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身为燕雀心比鸿鹄，成全冰心迁就玉壶

    第二日一早, 武善刚送走了张裕洲，福儿就找上了门，还颇神神秘秘···或者说鬼鬼祟祟地请她屏退他人。

    这可是难得，闲着也是闲着, 武善顺着她的意思把人都挥退了，示意她自己给自己搬个小杌子, 赐她坐下说话。

    福儿只是平日里缺根弦儿，没什么心眼儿，毕竟也是嫡小姐贴身的丫头, 该有的也不是没有, 说起话来那也是像模像样的。斟酌片刻, 文邹邹道：“奴婢没什么要紧事，倒是要讨少夫人的恩典。”

    武善对福儿和胡妈妈在暗暗别劲儿的事, 这段日子以来，也算是有所耳闻。

    一开始是墨梅告的密, 说是胡妈妈见福姑娘年纪小，人也天真, 说话可能就有点儿不讲究，或也是懒得敷衍，次数多了，福姑娘便难免不乐。

    这种事情可大可小，武善听后自然上了心，招来小喜一问，说的却是“福儿自寻烦恼, 少夫人不必理会。”

    墨梅自不必多想，这姑娘心气儿高，憋着要坐第一把交椅呢，逮着谁都要踩一脚。

    可小喜的脾气确实也是让人没话说——太好使小心思了，俗话说“不偷都像贼”，说的就是她，明明没什么恶意，说出来的话也像在挑拨。

    其实胡妈妈忠心和本事手段都很够看，但就连老天也疼憨人，何况武善也是一俗人，若真是为了此事来求她做主，也就只得稍稍委屈了胡妈妈，哄一哄憨丫头了。

    于是点了点头，道：“你是想说胡妈妈的事吧，按理来说，她一个老妈妈，你理当容让她些，行了，我知道了，此事我问过后自有说法，你且先下去吧。”

    福儿愣了一下，连忙摆手道：“不是···”算了，既然说到这里，干脆又道：“少夫人既然提起···奴婢斗胆，别的事倒没什么，这么些人在一处办差，总免不了磕碰，吃穿之类的小事奴婢也不会去挑拣，实在是胡妈妈她对少夫人不敬，我才······”

    说着，把胡妈妈笑话她的事说了。

    这倒真是武善第一回听到，微微瞪大了眼睛，半晌笑叹道：“真是···真是没名堂······可不是让人家笑话么？”

    说着见福儿一脸不解，摇了摇头道：“你就更是没名堂，好了，你的忠心我知道，只是胡妈妈非是冲你，更非是冲我，她笑话的是她们世子爷，你呀，瞎裹乱。”

    夫妻二人之事不足外道，武善言尽于此，摆了摆手示意福儿退下。

    福儿这才急忙回神，忙道：“少夫人，奴婢原不是为了这事！”

    怕少夫人又胡乱猜测，福儿也不讲究点到即止话不露白了，急匆匆道：“是小喜姐姐的终身，少夫人事忙，恐是一时没想到。只是小喜姐今年都十七了，七月的生日，只比小姐晚两个月，就又要长一岁。所以，奴婢才大着胆子，来求少夫人的恩典。”

    常言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此事倒确实是武善疏忽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道：“不错，亏你提起这事儿。只是，你可问过小喜自己的意思？她若有什么想法，提出来我也好为她做主。”

    对哦！福儿跳起来，激动道：“奴婢这就去问过！”

    说着跑没了影儿，武善连叫了两声都没叫住。

    她也不急着寻人，想着总要回来，果然又坐了一会儿，小喜一阵风一样跑了进来，眼睛红红的，似是哭过。

    小喜勉强将礼行得标准，垂着头硬邦邦道：“少夫人容禀，福儿那丫头！自己愁嫁，却耍心眼儿拿奴婢做筏子。奴婢不愿嫁人，请少夫人只为福儿做主便罢了。”

