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长公主有心透消息,李之芃留意察真相
说实话, 武善被长公主问到头上的时候,那真是一点儿也不惊讶——甚至可以说,就武淑那个舞舞爪爪的性子,她办出什么事儿来武善都不奇怪······
平心静气的来说, 其实蒋庭芳真也算是良配了,蒋姨母又早早表露出此意来, 的确也是一门世人眼里的好亲。
问时,武善只消低头不语,长公主自然知机。况且, 那蒋庭芳也算得是位京华才俊, 勉强入得了长公主的法眼, 见她情态,只当她至少是情愿的, 便含笑道:“行了,这种事我也不问你了, 好说我教养你一场,也不算托大, 自有我会瞧着办的。”
尘埃落定,武善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总之不会是喜悦······硬要说的话,就像是失去了一切期盼,又偏偏有足够的本事傍身,自信无论如何不至于惨淡收场,故而无悲无喜, 随遇而安。
长公主呷了一口滚热的杏仁茶祛寒,又道:“比起这个,我这里另有一事要向武县主禀报呢。”
此言促狭,武善忍不住一乐,清了清嗓子翘起脚来,道:“咳咳,兀那堂下,且速报来。”
长公主也不理她作怪,斜她一眼,娓娓道来,果然没一会儿武善就已乐不出来了。
这事儿和谁有关呢?乃是数日不见踪影的武贞。
李家有关外的生意,也有互市的抽成,另有城中的商铺,武贞一来,那真真儿有如是鱼入江海,摩拳擦掌,大显身手。
这些日子以来,武善武淑跟着大舅母盘嫁妆,武静跟着李之韵玩乐,武淑虽偶尔玩笑抱怨,也算得上是各安其事。而武贞呢,就帮着大舅舅管账盘物、做生意,还不是小打小闹,听说几日下来就连大舅舅也惊其手腕,可谓是大放异彩。
边城大户人家,或多或少都沾互市,关外的狄人和羌人,什么都缺,什么都稀罕,可以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没人能不心动。
武贞小小年纪如此能耐,近来,已经有不少人家打听她了——只是大多是从商之家,真正的豪门巨户并没有几个,最后的这一个尚无着落的妹妹,武善没有一刻不上心,然而这些透出意思的人家儿,不说武善,唐姨娘竟率先一个一个的否决了,倒一时没取得什么真正的进展。
——到目前为止,武善都还听得是津津有味、与有荣焉,长公主话锋一转,接着道:“与咱们家往来甚密的马贩子曹都日,你可还记得?”
武善一时反应不及,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地下意识点了点头,蓟州城中,曹都日是北疆最大的马商,李家是最需要良马的昭武大将军,自然就建立了长期合作,“往来甚密”。
长公主叫她点头,便接着道:“你那三妹妹武贞,近日来和曹都日的弟弟额谨走得有些太近了,不知心里是怎么个主意,你不妨去问问,也好早做打算。”
武善脸上的笑一顿,蹙眉道:“曹叔都四五十了,他的弟弟?”
——竟是十分心平气和地询问。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是从小的教导,养气修心,倘若武善此事反禁,哪怕只是眉头稍动,也要请罪受罚了。
见状,长公主暗暗点头,说了半天,端起茶来润一润喉,一旁的路妈妈忙代为答道:“回表姑娘,那额谨不过十九,两兄弟差着远呢。”
十九也不成啊,武贞才十四。
将此事记在心里,武善向长公主道了谢。事要一件一件的办,武善退了出来后,转去书房寻她的二舅舅,李二老爷叫她来了也喜欢,忙招呼她坐,舅甥两人又商量起后日长公主生辰宴的事情,酒水、席面、名单、戏单,一场宴会办下来,这些琐琐碎碎的安排别提多劳神费力了,偏偏长公主将此事交给了武善,好在二舅舅心软,帮着一起参谋,才总算是一样样儿敲定了。
终于等大体上议定了,道了声乏,武善这才起身告退,出了院落。
稳当当四平八稳出了院门,还不等身后的小喜搭讪,尚未及反应,一家小姐哧溜一下就蹿出去了。
出二门,过庭院,点名寻的是李之韵的胞兄李之珩,偏偏却不在。李之芃见她跑得直喘,蹙眉道:“什么事?要你这样急切?”
