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一报一还陈丹苦相,一来一往胜凝揭短
稍晚一些的时候, 世子爷终于也回来了。
武善一听就迎出了房门,观其面色如常,这才从一口气,脚步慢下来, 上前询问。
果然他不很在意地道:“无事,我同父亲辩论了一番, 他也准了。”
武善这方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追问道:“是光准了呢,还是被你说服了?咱们本来就是瞎玩瞎闹呢, 也要有个限度, 终究还是该顺着长辈的意思, 大不了就改了。”
一旁提着灯的谭泉听了,忍不住抢着道:“少夫人放心吧, 咱们国公爷这会子正闭关要改自己书斋的名字呢——肯定是听进去了,没跑儿!”
······
真不愧是父子。
被这事儿一搅和, 两人倒都把武善画的那幅画忘了。
第二日早起才想起这回事来,相偕去赏。
张裕洲能有什么原则嘛?
明明是武善使坏故意戏谑臊白他呢, 他却就跟不知道一样,一叠声赞好——画也好,改的词也好,还把当初武善应和他的那首的“蚕吐不觉倦,未知自缠裹”也题在了上面,当真挂到了书房去了。
画的事告一段落,且要说另一件事。
如今方知, 当初,季皇后似乎是真的拿武善的这门婚事在跟永安宫较劲,这不?连日子也定的带着硝烟味——武善回门的这一天,卓蓉蓉嫁入了蒋府。
武善自己得了好姻缘,不带任何情绪的,跳出局来再看这事儿,早就没有当初那么气愤了,平心静气了以后,也更能见事清楚。
卓蓉蓉,是真的发乎于情,别无一点阴谋诡计······
宜邻郡主是季皇后的亲妹妹,如今为了这门婚事闹得这么不痛快,蒋家素亲郡主,她一届新妇,想必进门后,亦是如履薄冰。
就为了这个,尽管行长的嫡小姐回门的日子,武家不往观礼是在情在理;更尽管,这可能正是皇后计算好了的···武善也还是拖着李夫人和武淑,及武家大女婿张世子,一同往赴蒋府庆贺。
武淑还是那副直肠子,一路上不情不愿的,小声嘀咕着卓蓉蓉的坏话,李夫人想岔了,有些不乐,责备道:“二姐儿,你这可是没良心啊——你表哥对你们多好啊?那时还专门接了你们去庄子上玩呢!再说了,坐车去坐车回,又不用你腿儿着,你哪来这么多牢骚啊?真是个懒家伙。”
提起了庄子,武善有些脸热,表情有些不自在起来,好在两人都没注意到她,武淑更是急着为自己辩驳道:“不是!母亲,表哥成亲自然当贺,只是那卓蓉蓉······”
当初武善与蒋庭芳的亲事一直是影影绰绰没个定准,且主要是由长公主在主办操持,何况李夫人又最是个今日事明日忘的,闻言好像在听别人家的事,疑惑道:“卓氏怎么了?嗐,宫里娘娘们的事,听一听就罢了,卓贵妃就是再如何跋扈,原与咱们不想干。你倒跟真的似的?那么肯上心?”
武淑大感无语,颇有几分“兵散弓惨搓虎威,单枪匹马突重围”的苍凉自伤——你想啊,嫡母万事不上心,姐姐又是个面精实憨的心软的人,武贞武静离得太远,和卓蓉蓉对抗到底的重担可不就落在自己一人肩上了!
还不等她继续给自己打气鼓劲,就听到“心软”的姐姐凉凉地道:“母亲,我看武淑的嫁妆单子还要再斟酌···娶了这么个笨蛋,栾家是吃了亏了的,咱们也不能昧良心,只得嫁妆上再厚两分了。”
一通连讽带刺,武淑终于讪讪然暂时消停了。
说话间,榴树胡同蒋府也到了。
这条胡同之所以叫这名儿,乃是因为胡同口有一株参天的石榴树——几百年光景的古树了,也是能庇佑家宅的带灵气的良木了,几户人家便将之圈护起来,偶尔还有献上供奉的。
见了石榴树,武善不由想起张裕洲说要换榴花万福的被面儿的傻话来,想着想着面泛羞意,趁没人注意拍了拍自己的脸,才缓过来一些。
从这辈子来算,武善也称得上是新妇——毕竟才嫁人没几天,拍打自己的时候光顾看着避着前头的李夫人和武淑,全忘了身后还有个夫婿张世子了······
忽闻一声轻笑,张裕洲凑到她耳边悄悄道:“这是怎么了?昨晚上没睡够?”
眼看着李夫人和武淑都已下车正整理衣裙发髻,武善忙给了张裕洲一拐子,让他端正站好了。
——白拍了一通,脸更红起来。
来时不情不愿的,进去以后武淑就不哼唧了——陈丹夫妇竟也在,可算叫她逮着乐子了!
