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苍看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笑着问道:“你们有何想法?”
季凤青头昏脑涨,立在那里都难受。徐玉郎看了他一眼,决定还是自己先开口好了。
“玉郎还是认为应该还是在去一趟龚家。”
“含章还是准备晚上再去听人家壁脚?”谢苍问道,语气里略带促狭。
虽未及冠,但是已入仕途,许家老太爷便替徐玉郎取字含章。
“那倒是不用。”徐玉郎说着话,脸就红了,“白日就好,白日就好。”
“那就一会儿再去一趟。”谢苍说完,看向季凤青,“元安要不要一起?”
季凤青中了探花之后,家里就给他取了字,元吉。青,东风色也。木生火,从生丹。黄离元吉,得中道也。
“去。”季凤青强打着精神说道,“总不好让含章自己一个人。”
徐玉郎却看了一眼他,心道这位还是回去修养一下的好,跟在身边,没不够添乱的呢!可是又不好明说,只得忍了下来。
两个人骑马缓步去了龚家。龚夫人正在跟族里掰扯祭田的事情,听见大理寺少卿来了,竟然松了一口气。族里的叔祖叔公,一个个都是老油条,滑得很。
“还请各位叔祖叔公慢坐。”龚夫人说道。
龚家族里的人对视了一眼,心道这已经是大理寺第二次上门,怕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几个人面上不禁露出喜色。若是龚家夫人进了大狱,这万贯家财还不是全由他们控制,龚家小公子不过才三岁,捏圆捏扁还不是看他们。
“民妇见过二位少卿。”龚夫人行了个礼,就坐到了一边,“二位今日过来,又有何事?”
“劳烦龚夫人还请万姨娘再过来一趟。”徐玉郎说道,“有些事情,还要问问万姨娘。”
龚夫人点点头,转身吩咐小丫鬟让万姨娘过来。
“龚老爷那日的食物,您也是一起吃的?”徐玉郎问道。
龚夫人点点头,说:“是的。这个您可以问我身后的这两个丫鬟,当日是她们两个布的菜。”
徐玉郎看向立在龚夫人身后两个姑娘,两个人忙不迭地点头。
“那剩下的饭食呢?”徐玉郎问道。
“都倒了。”龚夫人轻声说道,“龚家的规矩,主家跟下人的饭菜,是分开的。”
这个徐玉郎倒是听自家娘亲提过,若是剩下的饭菜赏给下人,厨房势必每日故意多做上许多。
这时,万姨娘带着宝儿走了过来。龚夫人打发乳母跟丫鬟带着宝儿去厢房玩耍,又看向万姨娘。
“这位大人有事情要问你。”
万姨娘看向徐玉郎,说:“这位大人请说。”
“龚老爷到了你的院子当真就饮了几杯茶?”徐玉郎笑着开了口。
万姨娘看着眼前这位年轻人,觉得他虽然笑意盈盈,可是目光却总觉得看到自己骨子里似的。
“这……”万姨娘有些犹豫,“还用了一些丸药。”
“龚老爷病了?”徐玉郎故意问道。
万姨娘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低着头,声音如同蚊子一般细小。
“那药,是拿来助兴的。”
“拿来瞧瞧。”
万姨娘赶忙吩咐身边的丫鬟去自己的房间。
“除了丸药呢?”季凤青在一边开了口。
万姨娘摇摇头,说:“没有了。”
徐玉郎跟季凤青对视了一眼,倒是跟昨晚听到的一样。
一会儿,小丫鬟捧了一个荷包来,万姨娘接过来递给徐玉郎。
“就是这个。”
徐玉郎打开荷包,从里面到处一颗药丸,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
“这是哪来的?”
“是老爷从一个番僧那里得来的。”万姨娘说道,“据说很贵,一锭银子一颗。”
藩僧,徐玉郎忽然就笑了,这个番僧他还真是知道是谁,他听父亲提起过。
“这个我先拿回去了。”徐玉郎说道,“若是有事,我们还会再来。”
“二位老爷慢走。”龚夫人起身说道。
徐玉郎与季凤青出了龚家,他回头看了看大门,说:“看来过几日晚上还得再来一趟。”
季凤青皱着眉头看着他,说:“你是不是听人家女眷墙根上瘾了?昨日你也听见了,龚夫人跟万姨娘虽然都存着杀龚老爷的心思,但是酒没有毒,这丸药又是龚老爷自己拿来的,你还想要什么证据?”
