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半句之差终无所获,一门之隔重出紫禁
果然, 下一刻就大摇大摆地进来了一个提着药箱的医婆,道:“娘娘,奉太子妃娘娘之命,奴婢来为娘娘推拿施针。”
徐文如和气地笑了笑, 道:“有劳,只是县主在这里, 怎好失礼?嬷嬷不如在暖阁稍候,本宫一会儿再让人去请您。”
医婆却笑嘻嘻寸步不让:“两位娘娘自便就可,施针若是误了时辰, 那效果可就大大折扣了。”还拿话来堵武善道:“都是为了娘娘的身子, 县主一定不会介怀的。”
武善还能说什么?说我挺介意的, 你等会儿再来吧,扎出事儿来算我的?
连徐文如也再无话应, 只得点头允了。
也不能就此冷场,武善硬着头皮, 捡了些选秀时的趣事来说,一来二去的, 徐文如倒真听进去了,时不时还搭两句话,道:“真的?真有嬷嬷站在床头看你们?”
武善也笑道:“是呢,半夜偶然醒了看见,吓我一跳,许是察觉我醒了,她悄没声又出去了。”
把徐妃逗得直笑——那医婆倒是好本事, 下手又稳又快,饶是徐妃花枝乱颤的,她一针一针中间不带停的 ,一点儿也没受影响。
又说了会儿不痛不痒的闲话,去迎禧宫请武、卓二人的嬷嬷堆着一脸笑进来了一蹲身道:“请侧妃安,主子请两位姑娘用膳呢,卓小姐已经去前边儿了。”
武善心里有些着急,却也无可奈何,转念一想,边站起身来边道:“不知可方便去给何才人请个安?”
嬷嬷滴水不漏道:“这奴婢可做不了主,您不如去了跟太子妃提一声?”
武善假装有些为难,嘀咕道:“那,那就算了。”又转头向徐妃道:“何才人年纪还小,初进宫时颇有些不适应,劳侧妃娘娘多多看顾关照。”
她没有直说何氏想家,那就是藐视皇恩了,只是提了这么一嘴,也没什么理可挑的,徐文如笑着点了点头,目送二人一前一后告退了,瞧着,到似是听了进去了。
邹春儿显见已经被挑弄得和徐妃离了心,何子衿······
从宫殿中出来后,武善特意不经意间看了眼门边儿挂着的鸟笼子,心想,无人站门无人通传,不只是哪家的规矩,倒是劳动禽鸟了。
从咸阳宫回来后,武善和卓蓉蓉两人谁也没有向对方打听过在两位侧妃处的谈话,仍是每天傻玩傻乐。
那日后,向皇后娘娘圆话解释的任务被张裕洲揽了去,故而武善并不知道是怎么个走向,倒一直一无所觉的安心住在迎禧宫。
家中,父母和孙舅母也一直遵照她的嘱咐静观其变,过了几日后,因见李夫人实在是迟钝,皇后没办法,只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在某次宫宴后留下了有资格进宫的孙夫人说话,次日,才终于顺理成章地赐下了一道“自行婚配”的旨意,把武善放出了宫。
临走前,卓蓉蓉不愿一个人独住在这里,委委屈屈的和武善道了别,在来接她的宫人的服侍下,先一步搬去了卓贵妃的永安宫。武善倒反而略耽误了一会儿,收拾了比进宫时丰厚了许多的包袱,心情轻松地出了宫,只是对徐文如那日没能说出口的事到底有些挂怀,一路走一路想着。
府里早得了消息,一出宫门,就见派来的车正等着她,武善塞给了送她出宫的小太监一个荷包,独自踏出了宫门。
高妈妈立在车旁,焦急地张望着,见了她的身影忙激动地迎了上来,热泪盈眶地拉着她前后左右看了看。
只是,有多少话也没有在这儿说的,高妈妈忍下满腔的关怀,先伺候着武善上了车,一路向着武家所在的菱镜胡同行去。
武善在宫里静惯了,越往外走,听见了鼎沸的人声,一时竟有些不适应,吵得她坐立不安起来,高妈妈则是离得宫门远了,渐渐自在起来,先将武秉钧和李夫人、三位小姐、孙夫人和李家两位少爷小姐一连串的关怀担忧细致带到,听着熟悉的人事物,武善也终于露出了个笑影儿来。
高妈妈正说的口干舌燥想歇一歇呢,忽而又想起一件要紧事,猛一击掌,喜形于色道:“瞧我,还有一件大好事,没来得及同您说呢,姑娘听了一准高兴!”
武善还没听呢,就已经被感染地笑开了,语气里也带了笑意,道:“是什么大好事,我听一听,争取不让妈妈砸锅喽。”
高妈妈还是很有信心的,凑近了些,雀跃道:“左佥督御史栾家请了媒人,要替他们家的大公子求娶咱们二小姐呢!”