这李家的大少爷李之芃,实在是少数几个能降得住武善的人,见他出面,武善忙讪讪倒了两口气儿道:“来问问之珩表兄额谨其人,”说着不敢隐瞒,又道,“乃是我那三妹妹武贞······”
——之所以压服得住,恰恰是因为性情相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李之芃挑了挑眉,讽道:“怎么,人家名底下足足四个大马场,生意远做到了江南去,难道还配不上你的庶妹么?”
武善肃手恭敬对答,斟酌道:“念及,他到底是异族,孤儿,恐怕···”
李之芃抬手制止了想打岔解围的李之菂,道:“若不是我的表妹,当庭拿住了,治你一个扰乱安定的大罪!外族怎么了?北狄与我朝百年合定,共御羌人,你敢质疑?”
武善不敢...但她却也不是傻站着挨打的,流畅道:“表哥好会扣帽子,我何尝说什么了?提他是外族,一则,恐怕父母不忍妹妹远嫁,二来,北狄人啖牛羊食奶酪,我三妹妹江南水乡之女,只怕是适应不了的。这也说不得么?”
李之芃虚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明知她是狡辩,也还是勉强接受了她的说辞,逗完了妹妹,微微带了些笑道:“算你有道理,你是要问什么?问我也一样的。”
武善其实,也没有什么头绪,只是想着闲谈一谈,能问出来什么是什么......可李之芃不是个能闲谈的人,武善只得支吾两句,寻机就想溜。
李之芃却又拦住了她,细打量了一番,疑惑道:“就这要么点儿事,就把你难为死了?怎么失魂落魄的?”
之菂一听也难免焦急关心,忙凑了过来,跟心虚气弱却强撑着的武善大眼瞪小眼半天,疑惑道:“表姐这不是好好儿的,大哥说话也太夸张了?”
李之芃懒得接他的话,只是盯着武善等她的解释。
说起来,李之芃的眼睛也是真毒,谁都没有发现,连长公主都没有看出端倪,倒被她一语道破···
好在也不难打发,武善坚定道:“我心里有数着呢,表哥不用替我操心。”
李之芃顺势就点了点头,从善如流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还不知道你,我操心也是白操心,你个小白眼狼……你自己有数就好,得了,额谨的事儿我知道了,自当替你留心,你去吧。”
等人走了,才压住弟弟问他:“善儿在京里都遇上些什么事儿,你一件一件细细说,别自作聪明的省略。”
别看李之菂在自己的事情上掉链子,到底是个心细牢靠的,细细回想,还真理出不对来。
不说李之芃,就连他自己说着说着也反应过来其中不寻常之处,李之芃还是更快一些,揪住了疑点打断追问道:“你看清了,是指甲印?”
之菂又仔细想了想,方肯定道:“看清了——在右手手心,浅浅的不怎么显眼,前个儿推牌的时候偶尔看到,竟未愈合,似乎留下了一个月牙疤痕。想是因为骑马浑闹的,手上沾脏了尘土,故而留了疤了。”
当初在英国公府的庄子上,武善被张裕洲逼问惊心,紧攥着手时留下了痕迹,有心藏掩,连李夫人和朝夕相对的姐妹们都没有留意,倒是李之菂眼尖心细,此时又回想了起来。
那日,众人一直都待在一处,并无事发生,唯独武善和张世子另有独处,锁定了人选,疑心之下再索前情,之菂皱了皱眉道:“细思之下,便连在葛老府上,他二人所作之诗词,似乎也另有别情。”
说着背诵给了之芃——“梦幻高谈阔论,醒后只影独身”、“蚕吐万丈丝,未知自裹缠”,这天上一脚地下一脚的,乍看并无关联,细思却不难察觉出异样来。
——他二人虽不至于如此神通,一举参破端倪、辨明真相,但葛府欢欣好宴,席上谁不作助兴咏诵之诗,唯有他二人用典偏僻,且均非祥兆,终归是透着古怪。
想到此节,奈何之菂所知到底还是有限,哥俩穷尽所知也还是差点儿意思,有心想再找人来问问吧......都晓得,那李之韵是个最最指望不上,只知道傻吃傻喝的,武家的表妹们又不好不避男女之大防,只得存在心上,另寻门路。
这一些武善俱不得而知,只是操心着别人。
说找来香挑问一问呢,这丫头倒是个嘴紧的,连搪塞也不,知道这大小姐的为人,直言道:“小姐的事奴婢不敢往出说,大小姐恕罪,您今儿若是问出来了,奴婢也不必当差了。”
搞得武善哑口无言,一点儿主子威风也使不出来,还得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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