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鉴香周莬独具见地,相看淑善各持己见

    武善与武淑对视了一眼, 忙站起身来,笑着道:“姑娘稍坐,容我姐妹更衣整妆,这就前去拜见。”

    ——这位工部左侍郎夫人姓刘, 父兄皆翰林。算得是书香门第出身,十分温文可亲。

    待见了武善武淑两人, 也是一番长辈的细心垂问,言谈间令人如沐春风。

    另外,堂中尚还有两人, 其中梳妇人发髻者应是长媳葛氏, 左边贞静垂首, 不发一言的少女,应该就是周莬了。

    她静静坐在那里, 也实在看不出来个什么,武善暗暗丢给武淑一个眼神儿让她见机行事, 又继续负责出面寒暄,含笑开口道:“夫人这里, 倒似乎格外凉爽些,我们住的那处离水远,比不上这里呢。”

    算是起了个话头,接下来不管刘夫人说什么她都能往下接。

    刘夫人笑了笑,连忙谦虚地打圆场道:“嗐,这儿也不算好呢——近水则免不了蚊虫多,不瞒县主, 我们都不堪其扰的,夜里更是整宿整宿的睡不好。”

    武善闻言心头一动,忙道:“这倒也好办,我那里正备了些熏蚊虫的药香,夫人若不嫌弃,甚可拿来使用。”

    刘夫人虽多为搭讪,到底也并不是说虚的,蚊虫确实是个大问题,听了这话别说刘夫人了,葛氏都是眼睛一亮,就连周莬也忍不住抬起头,看了过来——武善趁机扫了一眼,见她瓜子脸,眉眼鼻口无不小巧精致,称得上是长相甚佳。

    这时刘夫人已然道:“那就有劳县主了,这真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了。倒让你见笑,我就不同你客气了···莬娘,你就去取一趟吧。”

    武善忙道:“夫人不必这样客气,称我姓名就是了——既如此,淑儿,你便陪着周小姐去取一趟吧。回去后你只管问福儿,她知道东西在何处。”

    武淑自然知机,马上站起来道:“是,这就去。”又冲刘夫人和葛氏行礼,这才和周小姐互相谦让着出去了。

    武善目送二人出门,自己则是留下继续与两人闲谈。

    坐了有一会儿了,武善不由疑惑向外看了看,随口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是挺久的,就算是脚程再慢,按理都够走两三个来回了,刘夫人早等急了,葛氏也是频频外望,无奈这寿阳县主忒沉得住气,把婆媳两个熬得背后直冒汗,又不好意思落于人下,显得她们急躁不经事,就算已如坐针毡了,也只能也陪着天上一脚地上一脚的闲聊······

    这会子终于等得这一位“县主娘娘”率先开了金口,葛氏忙趁机道:“是说呢,我也心里正奇怪着······可是二小姐和妹妹谈得投机,忘了时辰?”

    武善心想该不至于——瞧着那周小姐是个沉静的,能跟武淑投机么?想了想,开口道:“许是没找到东西···夫人少夫人赎罪,善回去看看吧。”

    刘夫人忙道“有劳”,武善也是站起来先行礼,这方徐徐走出了内室。

    路上,墨梅也试探着同她搭话道:“倒是户知礼的好人家呢,这下少夫人可以放心了。”

    武善笑了笑没接话,便是不愿多说的意思。墨梅如今也算是渐渐了解这新少夫人了,知道这位办着这一件事的时候,心里头可能正想着别的十件八件事呢,也就没敢继续说话打扰。

    ——快走到琼芳苑的时候,武善果然忽然来了句和当前的事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道:“怎么回事儿,得有快半个月了吧?”

    墨梅一下没反应上来,只得忙硬着头皮道:“啊?奴婢愚钝,少夫人是指什么?”

    武善似乎也只是随口一说,摆了摆手,向配殿走去。

    一挑竹帘,便听到一如击玉石的声音道:“我明明认得,这是‘兰馥仙’才对。”

    武善闻得这一句略有些疑惑,挑了挑眉,绕过博古架,淡笑着开言道:“二位这是在做什么?我来看看,怎么这么半天不见回去?”

    武淑一见姐姐来了,心里连念“阿弥陀佛”,忙迫不及待地迎上来道:“没什么,周小姐见了姐姐的这些香饼香丸说想细看看,故而耽误了一些。”

    武善这才看到周莬手里捧着一个纸包——里头放的三五个小小的香丸,正是武善佩在手腕上的“木兰”,便笑了笑,问道:“周小姐,你刚刚说什么,‘兰馥仙’?”