“我总觉得没有这么巧合。”徐玉郎说道,“万姨娘恐怕很早就已经知道这丸药不能与酒同服。”
“可是凭这个你也不能问她的罪啊!”季凤青看着徐玉郎说道,“这个连过失杀人都算不上。”
“我知道。”徐玉郎说,“我知道或许问不了她们两个人的罪,但是,我总想弄明白真相。”
季凤青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心道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在官场上,怕是不好混。稍微一个不注意,就容易粉身碎骨。
“你回头去趟许家吧。”季凤青说道,“跟许家老太爷聊聊。”
“为什么?”徐玉郎有些不理解。
“去了你就明白了。”
两个人说话间,就回了大理寺。徐玉郎把自己的想法说给谢苍听了之后,谢苍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说:“就喜欢你们这种朝气蓬勃的劲儿,去吧!”
季凤青在一边听着,忽然就明白了皇帝的想法。那位想要变法,就肯定要罢黜很多旧臣。这位年轻,对官场不甚了解,又带着一丝呆气,可不正符合皇帝的心思。
他自嘲地笑了笑,过些日子,还是让父亲给他走动走动换个地方吧,这大理寺,不适合他。
晚间,徐玉郎回到家,直奔上房。徐老爷正跟夫人说话,见他来了,笑着让他坐了下来。
“父亲,我想见见之前您提过的那个番僧。”徐玉郎说道。
“可是有事?”徐老爷有些不明白。
徐玉郎点点头,说:“龚家老爷的死,就是因为吃了那个番僧的丸药。”
“不会吧!”徐老爷语气很是惊讶,“除了龚老爷,也有不少人他手里买过丸药,都还活得好好的。”
“您就替我引荐一下吧。”徐玉郎拉着父亲的衣袖说道,“我绝对不给您惹麻烦。”
“老爷。”徐夫人在一边开了口,“玉儿想见,您就让他见见呗。”
徐老爷见夫人发话了,只得同意。
“我明日让家丁去请他,后日你就在咱家见他吧。”
“多谢父亲。”徐玉郎见徐老爷同意,面上的笑容更甚了。
那番僧来的时候,已经是晚间了。徐玉郎在正屋坐着,就见一个身高八尺有余的人打外面进来。他的长相颇为古怪,头发和胡须都很卷曲,深目高鼻,看样子,应该是打天竺来的。
“这位小公子找老衲,不知道是因为合适。”
那番僧虽然精通官话,可是到底有些口音,听起来怪怪的。
“玉郎有几个问题想问这位高僧。”徐玉郎恭敬地说道,“还请您详尽地解答。”
“呵呵。”那番僧朗声大笑,“好说好说。”
“这个可是从你那儿得的?”徐玉郎说着把龚老爷荷包里的丸药递给他。
那番僧接过来仔细瞧了瞧,说:“正是。”
“服用此药可有禁忌?”徐玉郎又问道。
“此药虽为助兴之药,但是少量服用,可以健脾益肾。”番僧说道,“它只与一样东西犯克,那就是龙涎香。不过,那玩意金贵,平常人家,也很少用得上。”
徐玉郎闻言愣住了。他娘亲好焚香,徐老爷曾经花重金给她买过龙涎香供她调香。这个味道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那日,万姨娘从他身边经过,就带着若有若无的龙涎香的味道。想来是因为家里出了白事不能熏香,但是身上还残存着之前熏香的味道。
“那酒呢?”徐玉郎又问道,“桂花酒。”
“定然不会。”番僧说道。
“多谢。”徐玉郎说完,遣人给他递了个荷包,“今日的话,还请您保密。”
番僧伸手接过荷包,捏了捏,就笑着揣进怀里。
“这个您放心。”
送走了番僧,徐玉郎也回到自己的书房。看来,万姨娘那日的话,是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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