武善一听果然喜不自胜,眼睛亮亮的,连道三个“好”字,几番按捺,嘴角还是忍不住直往上勾。
越是盘算越是满意——栾御史刚正耿介自不必说,姜夫人也是个武淑所求的“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的火爆脾气,栾伯良本身读书也争气,领翰林院庶吉士,内宅之中未见劣迹,长于这样的家庭品性想必也是没得说,而小姑子栾幼佳更是娇怯可人,早有前缘。
栾家也就是这一房,乡下的亲戚不是早已过世的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素无来往,也合了“人口简单”。
最最重要的是——这是武淑她靠自己得来的!
即使是冲动莽撞的武淑、牙尖嘴利的武淑,即使是本性未改的武淑,也依然靠自己挣得了这门好姻缘,得到了认同。
就算她不改,她本就不用改。
武善本是冷情之人,不知为何,此刻却眼眶一热,忙转身挑开车帘假装是在向外看,才混过了这一段失态未被高妈妈察觉。
平复片刻,声音平板道:“果然是一件大好事,多谢妈妈报喜。”
这个妹妹,在武善缺席的那十几年,身为武家实质上的长姐,嫡母,是个万事不管的佛爷,亲姨娘又是怯懦无能,她若不争,她若不尖锐,就真的一无所有了。所以她像个刺头儿一样,好好的话总是横着出来,□□出头,爱憎分明,内心却偏偏自卑而又敏感,硬要形容的话······很像武善曾养过的一只石老鼠。
总是半个身子藏在树洞里,黑豆一样的小眼睛机警地扫来扫去,从人手里小心翼翼的把食物摸走,就忙窜上树去,活像后头有狗在撵它,可是你这一次逮住了它,下回再拿吃的来诱骗,它保准还要摸摸索索地过来拿,一点儿也不长记性,等过来了,又是那一副警惕万分的模样,前后矛盾。
还记得护国寺里,郡主身边的红珠来请,那一瞬间,武淑下意识地投来了怀疑的目光,的确,若是武善故意引着她们在有人处说话,踩着几个妹妹扬自己的贤名,实在是合情合理很说得通。但武善当下还是难免的,有点伤心。
可是即使如此,也是瑕不掩瑜,就算她那一刻对他人真心的质疑实在不够可爱,她仍是那个在自己还没有着落的时候关心长姐的终身的武淑,心存赤诚,未曾磨灭,这样的武淑值得被欣赏,值得被爱。
武善就这样一路激动着,怀着一颗怀藏宝珠被人所识的心兴冲冲地回到了家中,想快点见到几个妹妹详谈,却被告知,几个妹妹被蒋庭芳带走去庄子上玩儿了。
······
当然了,离家日久,数月未见到爹娘,也还是有很多话要叙表的。
武善陪李夫人用了饭,又和武秉钧详细说了说她所观察揣摩到的徐侧妃的处境,这才百无聊赖地被武老爹赶去休息。
一屋子的下人也久不见她了,神色都很激动,被小喜带着迎出屋门在院中向她行了大礼,武善忙叫起,宣布众人皆有赏,这下气氛就更热络了,福儿挤过来眼泪汪汪道:“小姐可算回来了,瞧着您都瘦了,定是在宫里······”
武善忙打断了她,在宫里人人都得是享福,都得是喜气洋洋,谁敢说在宫里受苦受难了?拿出卓蓉蓉的那套说辞现学现用道:“只是有些认床,休息得不好罢了。烧了热水了吗?”
几个粗使的婆子忙去抬水,武善如今身上穿的是在宫里所得的赏赐,鹅黄的纱衫,外罩碧色绣紫藤方领半臂,牙白褶裙,一身娇滴滴的颜色,穿得她浑身难受。
但藤萝确实是她喜爱的花样,小喜一边替她准备更换的衣服,一边笑道:“这是哪位办的差事,这样妥帖,竟还照顾了小姐的喜好?”
不就是张裕洲名单上的一位么,特意背过了别的秀女来问。
其实武善并无所偏好,只是···张胜斌曾亲手为她画过一套紫藤的头面,命人打了出来送予她,她为了配首饰,有一段时间总穿同花样儿的衣服,习惯一直延续到了现在——人家特意来问,这好意总不能不接着,武善无法儿才想出这个来凑数的。
然而她总不至于闲到对小喜解释这么一嘟噜串儿,何况这里头还有张裕洲的事儿,便笑了笑,没接话,小喜机敏,自然而然地顺势转移了话题。
偏偏就那么寸,一开口,说的是同一个人,道:“小姐还没听说吧,英国公张世子把咱们上回去过的那个庄子赊本卖给了咱们庭芳表少爷呢!说是那个庄子他不喜欢,以后都不会用了——倒叫表少爷捡了个大便宜,如今正在兴头上呢,几位小姐这一去,估计要回来也得天擦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石老鼠就是松鼠,嘿嘿。
用一个比较土的形容的话,武淑是风,武静是花,武善是雪,武贞是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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