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凤青跟徐玉郎回到大理寺,掏出了怀里的信件递给谢苍。谢苍接过来,直接就让人用蜡封住。
“这次多亏含章机灵。”季凤青说道,“要不然,跟西夏那边要费一番口舌。”
“哦?”谢苍有些好奇。
徐玉郎正在一边浑身不自在,听到季凤青绘声绘色的讲述,脸不自觉地红起来。想到被他抱了一下,整个人都热气腾腾的,仿佛一只熟了的螃蟹。季凤青看过去,不禁有些好笑,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我还看到了西夏王宫的舆图。”季凤青说道,“我都记住了。”
“快!”谢苍说道,“赶紧描画下来。西夏虽然面上臣服于我大齐,但是心里一直不服,有了这份舆图,他们若是再搞鬼,直接灭了他们。”
季凤青提笔一挥而就。徐玉郎凑上前看了看,觉得他的记性可真好,只不过看了这么一会儿,居然全都记下来了。
谢苍把信跟舆图放好,第二日呈给皇帝闻人琰。闻人琰大喜,不禁抚掌。
“有了这封信,我看安顺还怎么狡辩。”
“皇帝。”谢苍说道,“此时不宜有大动作。”
“朕知道。此举不过是敲山震虎罢了。”闻人琰说完叹了口气,“世人皆以为是闻人瑾陷害太子哥哥。其实,这里面还有安顺的手笔,只不过这事情过去太久了,安顺早就把尾巴扫得一干二净。”
当年前太子闻人珂被二皇子闻人瑾构陷,说他行镇魇之事。证据确凿,太子百口莫辩,只能以死表明自己的清白。
闻人琰却明白,当时太子妃已有身孕,太子哥哥此举,是为了保全她跟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
“皇帝,您还念念不忘呢?”
谢苍觉得自己这个小舅子,能当皇帝纯属是因为皇家没人了。他啊,太过慈悲。
“怎么能忘呢!”闻人琰感叹道,“安顺阴险,当年就躲在暗处,现在仍旧不老实。况且,自幼太子哥哥就待我极好,我总要帮他把害他的人悉数归案。”
谢苍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
“季家小子跟新科状元,你觉得哪个更适合大理寺少卿的职位?”闻人琰问道。
谢苍想了想,说:“微臣认为,徐玉郎更胜一筹。”
“哦?”闻人琰挑了下眉毛,“为何?”
“那小子商家出身,虽然幼年师从范家,到了汴梁城又成了许太傅的弟子,但是他不懂或者不屑官场上的弯弯绕绕,凡事总是想要查明真相。又因为出身,在汴梁交游甚广。三教九流,都认得一些。”
谢苍说完,抬头看向闻人琰,见他听得认真,又继续说了下去。
“季家公子虽然天资聪敏,但是因着祖上的关系,明哲保身是刻到骨子里的。”
闻人琰点点头,说:“继续仔细考量。”
“是。”谢苍应道。
晚间,闻人琰自己在甘露殿的书房,他看完安顺王写给西夏使臣的信,好悬没把书案拍裂了。这个蠢货,居然想联合西夏王起兵。
闻人琰想了又想,决定明日让御史把之前积压的折子都上表,先给他关上一阵再说。
兀那回到书房,翻遍了每一处地方都找不到安顺王的信件。他沉默了一会儿,就知道准是今日被大齐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了。
兀那虽然长得粗鲁,但其实心思细腻,又会察言观色。西夏这几年王子们争夺得厉害。而这个时候,却恰恰不是跟安顺王联手的好时机,稍有不慎,整个西夏就算是送给人家了。
他提笔,给闻人琰写了个奏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一清二楚,并且表明西夏没有起兵之心。之后,他仔细读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这才安心地睡下。
在徐家,徐玉郎洗漱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今日季凤青这一抱,让她现在心情都难以平复。这些日子太过顺当,让她失了防备之心,日后,要谨慎一些才好。
这一日沐休,季凤青正在家里看书,就听说嘉敏公主来了。他笑了笑,这个小丫头,在宫里怎么就待不住呢!
“听说你前些日子穿女装来着?”闻人斐说话间就走进了书房,“那衣裳还留着没,穿上让我瞧瞧呗。我可听舅父说,比姑娘还俊俏!”
“合着你今日来就是瞧我热闹的啊?”季凤青说着把书放到书案上,“仅此一次,过期不候。你看不到了。”
“哼!”闻人斐皱皱鼻子,坐到季凤青跟前,伸手摆弄他书案上摆着的西府海棠。
“怎么了?有心事?”季凤青跟闻人斐从小一起长大,对她了解得一清二楚。
“母后要给我选驸马。”闻人斐说道,“可是那些人我都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季凤青倒了杯茶给闻人斐,“说来听听。”
闻人斐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他们那样的。”
“新科状元呢?”季凤青问道,“我看你对他态度可是与别人不同。”
“徐玉郎?”闻人斐歪头看着季凤青,“你有没有觉得他长得很眼熟?”
