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徐老爷虽是做戏,但是终究不是件光彩事。徐玉郎红着脸抓抓头,这幅样子落在方池眼里,却觉得可爱。

    他不由得心头一动,心道自家小闺女今年不过十一岁,若是过几年许家在汴梁发展起来,倒是可以嫁过去。到时候,自己这个老岳父对徐家有提携之恩,虽然不会挟恩求报,但是自家闺女终归会硬气点。

    这么想着,方池看徐玉郎更加可爱。

    “年轻人么,心事好的,不过就是容易冲动罢了。”方池笑着说道,“就是这几年没有媒人上门如何,横竖你们家日后要留在汴梁,这里的姑娘,不比金陵的要好?”

    “方老弟这话说得有道理。”徐老爷笑着说道。

    “汴梁到底是天子脚下,不比金陵自在,但是一等世家都在这边住着,这里富贵人家又多,只要东西好,生意还是好做得很。”方池说道,“这汴梁城里的人,连百姓都眼睛毒得很!”

    他极喜欢徐玉郎,忍不住出言提携几句。

    “我负责宫里的采买,其他生意到底顾不到那么多,过几日我闲下来,引荐几位同行给你,你家在金陵苏州都有铺子,有好东西往那边卖一卖也是可以的。”

    徐老爷跟方池多年的交情,他一开口就已经明了是什么意思了,心里不由得有些惋惜,如果徐玉郎真是个男儿,倒是真可以跟方家姑娘凑成一对。

    不过他转念一想,方家小儿子跟玉儿一样大。若是顺利,明年就可以从养善堂抱一个男娃娃来养,到时候再让玉儿回复女儿身,兴许也能做成一门好亲。

    徐玉郎却没想那么多,他以为方家老爷的话不过是因着好友而提点几句。

    “多谢方老爷指点。”徐玉郎笑着又起身对着方池行了个礼。

    方池见这后生懂事,内心更加喜欢。他盘算着过些日子就是自己生辰,倒是不妨让自己闺女瞧上一瞧。

    徐老爷心里一直惦念着那个缎子,方家老爷倒也大方,临行前送了一匹浮光锦给他。当年方家老爷落难的时候,多亏徐老爷出手相助,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份恩情,他得一直记着。

    “这缎子可真美。”徐玉郎说道,“可以让娘亲做条马面裙来穿。”

    徐玉郎这话让徐老爷愈发过意不去,若是没有之前的事情,恐怕这个孩子会兴致勃勃地想要给自己做件衣裳吧。

    晚间,徐老爷挥退众人,把那个襁褓拿出来,两个人对着一比,果然是一样的缎子。

    “玉儿到底是什么出身?”徐夫人说道,“怎么觉得来头不小呢?”

    徐老爷沉吟了一会儿,说:“我跟方老弟套了一些话,多半是世家的孩子吧。兴许是外室所出,当家主母容不下,才不得不舍了。”

    徐夫人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虽说没进过宫,但是话本子跟戏文总是看过的,这宫禁那么严,怎么可能送个娃娃出来?狸猫换太子,不过就是看给老百姓一个乐罢了。若是真的如此,那皇家内宫岂不是比内宅还要松散。

    “汴梁一等世家不过那几个。许家、方家不纳妾那是有了名的。”徐夫人说道,“剩下的就是季家、严家并谢家。可惜咱们接触不到,不然瞧瞧长相也好。”

    “走一步算一步吧。”徐老爷说道,“今日玉儿这孩子说这段子正好给你做马面裙的时候我眼睛都酸了,平常人家的姑娘,这个时候不是正应该想着怎么打扮自己的好年岁吗?这次回金陵过年,你还做无事,开年就跟我回汴梁,到了来年八月,正好能从养善堂里抱一个回来。若是大房那边问起来,先头两个月,没什么大反应,谁能注意!到时候,再把郎儿过世的消息散出去,玉儿也就可以恢复女儿身了。”

    “老爷。”许夫人把头靠在徐老爷的肩膀上,“这么多年,咱们只得了一个孩子,到底还是我亏欠你。”

    “胡说什么呢!”徐老爷拍拍夫人的手,“这些年你跟着我吃苦受累担惊受怕,是我亏欠你才对。孩子么,就是个缘法,兴许咱们就是子女缘薄了些。不过你看玉儿如此听话孝顺,再来一个,咱们好好养着,兴许也跟玉儿一样。”

    徐夫人点点头,眼泪却止不住流了下来。徐老爷慌了手脚,赶忙拿帕子给她擦,擦着擦着,两个人越贴越近,最后到了一处,夜里就要了一回水。

    徐老爷有心留在汴梁,方家铺子转到自己名下后很是用心。功夫不负用心人,徐家生意做得极大,整整在汴梁住了两个月,刚忙活利索,阖家准备回金陵过年,徐夫人却病了。

    “娘,都说刚来的时候容易水土不服,您这怎么过了两个月,反倒开始不适应啊?”

