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婆母归武善紧服侍,论中馈丫头忙分析

    这时候的武善还不知道, 随李之韵而来的还有一人——她的小舅母,黄乐郁······

    但在那之前——下过第一场秋雨之后,徐夫人奉太后回宫了。

    回到府里后,徐夫人整个人瘫倒在罗汉床上, 四个丫头围着她捏肩捶腿,她还是缓不过劲儿来, 叹道:“太后娘娘真是越来越随心所欲了,皇上几次催促,她老人家还是气定神闲, 愣是住到了自己尽兴···倒是累了我们也跟着熬。”

    武善很能理解, 徐夫人所谓的累, 其实更多的是心累,绷着一根弦儿没法放松的累, 所以捶捶打打的都没有用,便开口劝道:“母亲, 不如我去吩咐一声厨房,母亲用过吃食早早便歇下吧。虽说时候还早, 纵然一时无觉,躺着养养精神也好啊。”

    徐夫人也以为是,点头道:“也好,也不用吃食了,我这会子也没什么胃口,这就歇下了——你替我吩咐着外头的那些人都先散了吧,我才回来, 总要歇两天,这些日子都是你管着,你就能者多劳,替我再多管两天,等我缓过劲儿来的。”

    说话间,武善能感觉到徐夫人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带不带探究不好说,但武善只是气定神闲地答了一声“是”,没有喜形于色,也未推拒,硬的很平淡。

    徐夫人收回了目光,又道:“好了,你也去忙你自己的吧,吩咐胜凝和裕洲也不必过来了。”

    武善再次应是,却步退了出来。

    她是当媳妇的,本就是谨言慎行加小心,又当着家所以消息最灵通,世安堂又离得最近,这么多原因加起来,所以徐夫人归家她是来得最快的——隔了个花园子的胜凝,和正在外院书房看书的张裕洲,比她就都要慢了半步,武善出来时才正好迎头撞上。

    正好拦得住,武善就把徐夫人的话带到,把人都挡在门外了。

    张胜凝倒是走得痛快,她没心没肺的,俩月都没见着亲娘了,也没见怎么着急,答应了一声说晚些时候再来问问,就脚步轻快地又走了。

    世子爷比起妹妹来,则要粘乎一些了······袖子挡着,当了一院子的仆妇的面儿勾缠武善的手,说想甜笋金雀汤吃,武善维持着当家少夫人的体面,肃着脸只想快快把他打发走,只能是无奈的应下了,才终于把人好声好气给送走了。

    剩下的就是一院子等着请安回话儿的管家婆子们,武善传达了徐夫人让她继续代管的意思,也让这些人都散了。

    最后,还要吩咐徐夫人的丫鬟熬上一盅银耳桃胶皂角米,防着徐夫人醒来后腹中饥饿。

    这才能真正的功成身退,松一口气打道回了世安堂。

    走在路上呢,乐梅就忍不住凑近了她几分,兴奋地低声道:“少夫人,奴婢瞧着夫人的意思···似乎是想把中馈交给少夫人来管呢!”

    福儿也在一旁点头不迭,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武善含笑睨了乐梅一眼,教导道:“你们啊···尽跟着瞎起哄,我今儿就教你们一个乖,这中馈,我是拿不如不拿,要拿也不是现在拿——你们可知道是为何?”

    乐梅性子沉稳,低头细思起来,福儿却是个跳脱的,想了想,冒冒失失道:“少夫人,这我知道!”

    福儿···武善还能不知道她么?也不指望她能说出个什么来,只当听一乐呵,含笑道:“好,你说说。”

    果然——傻丫头福儿眨巴着大眼睛,自信满满道:“因为少夫人如今与世子爷情意正笃,自该趁着热乎劲儿好好蜜意浓情才是!最好能尽快诞下儿女来,就更是圆圆满满啦,哪有时间理事掌中馈呢?反而是个累赘。”

    真是胡言乱语,武善被她气得脸色难看起来,照着她的耳朵就拧了一把,斥道:“胡说八道,我看是你这蹄子想女婿了吧,满嘴里说的都是些什么??你放心——自然少不了你的!”

    说这话本来是为了臊她呢,武善又哪里能想得到,这话竟是正撞上了这憨丫头的心事,一下子暗暗窃喜起来,还涎皮赖脸地道:“是!奴婢谢恩!少夫人可是替小喜姐姐出了三十二抬满当当的嫁妆,风风光光出了门···奴婢纵不能跟小喜姐比肩,少夫人您今日说的话奴婢可牢牢记住了!”