“眼熟?”季凤青想了想,“不觉得啊。”
“我一开始看见他,只觉得他长得好看,又是外乡人,就出手替他讨回了银袋子。可是我把银袋子给他的时候,觉得又眼熟又亲切,仿佛是个很熟悉很熟悉的人。”
闻人斐说完看着季凤青。
“你真的不那么觉得吗?”
季凤青摇摇头,说:“我看你这个小丫头就是见人家长得好看罢了。”
“才不是呢!”闻人斐说道,“我就是觉得一定在哪里见过他。”
“这天底下的人那么多,总有几个长得相像的。况且金陵跟汴梁这么近,兴许他家有亲戚一直在汴梁让你见到过也未可知。”季凤青说道,“倒是你未来的驸马,才是个大难题。”
闻人斐双手托着下巴,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希望我未来的驸马是个大将军。”
“那你去跟皇帝说啊!”季凤青看着她,觉得这姑娘话本子看多了。
“我父皇母后肯定都不同意。”闻人斐鼓着嘴巴说道,“他们觉得不安稳,可是好男儿志在四方,不上战场的,可不算好男儿。”
季凤青闻言瞟了一眼闻人斐。
“你这话可是把我骂进去了。难为我还帮你出谋划策。”
“习武之人,习武之人。”闻人斐赶忙拿话找补。
“那估计不可能。”季凤青说道,“你是当朝唯一的公主,皇帝皇后自然希望你一声平安顺遂,嫁个将军,可是要日日担惊受怕。”
闻人斐嘟嘟嘴,眼睛转了一下,说:“我们去找徐公子玩吧!”
“徐公子今日去了许家。”季凤青说道,“况且徐家又不似我家,你怎么忽然上门,人家还不定怎么想呢!”
“那我们出去玩吧?”闻人斐说道,“我都好久没出去了。”
“也不行。”季凤青说完指指堆在书案的卷宗,“这些我都要看完的。”
闻人斐虽然娇蛮,却也知道季凤青现在不比以前。
“那好吧,我带马侍卫去。”她说完,就站起身来,“走啦!”
季凤青望着闻人斐的背影,想着她之前的话,这徐玉郎,确实挺眼熟的。他长得,真的很眼熟。像谁呢?
许家,许家老太爷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你可知道我为何给你取字含章?”
“含章可贞;以时发也。或从王事,知光大也。(1)”徐玉郎说道。
“你名字里有个玉字。玉,至坚至贵。你这个人呢,虽然品性高洁,却不知刚直易折,取字含章,就是让你含蓄低调一些。”许太傅说完看这徐玉郎的眼睛,“明白了吗?”
“可是龚家那事?”徐玉郎又问道。
“你处理得很好。”许太傅说道,“若是龚家族里没有那个在安顺亲王当侍妾的姑娘,他家是没有人敢报官的。这事本就没有实际证据,他们要的,是龚家的家产。而安顺亲王,要的是大理寺屈从于他的权势。你记着,但凡只求个真相的事情,闹不到大理寺去。”
徐玉郎想了想,说:“我明白了。”
他在许家跟老太爷用了午饭,陪着他喝了两盅桂花酒,喝得他心满意足。
“日后不忙常来看我。”许家老太爷捏着酒盅笑眯眯地说道,“正好陪我喝两口。”
徐玉郎刚想应承下来,一抬头,就看见许家太夫人在门口笑眯眯地站着。他愣了一下,冲着许家老太爷飞了个眼神,说:“师父,酒虽是好物,但是不能过量。”
许家老太爷刚想反驳,忽然福至心灵,悄悄偏过头看过去,虚指了一下徐玉郎,说:“你这小子说得对!”
一老一小笑得像两只小狐狸一般,惹得太夫人也觉得有趣。她家老爷的这个小徒弟,还真有意思。
送走了徐玉郎,许老太爷看向太夫人,说:“你觉得这小子如何?”
“是个伶俐人。不过,配咱家孩子还是差了些。到底是商户,即便孩子是个好孩子,可是婆母就不好说了。”
“有道理。”许老太爷捋着胡子说道。
“不过呢,话不能说满。徐家夫人现在在家养胎,等过了这一阵,我下帖子请她往家里做做,瞧瞧人品。”太夫人说道,“我就喜欢他家人口简单,而且,我打听过了,徐家老爷疼夫人,在金陵是出了名的。”
“也好。”
送走了西夏使者,就到了夏日。这天大理寺的人正在整理卷宗,司丞吕施来报,户部侍郎卫映的儿子,死在了汴梁最有名的青楼,环春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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