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有条不紊层层选阅，无心惹祸蠢蠢欲动

    第二日早上醒来后, 没过一会儿热腾腾的早膳就送来了——整整八样儿点心、三种粥，还有两种小菜，比起昨天来竟是好了不少，可见随着一关关过下来, 留下的这些秀女也愈来愈金贵了。

    用过早膳，众位秀女就又三三两两的, 都出到了院子里透气儿。

    武善看了一眼觉出不对来，留心数了数，果然又少了七八个人。

    再细细一想, 这七八个就挺冤的, 武善估计着, 她们应是睡姿不佳或是打鼾、说梦话而被剔出去了。但琢磨琢磨，这玩意儿挺不可控的, 兴许连自个儿知道都不知道呢，就因为这个落马了。

    这一日还是没有人来安排她们, 就这样，她们这四十几个人竟然就这么住下了。每日别说继续检选了, 就连来个教规矩、训话的人都没有。

    可住着住着就不太平了——本就都是一群十几岁的小丫头，大部分也都谁也不认识谁，进来后同居一室，同坐用饭，晚上睡的还是屋子里靠墙砌的大通铺，自然免不了磕磕碰碰地闹矛盾。

    过了没有五六天，留守的宫女儿就已经断了两回官司了, 说起来呢，无非是“她总占着妆台半天不让出来”、“她们三个总一处说话不理我”之类的小事，宫女姐姐们的脾气都很好，出了事了总是耐心地两头劝和，实在劝不好的，就商量着给闹矛盾的人换开了屋子是了，从不曾加以责罚。

    毕竟都是家里头娇生惯养的姑娘，见这样，憋不住提意见闹事儿的人渐渐更多了。

    可是毕竟都还是知书达礼的姑娘，谁都不是刁钻的，脾气不太好难相处的也就是那几个，过了十来日，告状的都被特别安顿好后，渐渐也就无人生事了。

    这一日，四个曾迎接过她们的嬷嬷就又登了门——凡是闹出过风波的，甭管是那出头告状的，还是倒霉被告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被不留情面地告给了嬷嬷，一一被送了出去。

    等人被送走后，院子里就只剩下不到二十个人了。

    这时嬷嬷才开了金口，一位明显是四人之首的站了出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道：“姑娘们，请收拾了东西，随奴婢们走吧。”

    ——可见，这才算过了初选。

    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多多少少被今日突如其来的“东窗事发”给震住了，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忙收拾了东西排好了两两一排，随着嬷嬷们出了这个短暂居住的院子。

    走了没多少路，又进一院——这回的这个院子就上了匾了，武善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上书迎禧宫三个古朴大字，脑子里立刻出现了一个曾在张裕洲送来的名单上看到过的名字——“迎禧宫掌事姑姑南氏”，心里不由松了半口气。

    进了迎禧宫，她们这一小队人才终于见到了其他的秀女。后来又进来两组人，加起来，院中便也有百余人了。

    人到齐后，还是一样先安排了住所，仍是每四人同住。

    众人静静地等在各自的屋子里，过了一会儿，武善她们的屋中进来了一个宫女，和善地冲四人福了福，才道：“姑娘们稍坐，一会儿司药大人们来为姑娘们扶脉。”

    ——二选这就开始了。

    四人依言安份坐了一会儿，果然进来了一位被小宫女伺候的女官，也是福了福，就坐下替四人细致诊脉。每个人都望闻问切一番，什么话也没说，蹲了个福礼就又出去了。

    然而不出所料的，门口又过去了几个挽着包袱的秀女。

    司药走后，宫女们又进来了，说要带她们沐浴。

    武善知道这回总免不了一顿尴尬了，好生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随着宫女进了屋，这回这屋子里点灯熬蜡的十分亮堂，一位法令纹深深略显严肃的嬷嬷站在屋子里，等她宽衣后凑了上来，用极其娴熟又轻又快的手法把武善全身上下都摸了一遍，又额外按了按小腹，这才施礼退下。

    而宫女伺候沐浴的时候，也一反上回，盯着武善使劲看，武善涨红了一张脸，好不容易才结束被送了出来，一出来就见到两个妹妹排在晾头发的人群里给她使眼色。

    ——怨不得李之韵一直从容不迫，原来，她左肩有昔年游猎时所受的箭伤，虽早已淡化，需要使劲盯着细看才能看到浅浅的浅色痕迹，但在这一轮也“遗憾”地惨遭淘汰，挽着小包裹被送出了宫。

    饶如此，李之韵也被这几日的紧张憋闷熬得乖觉了不少，低垂着眉眼，沉默的随着嬷嬷出了宫室。

    她解脱了，武家的三个还得继续熬着······

    武善以前偶然听长公主说过，宫里的娘娘们别的不说，都首要练一门静功——耐得住静。就算是独自守着一座偌大的宫殿不与外通，连度数年，也能波澜不动，甘之如饴。

    武善如今可见识了这门功夫是怎么练出来的了······如今这院子里留下的都是经过了初选的人，因不知道这院中的规矩，且嬷嬷们也留下了两个，便连晒太阳都不敢了，一个个都缩在屋子里头，连交谈都少。

