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季凤青穿着一件淡粉色的交领短袄,下着鸦青色的襦裙,又梳了一个百合髻,插了一支翡翠镶金步摇。耳朵上戴了特意准备的带耳夹的耳坠子。因为害羞,他整张脸都红透了,连耳朵尖,都泛着红晕,倒是更加娇俏可爱。
徐玉郎在一边瞧着,怪道都说季家人好颜色,果真没错。
“走吧。”季凤青捏着嗓子说道。
谢苍跟徐玉郎在一边听着,面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到了驿馆少说话。”谢苍叮嘱道,“还有就是手,不要轻易露出来,骨节那么粗大,一看就是双男人手。”
季凤青翻了个白眼给他,徐玉郎在一边瞧着,倒是颇有几分娇嗔的味道。
“还有你。”谢苍又看向徐玉郎,“元吉拿到了安顺亲王给西夏人的信就好,若是有什么蹊跷回头再说。”
“是。”徐玉郎也恭敬地应了。
这时,教坊司的方司正也来了。她见了季凤青,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就笑了。
“这位可真是把我们的姑娘都比下去了。”
季凤青一时语塞,他分不出来这话到底是褒是贬。徐玉郎在一边偏过头笑个不停,被季凤青狠狠瞪了一眼。
“已经着人打听到了,那信就在西夏使臣兀那的房间里。到了驿馆,礼部的人进不得后院,只有歌姬们因为要换衣裳可以进去。你就趁机去他房间搜寻。寻得了就赶紧出来。”谢苍说道,“到时候方司正会找机会帮你换了男装。”
“是。”季凤青恭敬地应了。因为没有压着嗓子,说不出来的那么别扭。谢苍忍着笑,让他们离开了。
季凤青今日坐马车,徐玉郎骑马在一边总觉得好笑,一路忍不住往车厢看过去。微风吹起车内的帘子,徐玉郎一回头就能看见季凤青的脸。他一动不动地端坐在那里,倒是跟跟那仕女画一般。
到了驿馆。徐玉郎跟着礼部的人去了正院,方司正则带着歌姬奔着后院走去。
西夏的使臣见惯了大漠上热情豪迈的姑娘,乍见羞羞怯怯的歌姬们,一时色心大起。
“这小娘们儿可真好看。”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色眯眯地看着季凤青,忍不住上手捏了他脸一下。
季凤青不好说话,往后错了一步,又瞪了他一眼。
“小娘们儿还挺辣!”
那大汉说完又要伸手,被方司正拦住了。
“这位大人,我们教坊司的歌姬都是正经姑娘,不似那青楼楚馆。还请大人放尊重一些。”
“野力茂才!”西夏使臣兀那忽然出言,“不得放肆!”
“是。”那大汉闻言退了下去。
不过,他又看了季凤青一眼,眼神赤/裸得仿佛要把他衣服扒光了一般。季凤青不由得一阵恶寒。
“杨侍郎这边请。”兀那说道。
杨侍郎点点头,带着一众人往那边走去。徐玉郎看了一眼季凤青,见他点点头,这才放心。
季凤青跟着方司正去了驿馆后院。他趁着歌姬们在换衣裳,冲着方司正使了个眼色,悄悄地摸了出去。
谢苍之前给他看过驿馆的舆图。季凤青想了想,就穿过月亮门,沿着游廊走到兀那住的地方。
门口,小厮坐在树下晒着太阳睡着了。季凤青看了他一眼,提起裙子,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这裙子太碍事了,季凤青暗想。他轻轻地推开门,直接奔着东边的书房就去了。
在哪儿呢?他走到靠墙的柜子前,蹲下身打开里面的盒子,什么都没有!季凤青愣了愣,忽然觉得自己想错了。驿馆现在住的都是西夏人,兀那肯定认为书房安全,那书信,不会藏起来的。
他起身来到书案前,果然在一本书下面发现了安顺亲王的信。他看了一眼,就揣到了怀里。之后,季凤青又看到了西夏王宫的舆图,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确定都记住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放好。
他笑了一下,拎起裙子就往外走去。
忽然,院子里传来了说话声。季凤青犹豫了一下,一闪身,躲到了内室的柜子里。
一会儿,季凤青就听见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大人。”一个姑娘的声音传了来,又滑又甜。
“怕什么!”兀那的声音传了过来,“又不是第一次了。”
“那大齐的歌姬,您不喜欢吗?一个个漂亮得很呢!”
“那又如何,看得见摸不着。哪有你这小美人贴心!”
