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犀香院处处皆旧景,武三娘样样皆新装
暂别了李之芃与陶氏, 武善便领着张裕洲,回到了自己的犀香院。
果然是如杨守备所说——一切都是齐备的。隔开书桌的屏风是按四季更换的,如今摆着的,正是一副双梅傲雪图, 而不是她离家时的杨柳垂堤,可见有人更换。
搭在扶手椅上的月白丝麻合领披风, 赤金蝴蝶耳坠子剩了一只放在妆台上,旁边是摔散了的半串海蓝宝珍珠璎珞——当时皇后的旨意下得匆忙,收拾起行的也匆忙, 不比当初访过的芷蘅院人去楼空冷冷清清, 这屋内的陈设样样儿都让人觉着主人并未走远似的。
看了一半儿的诗集放在苔绿缎面的美人靠上, 里头夹着的书签竟是随手取用的一片胭脂,张裕洲拿起来翻开到那一页乃是贾岛的诗, “秋风生渭水,落叶满长安。”
明明是苍凉诗句, 上头却晕开了一片绯红···趁武善此时不在房中,他把这一本薄薄的书收进里怀里, 连同那片胭脂。
至于武善去了哪里······
她到底是介意着李之芃的话,沐浴更衣,从头到脚换了一遍,才觉舒坦,放心。
张裕洲就要委屈一些了——行李都还没送来,他只能抹把脸,掸掸灰, 凑合整理了一番便罢了。
好在风尘仆仆无损其皎皎如月华的外表与气度,略略收拾了一番过后,二人便携手去见过诸位舅舅舅母,和表兄弟们了。
——孙舅母如今也在长公主房中,省得她还得两头儿跑,两位妯娌对坐闲谈好不惬意,见了她们竟是也不很热络,估计也是怕她俩若是咋咋唬唬的,张世子会不自在。
其实张裕洲也是多余紧张,孙舅母和长公主,哪个也不能等同于一般的深闺妇人,都不因为武善嫁给了他就如临大敌——当然了,对武善有信心也是一方面,不过客套垂问两句,就让下人先带他去外院了。
这下才放开了些,拉着武善坐到两人中间,孙舅母率先问道:“怎么样,你婆母那人还处得来吧,从前在闺中时我们也是见过的,倒也是个爽利人,不是那等蝎蝎螫螫的。”
武善笑着点头道:“母亲对我的确是没的挑了,这也是我的福气。”
长公主也笑道:“瞧你这春风满面的,不用问我也知道,当是不错的。”
话虽如此说,但长公主也并没有少问,正你一言我一语的,武淑和武贞武静三人便也相偕进来了。
武善出嫁后,武贞武静住在李府就没那么自在了,便也搬回了武家的小院儿,如今随着武淑一道儿过来,武善见了不免好奇问道:“父亲和母亲呢?你们还又分了两拨?”
武贞闻言掩嘴笑道:“母亲说坐车坐得浑身散架,让人捶着呢,知道我们思念姐姐,便让我们先一步过来了。”
武善这才点了点头以示知道,又问:“兴哥儿呢,他也散架了?”
武静连忙道:“哥哥说路上落下了许多的功课,这会儿虽说是杯水车薪,但能看一点是一点,正在看书呢。说他一会子侍奉着父亲和母亲,一同过来。”
武淑也点着头从旁佐证,还顺便玩笑道:“我看,应该是真的落下了挺多的——兴哥儿背得直哭呢!”
武善刚拿起茶盏来要喝,闻言又顿住了,蹙眉道:“背得直哭?你是说玩笑话还是他真哭了?”
她在这儿尽情的拿长姐的威风,两位舅母相视一笑,都不曾插手干涉。
武淑还待继续忽悠逗趣儿,却是小静儿心疼哥哥,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是哥哥说头昏脑胀的,取了薄荷油来擦太阳穴,结果不小心弄到了眼睛里了才哭的——也不是哭!刺得落了些眼泪罢了。”
武善这才面色稍缓,但还是补了一句道:“毛毛躁躁的···都是要娶妻的人了,也该稳当些了。”
······
最后,被接风洗尘的人便是分了三拨才到齐,终于成了席。
男女分开,武善特地坐在了武贞身边,问起了她外祖唐家的事。
武贞如今焕然一新,衣物首饰无不贵重,人也有了几分气魄——却不是额谨之故,而是唐姨娘终于舍得拿出了她的私藏,倒不是因为她当年所说的“反正左不过就这两年,她也就出门了,到那时才是你的风光”的话。
唐姨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再想起这话来直要打自己的嘴,当初忌惮着武善,所以说等她嫁出去了管不着了再打扮武贞,如今却是多亏了武善,让武贞有了门好亲事,不能塌台失了身份,这才把压箱底儿的好东西都亮出来了。
听姐姐问起,武贞很有气势地冷笑了一声,不屑道:“仍是纠缠不休呗···这么多年了,打的交道虽然不多,我也多少知道这家的为人。有手段,好耐心,如今算是缠上我了···无所谓,我现在是礼照收、事不办,倒也不疼不痒,无非就是烦人了些,就看谁耗得过谁吧。”
武善安慰地拍了拍她置于膝头的手,又问道:“额谨是个什么意思?”
