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郎见徐玉媛落荒而逃, 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一转眼, 看见包公蹲在书案上喵喵叫,伸手点点它的鼻子。
“去把包公抱到二姑娘那儿。”她吩咐道, “就说是我给她的谢礼。”
小丫鬟应了一声,抱起包公就走了。
徐玉郎伸了个懒腰, 走到窗前, 推开窗子看着外面。这案子到了这里, 基本算是有个清晰的脉络了。她白日也问过太医, 父亲若是吃什么东西不受, 很大概率孩子也会这样。
而且,若是知道自己吃不得什么东西,就千万要多加小心。王太医说,那红疹若是起在肌肤还好一些, 若是严重的话,长到脏器跟喉咙里, 这小命可就危险了。
所以,赵明德的死因倒是可以确定了, 就是那碗加了山药的牛乳花生汤。可是, 徐玉郎不知道究竟是小丫鬟不小心断错了, 还是赵家二公子赵明辉知道之后故意为之。
徐玉郎叹了口气,关了窗就准备回到内室,不成想她往后退了一步,就听见喵呜一声。原来将军一直在下面睡觉,她过来的时候居然没瞧见。
“你这家伙!”徐玉郎把它拎起来抱在怀里, “到处乱跑。”
小猫在她怀里蹭了蹭,打了个哈欠又继续睡了。
第二日一早,徐玉郎跟季凤青去大理寺报道之后就继续去了赵家。赵明辉正心情烦躁,听见大理寺二位少卿来了,这才觉得有了主心骨。
赵明辉自从发现了那个帕子,烧了之后一夜都没敢睡,眼瞅着天亮了,院子的下人都开始出来洒扫院子,他才迷迷糊糊地靠着床打了个盹儿。
结果,他刚迷糊一会儿,小丫鬟就跑过来,说后院有事让他赶快过去。赵明辉没有办法,胡乱洗了把脸就过去了。等他到了后院,不过就是大公子灵前缺个烧香的,赵老爷又不想从族里找一个小孩子过来,于是就只能让他代劳。
赵明辉明白这是继母想方设法让他离开自己的院子,他也么有办法,只得盼着二位官爷早点来。
钱氏挺着肚子在后院张罗,丝毫不避讳。可是这幅情景落在徐玉郎眼睛里,却更加觉得蹊跷。她对着季凤青使了个眼色,季凤青瞬间就明白了。
“二公子,有些事情我要问问你,你看哪里方便?”
赵明辉听了这话心里都乐开花了,可是他故作为难,转头看了钱氏一眼。
“这位官爷既然找你问事情,就去你那里好了。”钱氏说道。
“是。”赵明辉听了这话,行了礼之后就领着季凤青去了他那里。
徐玉郎在屋里看了一圈,扫了一眼立在张蕊身后的老妇人。
“这位是大奶奶的管事妈妈?”
张蕊刚想说话,就被钱氏一通抢白。
“徐大人这话可说错了,张家姑娘连洞房都还没入呢,可算不得我们赵家大奶奶。”
徐玉郎看了她一眼,转头看向严寺丞。
“这话可记住了。”
严寺丞点点头。
徐玉郎没理钱氏,只是看着张蕊。
“是。李氏是我乳母。”
“李氏,跟我过来一趟。”徐玉郎说道,“有些事情我想问问你。”
那老妇略微有些慌张,看了张蕊一眼,见她微微颔首,这才跟着徐玉郎去了厢房。
“去年九月末,你家小姐都去过什么地方你还记得吗?”
“记得。”李氏答得干脆,“九月末,是孙家老夫人的寿辰,继夫人带我家去的。”
“孙家?”徐玉郎想了想,“茶商孙家?”
“是。”李氏知道眼前这位虽然是皇家人,但是一直在徐家长到十六岁,汴梁城的商人,她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
徐玉郎对各家亲眷不上心,所以她只知道孙家是茶商,但是却不知道孙家跟李家是什么关系。李氏见她有些疑惑,又开了口。
“孙家是继夫人舅家。”
徐玉郎这下才明白。
“那孙家跟钱氏可沾亲带故?”