    ···武善真如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没她闹得,算是没了脾气,颇有些无奈地道:“好好好,我怕了你了,你就记好吧,到时若是少了你的你只管找我来,祖宗。”

    说着话呢,已经走到了世安堂——武善算是白打扮了半天了,出去绕了一圈儿就又回来了,如今只好又一样样拆下来。

    狄髻和头面巴得她头皮都疼了,一样样都取了下来,自己就手盘了个简单的高髻,单勒了条香云纱点翠抹额不至于光秃秃的,也就罢了。

    解去大衣服只穿着里头的窄袖衫子,顶多再穿一件坎肩儿护着前后心,徐夫人回了国公府就自在了,武善在自己的世安堂自然也要自在,打点停当舒舒服服地歪着,呡了口温度正好的茶,武善喟叹一声——心里感叹道,那些个从前没放在心上的俗语,非要自己经历过了才知道其中精妙,要么说有一句话,叫“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呢,当媳妇的,可不就是得熬么?

    想来徐夫人都已经算是天下顶宽厚顶好伺候的婆母了,至少,如果武善的参考对象是戚夫人的话,那如今的徐夫人简直就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再世了······

    武善自认也算是个有福的,也一直很知道知足,可这一回,打徐夫人回府,进门儿的那一刻,武善还是立刻就绷紧了弦,更遑论打今儿起更是晨昏定省少不了,哪及前些日子自己当家作主来的逍遥呢?

    乐梅一直伺候在侧,见武善惬意地闭目养起神儿来,就默默地站在了一旁,站规矩是进府时才学了的,乐梅功夫到家,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不说,连呼吸似乎都轻慢了两分。仿若没她这个人一样,等了能有小半个时辰,武善才又睁开了眼,吩咐道:“去让墨梅把前个儿庄子上送来的账册抱来吧。”

    福儿很快领命而去,乐梅这方上前屈了屈膝,恭敬道:“少夫人,奴婢想了这两点,您听听对不对。”

    说完见武善点头,才娓娓道:“这一来,您毕竟是当媳妇的,不说抵死不敢从命吧,也不能夫人一给您就拿着,难免人有微词,所以这差事就成了烫手的山芋,不拿吧恐怕说您懒、提不起来,拿吧,又显得掐尖儿、不恭敬,左右为难。这二来呢,都说是‘当家三年,猫狗都嫌’,一碗水就难有端平的时候,一大家子人,够了那头儿就少了这头儿,您若真是彻底当家作主了还好些,可上头毕竟还有婆母,故而稍有不慎让人告上一状就里外不是人——所以,您才说这东西是拿不如不拿,要拿也不是现在拿···都是瞎琢磨的,不知道奴婢说得对不对,还请少夫人不要怪罪······”

    她是谦虚了,武善赞赏地点了点头,能想到这些都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鼓励地冲她笑了笑,又还是额外提点了一句,道:“还有一点,人走茶凉,放到哪儿都是一样的——我一旦真的拿了中馈,人都趋利,我当家日久,这府上的风向也就该变了,到时候母亲受了底下人的闲气,不去怪她们墙头草,却恐怕会算到我头上,纵然本来还处得来呢,被她们这样搅和,我与母亲也就该离心了。”

    乐梅闻言却有些不敢相信,犹豫着表达疑惑道:“这···这您又说得太夸张了,夫人再怎么不管事终究也是夫人,若说有人怠慢二小姐,那都是有的,哪有人敢怠慢夫人呢?”

    正说着呢,墨梅吭哧吭哧捧着几大本蓝皮账本子进来了,把东西放好在桌案上,叉着腰歇气儿的功夫顺口便接话道:“嗐,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倒不是说怠慢,只是一人是一个脾气,同样是管家,甚至同样一件事,你说东我说西,你想红我想绿,到那时候,下头人是听谁的?自然是谁当家就听谁的,县官不如现管,说话不管用的次数多了,夫人心里难免没有疙瘩!”

    乐梅这才恍然大悟,点头深以为然。

    武善又补充道:“何况,还有一点···世子爷还毕竟是继子,我敬她她是我婆母,但底下人难免要恶意揣测了——若是我不敬她,她老人家也不过是独咽黄连、有口难言···所以除了婆媳,还有母子一这层,我就更得小心谨慎了。我又无有妯娌,是我的终究是我的,何必急于这一时呢?母亲她若是想得透这些,自然是最好,若是一时想不透真要把事情交给我,我也自当苦心推脱才好啊。”

    ······

    话都说到了,留下乐梅独自揣摩消化,武善来到了桌前,对墨梅吩咐道:“你把这一列,一页加出一个数儿来,用炭笔替我记在这儿;这一列,你一个月加出一个数儿来,一会儿拿给我对;这一列,你抽几笔跟府里的账本子对一对,再把几个庄子上,别人盈他亏,别人亏他盈之类相互矛盾的圈出来,留着一会儿我再看。”

    墨梅答应了一声,当即就搬了个绣凳,坐下打起算盘珠子来,武善拍了拍她道:“你这么坐着不脖子酸么,去坐我的座儿吧,我不在这儿了。”

    说着转身出屋,吩咐着众人取来去年备下鲜笋磨成的粉来,另有冰糖银耳金雀花,——洗手挽袖子,替张大世子炖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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