武淑指给她看时,说实在的,武善这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动声色的人,也着实吓了一跳。
陈丹全换了一副模样,陈府见时,她虽眼露精光失于端庄,但也算是个清秀佳人,更别提曾经国公府上的如夫人,居移气,养移体,更是一朝翻身云泥之别。
却如今,陈丹嘴边两道深深的法令纹,乌青的眼袋,瞧着足足老了七八岁,武淑悄悄道:“姐,你看她两个耳环上的玛瑙珠,不是一对儿的。”
的确,一个深一个浅。
可这都不是最让武善惊讶的,最让她乍舌的是——
陈丹如今的这副神情,看人时两眼直勾勾的,独坐时又好似走了魂,脸色灰白,当真是······当真是像极了张胜明死后的戚夫人。
这似乎成了另一种奇特的报应昭昭,想起虽说顽劣,但罪绝不至死的明哥儿,武善一点都不后悔把齐鸣推给了陈丹了。
······
除此之外,蒋府一行算得上是无甚波澜,不过是人到算礼到,总要来这么一趟。
只是毕竟是婚宴,礼仪繁多,就光是熬流水都熬过了大半日。再出来时,天已黄昏了。
张裕洲看了看天色,善解人意地主动道:“今儿耽误了,明日再带元娘回来,同母亲一起家常吃一顿饭,也好母女俩说说贴心话。”
一家之主说话,武善在一边装乖,低头不语。
李夫人想了想,道:“难为世子有心了——本不该应,只是实在有一件事要同她商量···若得空闲能回来一趟,自然最好,只是你们不可擅专,凡事请示长辈才好。”
夫妻二人忙应了,分道而行,往国公府去了。
徐夫人在他们去前也嘱咐过,说让多待一会儿,不必急着回来,可也没料到他们天没黑就回来。忙又把人请去询问,怕是武善心存顾忌,不敢久留。
二人到时,张胜凝也在。从前,武善没进门时,他们一家四口在一处,总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养的和亲的就是不一样···当然,也可能是养儿子与养姑娘不同,也说得通,只不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家彼此都心照不宣。
以前每逢家宴,几个人都别扭——张裕洲别扭,徐夫人更别扭,说是母子,谈起话来总好似君臣奏对······
今日有武善在,两人竟多觉得自在不少,难得谈起闲白儿来。
就连素来没心没肺的张胜凝此时也感觉到了气氛绝佳,与别日大有不同,十分人来疯的在一旁跳跳脱脱凑趣道:“母亲就别在这儿旁敲侧击了,母亲不好意思出口我来问!嫂子,说了让你们多待一会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可是跟我母亲不贴心,猜疑她正话反说呢?”
——这傻丫头!要不是武善知道她的性子,还以为她实在蓄意挑拨呢···
忙哭笑不得地冲徐夫人解释了一番,张裕洲也趁机道明天想再去一趟,徐夫人自然是准了。
另外,嫁妆这事儿都已经快成了徐夫人的心病了,借机就想找补,又道:“如今与蒋家也算是姻亲了,不知道还罢,既然知道了,咱们家也得补一份礼才是,明早我让人给你们送去,托亲家夫人劳动一趟,把我的意思可要带到了。”
武善忙应了。徐夫人说着说着又想起另一事来,对武善道:“国公训斥世子乱改书房名字的事···好孩子,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国共爷就是那样风一阵雨一阵的,想一出是一出。这不?这两天又把自己锁在屋里,说你们那个名儿好,也要自己诌出一个来呢。”
武善在场时张裕洲改了题匾,想必在徐夫人看来,那新名字必定是武善的主意了,故而这样安慰她,怕她会因国公的话而惶恐。
武善连忙点头答应、领情,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点到即止,张胜凝偏忍不住插嘴道:“母亲也看出来了?怨不得哥哥挨骂母亲要安慰嫂子,嫂子真的是可心疼大哥了!刚刚我趴在窗户上看天色,还看到哥哥绊了一跤,嫂子吓得又是赶着搀扶,又是拍自己心口呢!就是刚刚——母亲问我偷摸笑什么的时候。”
武善哪想到她这么口无遮拦,早被她说得脸埋到胸口,满面飞红。
——按说胜凝也十三了,怎么还太口无遮拦的?
张裕洲见武善那如坐针毡的模样,自然心疼。
索性,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从袖子中掏出一只龙眼大的衔珠金雀儿,对张胜凝道:“你还敢说?这是不是你头顶大钗上掉下来的?我不说你,是想着你也大了——替你遮掩藏羞,你倒主动提起来?要不是你这丫头瞎蹦乱跳,这东西都能被你蹦掉,你哥哥我能被绊了一跤么?”!
要糟!!
女子当规行矩步,何况把钗都能给跑掉一部分?只怕少不了被一旁虎视眈眈的教养嬷嬷敲打了。
胜凝搬起石头砸自个儿,不由也恼羞成怒起来,竖起眉毛来跟个炸毛的狸猫一样,娇声嚷嚷道:“你!你跟嫂子成天牵着手走路!也不嫌路窄?!”
两军对战,张裕洲也不客气了,凉凉接招道:“你上次说亲手做给母亲的寿面,是你让人从大街上买来的陈记鸡汤面——你自己做的黑团团的那一碗东西被你倒进了园中沁芳湖,所以父亲的那对丹顶三色锦鲤才翻肚白死了。”
啊啊啊!杀人诛心了啊!过分了啊!!
胜凝气咻咻眯起了眼睛,气急了反而冷静下来,一字一顿恶狠狠道:“是你写了一封信让谭泉给郡主送去,才有了卓蓉蓉和蒋庭芳的赐婚旨!”
嗯?武善终于抬起了埋着的头,大感兴趣地挑了挑眉。
作者有话要说:世子:“张胜凝招猫逗狗早该敲打。”
胜凝:“哥哥,你的报应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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