“孙家是赵家前头夫人的母家。”李氏说道,“钱氏成亲前,就寄居孙家。”
“那你家小姐当日都去了哪里你可还记得?”她又问道。
李氏这下有些犯难了。
“小姐就是跟孙家姑娘说说话,给孙夫人拜寿之后就去了亭子里。我家小姐跟孙家关系不甚亲密,只不过是碍着继夫人的面子罢了。”
“你再细细想想。”徐玉郎说着走到李氏跟前,“你要是想不起来,你家小姐的命,可就没了。”
李氏吃了这一吓,慌忙点点头,嘴里还不住地说道:“是是是,大人且容老奴好好想想。”
徐玉郎见状,又怕惊着她让她胡说八道,赶忙倒杯茶递到她手里。
“您别急,慢慢想。”
李氏喝了口茶,把气喘匀了之后,忽然眼睛一亮,说:“大人,我想起来了。我家小姐当日还见了赵家二公子一面,之后两个人为了避嫌,分开两处。小姐就借故去更衣,回来之后倒是碰见了赵家继夫人跟大公子。”
“两个人可有蹊跷?”徐玉郎又问道。
李氏摇摇头。
“我们出来的时候,两个人好像刚说完话。小姐因为想着嫁给赵家二公子,还特意上前行了礼。”
徐玉郎这下明白了,当时钱氏怕是已经有了身孕,借着孙家的地方,跟赵家大公子商议来着,没成想遇见张家姑娘。二人以为张姑娘听见了些什么,就赶忙把人娶进来,方便拿捏。
“知道了。”徐玉郎说道,“我今日的话不要跟第二个人说,你家小姐也不行。若是别人问起来,就说我问了一些旧事。”
“是。”
李氏担心张蕊,一口就应承下来。
赵明辉那边,进了院子之后,他挥退众人就给季凤青跪下了。
“求大人救我!”
季凤青被他吓了一跳,赶忙扶他起来。
“有话好说,不必行此大礼。”
赵明辉起来之后,把昨日的事情简单地讲了一遍,又领着季凤青走到书柜前。他打开书柜瞧瞧,说:“您看,这肯定是被继夫人下的套,这里被她的人翻过了。”
季凤青凑进去仔细看看,说:“你怎么知道的?”
赵明辉红了脸,指着书柜上前比划了一下。
“这里,我出门前偷偷地系了一根头发。”
“你倒是谨慎。”季凤青说道,“可是,继夫人为何如此一再栽赃你?”
赵明辉想了想,说:“可能是看我碍眼吧。毕竟我大哥没了。我就是个庶子,这家产也有两份是我的。况且,我一直觉得是她谋害的大哥。”
“可是我听下人说钱氏对你大哥很是上心。”季凤青问了一句。
“都是假的。”赵明辉说道,“不过就是面子上的事。钱氏去年六月嫁进赵家,一开始对大哥颇为关心,可是不过才三个月,她就开始对大哥横挑鼻子竖挑眼,有次我去请安,亲眼看见钱氏罚大哥在院子里站着。当时父亲去金陵处理事情,她就趁着父亲不在磋磨大哥。”
季凤青听了这话忍不住想笑,他越说越像是年轻小夫妻撒娇耍赖,哪里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想到这里,季凤青瞧瞧地看了赵明辉一眼,不知道他是真这么想,还是故意把事情往这上面引。
“听说你兄长生下来就体弱多病,府上可有常用的郎中?”
“有的。”赵明辉不知道季凤青怎么绕到这个话题,还是乖巧地回答,“是白马巷济和堂的张郎中。”
“府上的人生病了都找那位张郎中?”季凤青又问道。
赵明辉点点头。
“张叔父跟父亲关系甚好。”
“我知道了。”季凤青说着站起身来,“最近注意点,有什么事情不对就赶紧报官。”
“是。”赵明辉得了这句话,心里总算有了底。
季凤青一边思考一边往后院走去,却碰见赵老爷。赵老爷虽然年岁不大,但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能不伤心呢?他比前一日见的,还要憔悴。
“赵老爷还请节哀。”季凤青说道,“您多保重身体,毕竟赵家全赖您撑着呢!”
赵老爷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明辉那孩子虽然跟张家姑娘有情,但是他品性善良,断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做出谋害自己兄长的事情来。”
季凤青听了这话,说:“您放心,官府不会草菅人命的。只是,这事情您怎么看?”
赵老爷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要把夺眶而出的眼泪逼回去似的。
“兴许这就是一场意外吧。”他说道,“一家人,难免磕磕碰碰,但是不至于到了要人命的地步。找出那个不经心的丫鬟,也就罢了。”
“赵老爷说得是。”季凤青说道,“您放心,我们会仔细调查的。”
“有劳季大人费心。”
赵老爷听完这话,恭敬地给季凤青行礼,倒是弄得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毕竟人家那老大岁数了。
季凤青一路往后院走去,他到了月亮门出,不经意地回头,却发现赵老爷还立在那里,往他这边看。季凤青没在意,转过头走了两步,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再一回头,人却不见了。
他一路走到后院,看了徐玉郎,对她使了个眼色,之后就开了口。
“把后厨的人都带回去,无论男女。还有成亲当日往两边院子送牛乳的小丫鬟,也一并带走。”
钱氏这会儿回房休息去了,后院只有张蕊跪在灵前烧纸,她连洞房都还没入,根本算不得赵家人,这个时候她也不方便说话,只得看着司丞把人全都带走了。
出了赵家,徐玉郎看向季凤青,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季凤青摆摆手,等上了马车,他才开口。
“走,去白马巷济和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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