    徐玉郎说着,把一杯蜜水递给徐夫人。她这些日子天天胸闷,胃里还一阵一阵地反酸,今日早晨更是把吃的东西全吐了。

    “不过就是时气不对罢了。你跟你爹倒是慌得不行,要我说,请什么郎中,躺几日就好了。”徐夫人说着又皱起了眉头,“这蜜水怎么一股怪味,快拿走。”

    她说完之后,又是一阵干呕。

    徐玉郎接过来之后自己喝了一口,说:“没有啊,跟往常没有区别。”

    这时,徐老爷领着郎中走了进来,侍女们赶忙避开。徐夫人因为年岁已长,又是病人,倒不必忌讳。

    老郎中须发皆白,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徐玉郎在一边瞧着,心道这位不论医术如何,看着就是很靠谱。

    郎中仔细地号脉,又看了看徐夫人的舌苔,说:“徐夫人有了身孕就不要过分操劳了。要我说,这药也不用吃,静养几日就好了。再过一个月,这胎满三个月,应该就没什么事情了。”

    徐家三个人听了这话俱是一愣,徐夫人自十七岁产育之后,十几年都未再开怀。结果来了汴梁没多久,就有了这等好消息,怎么能让人不惊讶。

    “不是吧?”徐夫人自己有些不相信,“我虽然小日子不准,但我都多大了,怎么可能再有孕呢!”

    “老夫虽然不是什么神医妙手,但是这喜脉若是再诊不对,我那福安堂,恐怕早就让人给拆了。”

    “可我今年都三十四了!”徐夫人忍不住说道。

    “那又如何?”郎中笑着开了口,“夫人保养极好,这个年岁再有一个,也是正常。”

    曹妈妈在一边立着,看了徐夫人一眼,开了口。

    “严郎中,我家夫人刚来汴梁没多久,这就有了。先前在家的时候,可是一直没有动静。”

    老郎中愣了一下,又仔细地给徐夫人诊了脉,转头看向在一边傻乐的徐老爷。

    “劳烦徐老爷也让我诊诊脉。”

    徐老爷不明就里,也伸手过去。

    老郎中仔细地诊了许久,看了看徐老爷,说:“您应该是被人算计了。”

    “什么意思?”徐老爷有些不明白。

    “那我就直说了。”这位郎中是方池的故交,跟徐老爷也见过几面,说起话来,自然也更熟稔一些。

    “我家祖上做过前朝御医,很是知道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您这脉息虚浮,还有些滑润,显见是被人下了见不得人的药。”老郎中说道,“这药啊,影响子嗣。”

    徐老爷沉吟了一会儿,起身对着郎中行了个礼。

    “多谢严郎中。”

    老郎中笑了笑,说:“这药我已经猜个八九不离十了。是什么不好告诉您,不过我跟您说,只要不再接触,就无甚大影响。这药性虽然霸道,但是不持久。要我说,这害人的人也是个厉害角色,藏在暗中使这阴损招数,若是可以,夫人还是不要回金陵的好。”

    “一定一定。”徐老爷恭敬地应了,不管自家夫人这胎是男是女,好歹有了盼头。就算是个女娃娃,兴许过些年还又添一个。

    徐老爷让人封了上等赏递给严郎中。

    他也不推辞,笑着就揣进怀里。

    “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遣人上门。横竖我在家也无事做。”

    “日后少不得劳烦您。”徐老爷说完,又把曾经淘换来的医书孤本递给严郎中,“这是我之前在金陵淘换来的,放在家里也是个摆设。”

    “哎呦,这可是个好东西,早拿出来啊,诊金我就不要了。”严郎中接过来之后,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都拿着都拿着。”徐老爷赶忙说道。

    他跟严郎中又说了几句话,亲自送他出了大门。关上门之后,他阴沉着脸转身走回去。

    徐夫人在床上坐着,愣了一会儿,眼泪就留了下来。

    “娘亲哭什么?”徐玉郎说道,“要给我添个弟弟,这可是好事。况且爹爹这事,肯定是徐家大房搞的鬼,现在知道了,多少有个防备。他们就是再拿孝字压着您跟爹爹,咱们也话说不是!”

    徐夫人抹抹眼泪也笑了,她日盼夜盼,终于盼来了这一日。原来,不是她的事情,而是有人暗害他家。

    “都好生照顾娘亲。”徐玉郎板起脸叮嘱道,“娘亲这一胎宝金贵,若是有什么事情,有你们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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