    周莬冲武善浅浅一曲膝,点头道:“正是,我曾见过这种香,卖它的人说,这一品名为‘兰馥仙’。”

    武善和善地轻笑了一声,解释道:“噢,这样啊···这是我从行商手里买来的香方,许是商人走南行北,得了方子,却没留心记下名字吧——我竟并不知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友好相谈,正此时,武淑站在一侧旁观两人谈话,终于发现了之前萦绕于自己心头的那点儿别扭是怎么来的了!

    这位周莬周小姐,竟是与武善性情相似!一样的冷淡自持,略显有一些不近人情。

    只是······

    姐姐武善的冷,就像冬天滴水流瓴,挂在屋檐上的那些冰凌子一样,锋芒毕露——不仅冷,而且利。见之则使人心头一激,敬而远之。

    而周莬的冷,则像是白茫茫数千里雪原——不见边际,四顾无路,让人直冷到心里。她的冷,是彻底而又纯粹的冷,望其而使人浑身泛寒,不使人敬,反使人惧。

    也可以说,武善的冷,外冷而内热,周莬的冷,却像是是骨子里透出来的······

    才刚武淑同她一路行来,虽说是话题寥寥不尴不尬,但也好在不曾冷场无话可说,正此时,一个周府的丫环追了上来,哭啼啼悲声道:“小姐,奶娘她···想见您最后一面,求奴婢来请您回去一趟。”

    武淑一听,便知是周莬的奶娘病重,取香本是由头,什么时候取都行,正想开口解围,周莬已经淡淡地道:“你去告诉她,她儿子的事我知道了,自当满足她这最后的愿望,请她放心去吧。”

    并没有什么失礼不当之处,武淑却听后,当即就从脚底窜上来一股寒意——虽说她所作所为无可厚非,但武淑还是有些接受无能。

    此刻,看到了长姐,武淑才终于知道是为什么了——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可、可姐姐是姐姐啊!周莬比自己还小些,怎么···?

    何况,一样的事,武善一定会把话说得极其漂亮,虽是同样的意思同样地效果,却保证谁听了都挑不出错来,也许人听完心里还美呢!周莬,却是毫不掩饰措辞,简直就是在直接说:“我知道你不是想见我,是有所图。你不必装了,我也懒得陪你演,主仆一场,你要什么我满足你就是了。”

    武淑是个耗子扛枪窝里横的主儿,一个周莬愣是把她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周莬走后,武淑自然是迫不及待地把路上的这一段插曲告诉了姐姐,心有余悸道:“我瞧着,活脱脱是位雪堆的冷美人,就兴哥儿那温吞吞的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处得来······”

    武善闻言却不这么认为,听她比手画脚地说完,沉吟片刻,笑道:“我倒是觉得,周小姐的性子称得上是简单明快,有一说一呢。反正,很对我的脾气。”

    武淑忍不住皱了皱眉,埋怨道:“瞧姐姐说的,又不是和你过日子,对你的脾气有什么用啊······”

    武善听她没大没小,抬手作势要拍她,被武淑笑嘻嘻躲了过去后,才引导道:“你只看如今,却忘了曾经的兴哥儿是怎样的招人烦了吗?”

    一听这话,武淑条件发射就是撇嘴,那哪能忘啊?把亲姐姐往湖里推的武兴,小的时候真的是恨得人牙痒痒!只是···武淑平心静气道:“那毕竟是他小时候,都说男孩儿皮、懂事晚,姐姐哪能用那时候的事来比较呢?”

    武善“啧”了一声,反问她道:“为什么不可以?古人说‘三岁看老’,就是那时候的才是真章。再说了,我又不是想说他本性就是那么跋扈蛮横?我想说的是,武兴是个不点不透的愣头青,若真是为他娶一位娇怯温吞的大家闺秀,兴许还正跟他处不来呢···就是要周小姐这样,有什么说什么,才不容易结下疙瘩。”

    是吗?武淑一脸犹疑,但却又无从反驳——从来武善的话她都是无从反驳,只得不情不愿道:“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姐妹俩正聊闲天儿,也不必人伺候,墨梅坐在廊下歇脚——她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高等丫环,行宫景致是好,一殿一宫间隔的却实在不近,墨梅又比不上少夫人体格好,跑了这一大圈儿,确实是有些累了。

    正坐着,专门派给琼芳苑的小太监小德子拿红漆描金托盘捧着封信,笑眯眯朝这边儿走来了。

    电光火石之间,墨梅忽然灵光一现。

    乍然间想明白少夫人刚刚说的:“得有快半个月”的是什么了。

    ——是世子爷的信啊!

    作者有话要说:聊一下徐文如吧~她也很有趣。

    不管是谁,不管是怎样的人,都总会在某一个人的故事中扮演反派,在徐文如和武善积极对付卓贵妃的时候,徐文如却也在不知不觉中,扮演了太子妃眼里,卓贵妃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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