    奴婢不愿嫁人。

    其实，一样的话，上辈子的小喜也跟她说过，只是那时，武善难免疑心是因为她和张世子劳燕分飞闹得了个惨淡收场，才让小喜有了这种念头。再加上彼时早已是无暇他顾，便也准了，只随她。

    如今看来，却是未必。

    武善并没有急着反驳否认，她在思索间，小喜也慢慢冷静下来了，咬了咬牙，跪下道：“少夫人，非是奴婢离经叛道，只是，女人这一辈子，伺候谁不是伺候呢？”

    说完这一句偷眼看武善，似乎并未怪罪，才大着胆子继续道：“嫁了人，便是伺候公婆、伺候丈夫、年老了以后伺候子女，还要伺候子女的子女···临了，还未必能讨一句好，既然如此，奴婢情愿留在府里伺候主子！”

    小喜愈说愈坚定，淡然道：“奴婢本是贱籍，一日为奴，终身就是奴，好容易爬到主子身边一等的大丫环，这个时候抽身出去嫁了人···将来，难免又要费尽心思再钻回来，等奴婢熬成了老妈妈，奴婢的子女就也该进府来伺候小主子了——有什么趣儿呢？还不如不绕这一大圈，奴婢留在主子身边，清清静静的，比寻常人家的小姐也不差啊。”

    听到此处，武善这才明白她的心结所在，别说，小事上耍小聪明，大事上这小喜却是难得的清醒明白。

    武善心里赞赏，平静笑道：“你说的不错，难得你是个明白人。只是，你说的是别人家的丫头。我武善的身边人，大家子出身，在我身边算账管家甚样不见、甚样不会？调养了这几年，比小姐差什么了？”

    始料未及，更不知武善接下来回说什么，小喜渐渐从自己的激愤亢然中转移了注意，抬起头来，听武善接着道：“你要嫁，一般二般的人家我未必看得上。何况，有的人觉着高门贵户里头穿金戴银就是好，情愿世代伺候主子——觉着是享福；有的人呢，却明白把腰挺起来才是福气。你有这份心气，我心里不可谓不敬重，自当成全你的高贵心性。”

    说着亲手把小喜扶起来，柔声描绘道：“你若愿意，我便将你指一新科同进士。此人必得是人品正直，有真才实学之人。我请世子出面打点一番，让他外放做个县令、穷山恶水里头成一方父母官，你呢，就替他煮羹补衣。我自当替你脱了贱籍，将来，你的儿子若是读书的材料，那你就跟李表小姐的婆母一样，有朝一日封诰命，若不是，那就让他做个乡绅，济贫救人、乐善好施，几亩薄田安度余生。你若上头有公婆，自当孝敬，只是老人家恐难耐车马，从我赐你的嫁妆中拨出一些，买奴蓄婢养于京中也就罢了。”

    这是！这是想不都敢想的！这是在最不切实际最异想天开的美梦中，也不敢梦到过的。

    小喜早已默默地双目含泪，武善却越发“推波助澜”道：“最重要的是，有情才能饮水饱，你夫妻二人必得是恩爱相知，同心同德。背靠着英国公府的大靠山，你夫婿惩奸除恶，你呢，就照拂苦主妇孺，你看，这样如何？”

    小喜却哭得捂着脸连连后退，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武善都被她哭得心里没底儿了，疑惑道：“你，你若是实在不愿意，我只随你······”

    小喜忙抽抽嗒嗒地压抑住激动的心情，努力开口道：“奴婢···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奴婢给少夫人磕头。”

    武善这才真正舒一口气，抬手示意她起来，刚要开口，却听张裕洲的声音道：“巧有巧着，夫人呐，我这里正有一个人选。”

    作者有话要说：复工以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尤其是今天加入防疫小组各处去检查，恐惧、压抑、疲惫，春天怎么还不来？

    但我不会断更的，写完这一章以后，我下定了这种决心，这就是我的乐土，我太喜欢我的这一章了，冰心玉湖，大家都要加油呀！

    小喜，福儿，都是多面的人物，也会有针对她们的番外，到时候我们再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