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郎跟季凤青出了厢房, 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 说:“我饿了。”
“我去让厨房弄点吃的来。”季凤青说道,“要甜的吗?”
徐玉郎摇摇头。
“大半夜的, 弄点清淡的就好。”
季凤青回头看了一眼翠墨,翠墨点点头就奔着小厨房去了。徐玉郎看着她的背影, 一直在笑。
“笑什么?”季凤青顺着她的目光也看了过去, “这丫头性子直, 偶尔还会犯傻, 不过忠心又听话。”
“小姑娘挺可爱的。”徐玉郎说道。
走到正院门口, 她抬头往天上看去,繁星点点,照得院子里也颇为明亮。
“这事情就快结束了吧。”徐玉郎立在门口问道,“死士有个活口, 柳贵妃的人也有了下落。”
“是啊!”季凤青怕她冷,说话间把自己的大氅给她披上, “了结之后,你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做你的大理寺少卿了。”
“但愿吧。”徐玉郎说着伸手指着天空, “你看, 北斗星。今晚的星星可真美。”
季凤青顺着望过去, 说:“是很美。不过,不及你的眼睛半分。”
徐玉郎闻言忽然就害羞起来,还没等她往回走,就被季凤青揽在怀里。
“你知道吗,白日的时候我快要吓死了。”他说道, “我在前面听着飞箭的声音,紧张得手心都冒汗,生怕你出事。”
“我也是。”
徐玉郎靠在他怀里,鬓边有碎发落下来,正好垂到她的肩膀上。季凤青低下头抿了抿她的头发,之后亲了亲她的脸颊。
“公子!”翠墨推开窗户喊了一声,“吃食已经备好了。”
之后她指了指屋里,张大嘴巴,无声地说了一句“曹妈妈在里面。”
两个人赶忙分开,徐玉郎扯扯衣裳,说:“进去吧,一起吃一点。”
“好啊!”季凤青高兴地应了,他还想跟她多待一会儿呢。
两个人坐到桌前,徐玉郎看了一眼,说:“鸡丝面挑一些来就好,小菜再夹一点。”
知春应了一声,刚要动手,就被刚刚洗过手的季凤青拦住了。
“我来。”
徐玉郎坐在那里,看着季凤青,忽然歪着头就笑了。
曹妈妈立在一边本想说两句,可是见他对自家姑娘如此殷勤,张了张又把话吞了下去。
“吃完了别急着睡。”季凤青说道,“横竖明日没什么事情,晚一点起也没事。”
徐玉郎点点头,一点一点地把汤面咽下去。这事情,永远都是了了一桩又有一桩,谁知道明日还会有什么事情呢!
用过饭,季凤青陪着徐玉郎聊了一会儿,这才去乐厢房。徐玉郎洗漱之后躺在床上,绷着的弦才彻底松了下来。她准备想想明日怎么审问那个死士,结果刚想了两招,就抵不住高床软枕,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
她翻了个身,不小心扯到后背的伤口,疼得她眼泪都要出来了。
“姑娘。”
知春听见动静走了进来,帮着她掀开帘子。
“洗漱之后先把药换了。”徐玉郎吩咐道,“这衣裳穿起来麻烦。”
“是。”知春抿着嘴应了。其实,她家姑娘穿女装真的挺好看的。
换过药,翠墨的声音从门外传过来。
“徐,徐大人。”翠墨犹豫了一下,“我家公子问您要不要用早饭。”
徐玉郎正站在那儿让知春系裙子,听了这话,说:“可以。你让季公子多等一会儿。”
知春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怎么了?”徐玉郎问道。
知春笑了笑,说:“姑娘这些日子跟季公子的感情越来越好了。”
徐玉郎正偏着头看她给自己系带子,听了这话,伸手照着知春脑门弹了一下。
“哎呦!”知春捂着额头,嘟着嘴看着徐玉郎,“姑娘往后可得改改了,怎么还跟个小爷似的。”
“这样不好吗?”徐玉郎笑着问道,“还有,什么叫我跟季公子的感情越来越好了?”
“季公子的翠墨不过就是来问一句用不用早饭,您倒好,直接说让季公子等一会儿。”知春说道,“感情不好,这饭还能一块用?”
徐玉郎又点了她额头一下。
“小小年纪,想的还挺多。”
知春帮着徐玉郎把短袄的带子系好,嘴里也停不住。
“姑娘,虽然说您跟季公子的亲事是板上钉钉的事,可是,您是个姑娘,还是得矜持点不是?”
徐玉郎忍不住笑了,说:“怎么矜持?”
“这……”知春犹豫了一下,“婢子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觉得您得端着点,别一颗心都放在季公子身上。”
徐玉郎笑出声来,她捏捏知春的鼻子,说:“你放心,你家姑娘没那么傻。”
知春嘟嘟嘴没说话。
“走了。”
今日厨子准备的都是徐玉郎爱吃的东西,她笑着看季凤青,说:“你吩咐的?”
“那当然。”季凤青毫不客气地应了,“你那么瘦,得多吃一点。”
两个人刚用过饭,外面就说悟觉师太来了,徐玉郎愣了一下,说:“孝慧太子妃?”