武贞听到额谨的名字面色稍缓,但还是眉头未解,道:“他?跟着瞎遛呗。什么都不知道,我让他不必理会,什么都不许应,他倒是听进去了,但谁说了什么他都当真,还拿来问我···不过是陈年烂账,我也懒得跟他多解释,糊弄过去便也罢了。唐家的人也是好意思,还跟他讲什么我小时候的趣事——怕是我小时候他们连我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吧。”
说着又得意起来,哼了一声道“要提当年我也能提,正巧我还想跟他们说呢,要往下谈也可以,先把当初答应我姨娘的二十万两的嫁妆补回来再说,嗤。”
武善忙道:“可别!你当他们拿不出来么?你什么条件也别提,提了反而咱们就陷入被动了——若是他把这二十万两拿出来了,你又该怎么拒绝他?我看你现如今的法子就挺好的,你只吊管着他们,由得他们上蹿下跳就是了。”
说起来,别看武贞算是姐妹间格外聪慧出挑的了,自己也很立得起来,但这些年下来,也多多少少养成了一些有事找姐姐的习惯,吊着唐家的人毕竟也只是权宜之计,武贞就指着姐姐回来帮她呢。
闻言瞪圆了眼睛,委屈道:“姐姐···可这,蛤/蟆蹦到脚面上,咬不死人它膈应人啊!且姐姐也知道,我再怎么挺得住,架不住三个人在后头扯我——额谨到底顾忌着是我外家,多少还是有些意动了的,还有父亲也跟着瞎精神!姨娘如今虽跟我站一边儿,但跟唐家,她才是最近的,保不齐一时心软就会倒戈···到底还是应该要想个法子,一劳永逸打发了他们才好!”
武善正想着心事,听她语气急切,抬头一看她更是额头上的青筋都绷出来了,忙失笑安慰道:“是是,那当然,但你总要容姐姐想想啊。我也不过听母亲提了两句,总要先把事情搞清楚吧?”
武贞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又冲武善不好意思地道歉,说自己刚才不该质疑姐姐的——也是关心则乱,脑子不清楚才会这样的。
武善含笑摆了摆手,并没有放在心上。
说起来,若光是为武贞的成亲礼,武善没准儿还真不跑这一趟了——毕竟她也不过是新嫁,不说夹起尾巴做人吧,武善不想让人挑礼,头一年的新年,总要留在张家侍奉公婆才是正理。
“并不是一定要亲至才算是姐妹的情谊”,一样的话她还拿来劝过武淑,但一来是武淑不乐意,闹着要一同回来,二来,她跟李夫人都回来了武淑却不回来,别到时候再让人猜测武淑与娘家不亲就又弄巧成拙了,这才松了口的······
更何况,当初几乎可以算是她一手推动促成的武贞与额谨的婚事,板上钉钉尘埃落定,她虽不居功,但也算是大恩一件,更理直气壮了。
而她之所以赶回来,有一多半就是为了唐家的事,就算是武贞没有求到她头上,也是不会置之不理的。
第二日,武善就马不停蹄去了武府的小院。
她是独自去的,张裕洲被别的事绊住了脚——之芃表哥虽嘴巴毒了点儿,但为人是没一点儿可挑剔的,且真说起来,嘴毒也只是对武善而已······
实际上呢,他为人谦逊、光风霁月,没考过乡试他并不气馁,请教妹婿他也不以为耻,很是虚心地请张裕洲帮他指点文章。
而张裕洲,不是武善存了私心高看他,而是他当真就是师从名士,正经的十年苦读。
虽说殿试时只考了个二甲九十七名,但时至今日,他那一期考取的进士一个个崭露头角,更有入阁者、成一方大员者——其前、其后,多有不及者。
可见横着比张裕洲是九十七名,若要竖着比,则当不比任何人差。
这一点,之芃表哥也是心悦诚服的,武善自然也赞成二人多多相处。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汉话一级学者额谨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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