季凤青躲在柜子里,就听见外面的罗床晃动的声音。居然所知,这驿馆的东西都是好物,居然能让罗床晃动,这兀那,也是好体格。
一会儿,又有那姑娘的声音传来。娇啼婉转,百转千回。
“你这小母牛不诚实。”兀那又说道,“说得义正言辞,只可惜有些地方骗不了人。”
“大人。”两个字被那姑娘喊出了八个音。可能这个声音落在兀那耳朵里,仿佛战场吹响的号角,那罗床晃动得更加激烈。
季凤青躲在柜子里,听得面红耳赤,某些地方,也渐渐不受控制。他今年不过十七岁,最过分的,也不过是跟同年吃饭听过一些荤段子罢了。要知道,他连那青楼楚馆都没去过!
终于声音听了下来,季凤青也松了一口气。
这时,传来敲门声。
“什么事!”兀那的声音中,带了一份餍足。
“大人,那边一直问您人去哪儿?”
“知道了,马上就去。”
兀那说完,骂骂咧咧地起身。季凤青听着他跟那个姑娘穿好衣裳,走出房门。他又等了一会儿,这才推开柜子的门,悄悄走了出来。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揣着信件,快步走出正屋。
刚走过游廊,季凤青就看见前面有人影在往这边走来。
他想了想,奔着东边走去。他记得,那边应该是会客的地方,礼部的人,应该都在那边。他带着满头朱钗,走起路来难免有些声响。
“前面是谁!”
季凤青见自己被发现了,赶忙提着裙子跑了起来。
徐玉郎刚刚更衣出来,就看见季凤青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怎么了?”他问道。
“我被发现了。”季凤青说道,“那人正往这边过来。”
“已经来了。”
徐玉郎说完,伸手把季凤青揽在怀里。
“不就是嫌衣裳透吗?”他温言说道,“我这就去找方司正,让她给你换一件。”
季凤青先是一愣,整个人后背都僵住了。他想了一下,忽然就理解了徐玉郎的意思。
“方司正会听你的吗?”他靠在徐玉郎的肩膀,声音压得低低的。
“我是大理寺少卿,不比她一个教坊司司正要强。”徐玉郎见那人往这边看过来,伸手摸了摸季凤青的头发。
两个人瞬间后背都麻嗖嗖的,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真好。”季凤青说完这话,觉得自己都要吐了。
“那就不哭了啊。”徐玉郎说道,“一会儿招了幌子,回头又该挨罚了。”
“嗯。”季凤青说完,忍着恶心环住了徐玉郎的腰,“多亏有你。”
徐玉郎这下整个人都不好了,眼前这位演着演着,还上瘾了不成?可是她又不好推开他,只得拍拍他的肩膀,说:“喘口气就过去吧,我陪你一起。”
那边走过来的西夏人看了一会儿,冲着徐玉郎挤了一下眼睛就走了。
“走了吗?”季凤青问道。
“走了。不过以防万一,还要再等一会儿。”徐玉郎轻声说道。
两个人保持这个姿势,僵持了一会儿,徐玉郎又左右看了看,这才放开揽着季凤青的手。
“走吧。”
“多谢。”季凤青说完,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真让人受不了。
方司正等了许久不见季凤青,正在那边急得不行。见他跟徐玉郎一同走了进来,这才松了口气。
“季大人,您可回来了。”方司正说道,“您再不来,我就要去找徐大人了。”
“路上遇到点事情。”
季凤青把刚才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
“这好办。”方司正说道,“一会儿我也不让顶替您的那个姑娘上场了,就说闹脾气了。”
季凤青点点头,教坊司的姑娘,有几个很是心高气傲。
“那您赶快换衣裳吧。”方司正说着捧出一套男装,“一会儿您就大大方方地走出去。”
徐玉郎见事情解决了,也赶忙走了回去。
季凤青在屋里洗了脸,卸掉妆容,又让人重新给他束了发冠。他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想着刚才的情形,若是没有遇见徐玉郎,他恐怕轻易脱不得身的。
徐玉郎沿着游廊往回走,想到刚才的情形就一阵一阵地起鸡皮疙瘩。她在金陵跟着父亲去画舫,也不过就是拉拉姑娘的手。这次倒好,被一个大男人抱住了腰。万幸没有旁人知道,要不然,她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徐玉郎进来没多久,季凤青也换了衣裳坐到他身边,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不自在。
“事急从权。”季凤青小声说道,“若不是你,恐怕要露馅了。”
“东西拿到就好。”
两个人说完这话,同时往前面看去,这个时候,双方都不想再对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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