季凤青看了她一眼,忍不住拉拉她的袖子。
“那是你亲娘。”
“我知道。”徐玉郎说完站起身,“你去忙,我出去了。”
季凤青也知道她们母女难得单独相处,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徐玉郎刚走到门口,季凤青忽然想起来什么,跑过去拉住她。
“怎么了?”徐玉郎问道。
“你,跟孝慧太子妃说话别太客气了。”他说道,“到底她是你亲娘。”
徐玉郎笑了,说:“我知道。”
谢蘩今日穿的是常服,坐在那里无端就生出一股气势,她见徐玉郎走进来,忍不住站了起来。
“你,还好吗?”谢蘩问道。
“肩膀受了伤,不过已无大恙。”徐玉郎说道,“坚持换药,六七日的功夫也就好了。”
谢蘩松了一口气。
“这就好。”
徐玉郎不知道该说什么,坐在那里笑了笑。屋里很安静,她忽然有些尴尬,抓抓头发又摸摸鼻子。
谢蘩见她这样,忽然就笑出声来。
“你这小动作跟你父亲一样。”她柔声说道。
“是吗?”徐玉郎舔舔嘴唇,“我小时候就喜欢这样。”
“行了,先说正事。”谢蘩说道,“大概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皇后昨日就遣人去了万安寺。我今日过来,除了看望你之外,就是想问你今后的打算。”
“我在金陵的时候,师傅也跟我说过。”徐玉郎说道,“就是范家老天爷。”
“哦?”谢蘩一挑眉毛,“他老人家是如何说的。”
徐玉郎没说话,左右看了一眼。
“放心。都是我的人。”谢蘩说道。
“师傅让我效仿陈朝敏德郡主。”
谢蘩想了想,说:“可以。只是你愿意吗?”
徐玉郎笑着点点头。
“当然,这日子过得多有意思。当然,昨天除外。”
谢蘩见她笑得孩子气,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徐玉郎先是后背一僵,旋即就松懈下来,眼前这位是她亲娘,这般行事,再正常不过了。
“那季公子呢?”谢蘩又问道,“我可听说就连季大人,都在皇帝跟前提了你俩的事情。”
徐玉郎把脸一红,声音压得低低的。
“我,我觉得他挺好的。”
“这就好。”谢蘩说完招招手让徐玉郎坐到自己身边,“过几日皇帝应该会招你进宫,你记得,你所有能得到的都是你父亲的余荫。换句话说,如果你是个男孩,我相信皇帝是连退位的心都有的。”
徐玉郎听了这话,瞪大眼睛看向谢蘩。
“你想,当年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为何能娶到太子妃的妹妹,还是不就是想让他借点势。你父亲这个人,最是体恤手足。”谢蘩说完自己也笑了,“谁承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徐玉郎见她神色有些落寞,忍不住拉住了她的手。
“我呢,在万安寺住了这么久,也算是通了些佛法。”谢蘩说道,“况且在东宫那些年,你父亲就守着我一个,这辈子也值了。”
徐玉郎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她,只能拉着她的手。
“不说这个了。”谢蘩笑着说道,“差点把今日来的目的忘了。你记着,到了皇宫,想要什么就尽管说,皇帝亏待不了你的。你要的越多,他越安心。”
“我明白。”徐玉郎说道,“师傅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还有,记得你的养父养母。”谢蘩又叮嘱道,“若是没有他们,恐怕你早就不在人世了,找皇帝要个封赏吧。我日后还是久居万安寺,你日后,总不能让他们对着谁都行礼。”
徐玉郎抬起头,愣愣地看着谢蘩。
“这般看我做什么?”谢蘩笑着捏捏她的脸,“你不知道,在万安寺有多自在。简直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是……”徐玉郎忍不住出了声。
“等你日后成了亲,有了小娃娃,兴许我会去你的郡主府小住。”谢蘩说道,“不过,我还是觉得在万安寺挺好的。”
“我。”徐玉郎嗫嚅了一下,“我回去看您的。”
“好。”谢蘩笑着说道,“多穿穿女装,这个样子多好看啊,又娇又俏。”
徐玉郎拉拉衣服,说:“不太方便。”
“习惯就好。”谢蘩笑着点点她的额头。
徐玉郎抿了一下嘴。
“好。”
谢蘩又问了问她一些小时候的事情,见已经到了中午,就起身要走。
“不留下用饭吗?”徐玉郎问道。
“改日吧。”谢蘩说道,“季公子还在呢,我怕他紧张。”
“我又没说跟他一起。”徐玉郎脱口而出。
谢蘩捏捏她的脸,说:“他可是我未来的女婿,我可得考察考察才行呢。再说了,你这里事情多得很。”
徐玉郎闻言,这才起身送她出门。
谢蘩迈出大门,徐玉郎忽然在后面喊她。
“那,母亲,回头我去万安寺看您。”
“好啊!”谢蘩笑得眼睛都弯了。
徐玉郎立在门口,见马车不见了踪影,这才慢慢往后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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