    好在又过两三日，嬷嬷们终于开始教授课程了，所学十分单调，只有女四书和宫规，但好歹也有个事儿干了，秀女们的脸上也终于有了几分活气。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有几个不识字或听讲不专注的，又被悄无声息地送出宫了。

    等到这些秀女们都已把女四书吃到了肚子里，宫规更是滚瓜烂熟了的时候，就又换了几位品级更高的女官，测考教授她们书法、女工、算术。

    就这样，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月，迎禧宫中，也只剩下了进来时的一半的秀女了。

    于是，这一日，终于所有人都通过了教习女官的考校，就像是“鬼打墙”一样，又迎来了嬷嬷训话、收拾东西、排队出宫、进另一宫室、安排住处、放下东西、沐浴更衣的一套流程。

    这一次，她们沐浴后穿上了各色贡缎，用上了内造錾了印的首饰，住所也变成了两人同居，安置有黄梨木拔步床的套间儿。

    武淑、武贞自然一屋，只是好巧不巧，落单的武善竟被分到了和卓蓉蓉同住，武善没有什么所谓，和卓蓉蓉友好地攀谈了几句，安生住下了。

    熬过了之前的三轮，剩下的这些秀女们，个个都有大造化，只用等着终选，皇上皇后阅看就是了。到时无论是中选入宫的，还是记名留下等待赐婚肱骨大臣及宗亲的，都是鱼跃龙门一步登天，哪怕是差一等，被送出宫去的，因熬到了终选，也少不了一门儿好亲事。

    所以各种待遇直线跃升，每屋中还都配上了伺候宫女，且这个宫女还极其恭敬，毕竟这些秀女中，少不得就有日后的主子了。

    伺候她们的这位宫女自报家门名叫漪兰，卓蓉蓉就笑着道：“好名字，兰之猗猗，扬扬其香。”

    漪兰忙屈了屈膝，道：“奴婢本是涟漪的漪，多谢姑娘赐名。”把卓蓉蓉哄得摸出个极丰厚的红包赏她。

    因这五十个人中，有不少都是和武善她们一样的心思，混到这一步已经心满意足了，住进这奉宸宫后，明显都活泼了不少，嬷嬷们的约束也宽松许多，偶尔没有差事时，还会进秀女们的屋子里一块儿说说话。

    武淑这一个多月来也给憋坏了，她本就是坐不住的浮躁脾气，在迎禧宫，若非是南姑姑多番回护、几次遮掩，她早就被送出宫了，如今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变化，难免迫不及待地放松了自己。

    她最活泼爽利，但难得是大大咧咧之下亦有分寸、知进退，几个嬷嬷一圈儿下来最爱同她说话了，有一次实在是谈的投机，还趁午膳后各宫主位皆在歇午的空档，允武淑屋子里的宫女巧儿陪着武淑和武贞去逛了逛御花园。

    ——这下子可惹出风波来了！

    打从她们进了奉宸宫，众秀女冷眼瞧着，早就对武家的三人存了不忿儿了。

    奉宸宫管事太监詹得喜，可也是张裕洲名单上的其中一个。

    这太监和宫女不同，宫女能等到二十五岁出宫，能嫁人，能生子，纵是被主子喜爱留下来熬成姑姑、嬷嬷的，也能等到出宫荣养的一天，且就跟武家一样，重金来求她们教授家中女孩儿的不在少数。

    可太监就不一样，大多是穷苦出身，实在活不下去了才会走上这条道儿，无亲无故无依无靠，往上无归宿之处，往下缺脚踏实地，挨了那一刀以后，除了不择手段往上爬，也没有别的奔头了——那都是一门心思琢磨伺候人的主儿。

    相比较起来，迎禧宫的南姑姑顶多是在她们遇到麻烦的时候伸一把手，还得是不露声色，无人察觉。

    奉宸宫的詹公公，那可就谄媚热忱多了。武善三人使的用的，穿的戴的，样样都比众人好出一截儿，可他偏偏还踩着规矩办事，没人能说他什么。

    这也就罢了，众人都以为是冲着武善这个县主和宝庆长公主的面子，也没谁那么腰粗，敢显出不满来，但武淑这可就气人了，一个小小的庶女，模样也不过中上，如今越过了众人得了这一份体面，虽代表不了什么，可有时候这与众不同就是遭人恨呐——

    武淑就这么，犯了众怒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卓贵妃，其实大家不用想得那么复杂，就只是后妃之争而已。卓淑太妃和徐太后也一样，不同的是，太后当了许多年的徐贤妃，没有季皇后的这种天然的地位优势，所以要更艰难一些，卓家和徐家的矛盾也更深一些。

    至于郡主，由于是我方阵营的主力军，所以遭到了重点打击，但她五年为婢还确实不是卓家人透露出来的，相反，卓家人当年的招数是大肆渲染郡主有多么多么牛逼，企图引起皇上猜忌，然后被郡主她们阴了一把，但是就武家的情报看来，就成了卓家揭短了。

    本文需要用到的设定，就只是，郡主作为太子的姨妈，徐家和徐家阵营的李家、武家，都是坚定的保□□，和日渐得宠的卓贵妃和二皇子存在争储的根本矛盾这样。

    至于卓蓉蓉，我想出她的设定的时候把自己逗得够呛——大家看下去就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