不知道那俩个人是什么人,居然一直盯着人看。”
“就是。眼神还阴森森的,吓死个人了。”
“估计是朝廷在捉拿要犯吧。”
车上两个人的声音,全都落尽了季凤青跟徐玉郎的耳朵里。
“现在怎么办?”季凤青问道,“要不就不停下了,直接走过去算了。”
徐玉郎沉吟了一会儿,说:“我有办法了,你先慢一点。”
说完之后她就回到车里。
季凤青没办法,将马车的速度又放缓了一些,没一会儿,就到了。
他停下马车,刚要跳下车就听见徐玉郎的声音。
“夫君,快来扶我一把,我不方便。”
季凤青不知道徐玉郎这是什么招数,把马儿栓到一边之后,就掀开了帘子。
他只见徐玉郎换了一个简单的妇人发髻,小腹竟然凸了起来,她指了指肚子,说:“可得把我扶好了,这小家伙金贵呢!”
季凤青愣了一下,忽然就明白了。他虚指了一下徐玉郎,赶忙扶她下了马车。
“好机灵的姑娘。”季凤青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
“记得说苏州话。”徐玉郎小声说道。
这时,马厩的小厮走了过来,行了个礼,说:“您二位是?”
“就用个饭。”季凤青说道,“再帮我把马喂了,顺便准备一些粮草。”
“是。”小厮说道。
“慢着点。”季凤青扶着徐玉郎慢慢地往驿站走去。
“记住了,我怀胎五个月了。”徐玉郎轻声说道,“这次出来是跟婆母闹了些矛盾,回娘家待产。”
“知道了。”
季凤青忽然就想到当时他扮歌姬被西夏人发现的时候,这个人,怎么这么会演戏。
“小心!”到了门口,季凤青一手扶着徐玉郎的腰,一手把她的裙子提起来一点点。
坐在大厅里的那两个人,见有人过来,赶忙望了过去,正好看见季凤青俯下身子给徐玉郎拎裙子。而徐玉郎一边扶着腰,一边小心地低头看着脚下。
“用不用过去瞧瞧?”其中一个人问道,“这脸都没瞧见。”
“有什么好瞧的。”另一个人说道,“咱们奉命追的是两个男人。”
“哎呦!”客栈老板娘走了出来,“这么大的肚子还出来,几个月了?”
“五个月了。”
徐玉郎说着坐到了椅子上,季凤青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正好背对着那两个人。
“这个时候怎么还往外跑啊?”老板娘是个好说话的人,忍不住问道。
“唉!”徐玉郎叹了口气,“婆母那边非要塞人给夫君,我一气之下就跑回娘家。”
她说完之后,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做得对!”老板娘说道,“娘家硬气,咱们才不受那个气呢!”
季凤青在一边坐着,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这个人,怎么这么会演。
“会动了吗?”老板娘又问道。
“会了呢!”徐玉郎说话的时候眼睛都亮晶晶的,“用手摸着的时候可好玩了。”
老板娘听了这话笑了,说:“现在好玩,等月份大了踢你的时候就不好玩了。这是第一胎吧?”
徐玉郎点点头。
“我看你倒是没走样。”老板娘又说道,“这脸上都没肉。”
“前三个月吐得什么都吃不下。”徐玉郎说道,“好容易不吐了,婆母又来添堵,要不是我娘家生意做得大,我啊,估计要被那老虔婆捏死。”
季凤青在一边听着,心道她这些话都是打哪儿来的,可这能编。
那两个人用完饭,其中一个看了看天色,说:“赶紧走吧,晚上还要赶到考城去呢!”
“就不再等会儿了。”另一个问道。
“这驿站本来就是让大家歇脚的。那两个人忙着赶路,估计这一路也不会停下来。走吧。”
两个人站起身往外面走,忽然一个人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你看那小娘们儿像不像咱们要找的那个人?”
“你傻了吧。”另一个人推了他一下,“咱们找的那是个男的!”
“也对。”另一个人抓抓头,就迈步出了大门。
徐玉郎耳朵灵,听到这话的时候,冷汗都出来了,见他们走了,这才松下心来。
“真有你的!”季凤青点点徐玉郎的鼻子,“这都能想得到。”
徐玉郎笑笑,说:“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怀疑,你们瞧见,他们连你什么样都没看。”
“聪明!”季凤青说道,“只是咱们今晚住不得考城了。”
“那住哪里?”徐玉郎问道,“总不能住在荒郊野岭吧?”
“看看沿途有没有村子吧。”季凤青说道,“若是连村子都没有,可就真没有办法了。”
“那好吧。”徐玉郎叹了口气,“反正考城离着汴梁也近,凑合一宿也可以。”
“那就中午多吃点。晚上就只能吃点干粮对付了。”季凤青说完夹了一筷子青菜到徐玉郎盘子里,“你嘴唇都干了。”
“回去我饶不了安顺。”徐玉郎发狠地把青菜放进嘴里咀嚼,“我全身都快散了。”
“行行行。”
季凤青也觉得安顺王实在讨厌得很,当个富贵闲王不好吗,非要跟他们不对付。可惜他忘了,他们金陵之行,可就是让安顺连富贵闲王都当不成。
“走了。”用过饭之后徐玉郎就站起身来,“还有一下午的路要赶呢!”
“你慢点!”季凤青立着眉毛说完之后又指指她的肚子,“演戏要演到底。”
徐玉郎这才发现自己忘了在假装孕妇。她吐吐舌头,回忆着她娘亲那时候的样子,扶着腰缓缓往门外走去。
“路上慢着点。”老板娘在后面说道,“现在身子金贵着呢!”
“一定一定。”季凤青应过之后,扶着徐玉郎慢慢走到马车边上。
“你学的还真像。”季凤青小声说道。
“我是真腰疼。”徐玉郎看了一眼周围说道,“这马车坐的我腰都快折了。”
“忍忍吧。”季凤青说话间把马牵了过来,“事情结束之后好好休息两天。”
“嗯!”徐玉郎缓慢地坐到了马车上,等季凤青把帘子挂好之后,把塞到衣服下面的包袱拿了出来。
“别忘了先慢一点。”她叮嘱道。
“放心吧!”季凤青挥动缰绳,缓缓地离开了驿站。
驿站老板娘听见动静走了出来,望着他们的马车自言自语。
“长得倒是挺像,性别不对就算了,还是个大肚子。”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那一更,应该挺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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