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登门道喜无意失言，闲谈对话露出端倪

    不同于对待白梅的言简意赅, 对于桐儿这个相对来说尚称得上有药可救的人，武善反而把话说得很重，冷冷道：“你也算是间接害死了李母，李相公凭什么还要娶你？桐儿呐, 我看你是跟着白梅跟得太久了，也学会了她的那套自视甚高了。”

    武善虽说比旁人冷漠些, 但到底也不是什么嗜血魔头···所以后头的话没再说了，“你不是失心疯，你只是权衡利弊, 李母无辜, 可你更怕得罪白梅, 所以昧着良心走一步看一步，李老夫人不死, 你不会这样悔不当初。”

    所以你不配。

    桐儿脸色一红，继而一白, 忙道：“是是，少夫人您说的对。奴婢为李老夫人披麻戴孝, 只当恕罪，不敢奢求其他。”

    武善这才矜持点了点头，算是勉强满意，不顾桐儿羞愧地再三保证不会，还是叮嘱了婆子看住了她别再让人寻了短见，这才回了世安堂。

    额角有胎记的刘妈妈还多此一举地对武善道：“少夫人放心回去吧，老程有分寸的, 知道少夫人的意思，不会真要了那小蹄子的命的。”

    却是不太会说话···武善有什么可不放心——就算是真的打残打死了，也不过就是一二分的遗憾罢了，没什么可不放心的。

    披头散发了这么久，气儿也出的差不多了，也该回去收拾更衣了。

    却没有想到，还有个“惊喜”在等着自己······

    武善刚换好了要出门的衣服，打算等张裕洲回来就一起前去蒋府的。福儿那丫头就觑了个空儿又挨挨蹭蹭地挪进来，扭捏道：“少、少夫人······”

    料定她没什么正事，武善一边儿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红豆汤，一边儿眼也不抬的随口道：“嗯，有事就说。”

    福儿不是个扭捏的人，这会儿却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武善无奈地故意板起脸来吓唬她：“这会儿不说就永远别说了，什么我都不准。”

    福儿这才老实了，忙跪下竹筒倒豆子道：“少夫人，奴婢想要嫁给李公子！”

    什么？

    武善险些一口甜汤呛到了肺管子里，这福儿不知道又抽的什么风···这一早上一波接着一波的，按下葫芦又浮起了瓢，武善重重地把碗一放，刚要说话，张裕洲已经回来了。

    福儿极其利索地爬了起来，乖巧站到了武善的身后。

    此时的武善，和冷冰冰地吐出一句“给姑娘醒醒神儿”时的她已经大有不同，无奈而甚至有几份包容，自己的人的事得关起门来说，给了福儿一个“回头再收拾你的表情”，武善向张裕洲迎了过去。

    既然说好了要去，昨日便已经请示了徐夫人，车马也都是备好了的，没一会儿，就已经坐在了马车上，一路往榴树胡同蒋府去了。

    昨日说起要去蒋府时，张裕洲还说过一句“很久没同庭芳兄叙旧了”，其实，武善才真是许久许久都没见到卓蓉蓉了，也不知近况如何。

    等到彼此见面，自然都是欣喜非常，武善赶着迎了两步，亲自扶着卓蓉蓉的胳膊，关切道：“蓉蓉，你怎么还亲自迎出来了？我听报信儿的嬷嬷说你月份还浅呢，你实在该小心些才是，这事儿可不是小事，你虽年轻，也应稳当些，别不当一回事。”

    别说这语气透着些充长的古怪，便连那话里的意味也是不太对劲儿，活像是凭空年长了一二十岁似的。

    有了身孕乃是大喜事，卓蓉蓉的眼角眉梢也果然都是喜意，得意之下便难免忘形，听了这话后抚掌笑道：“瞧姐姐说的，怎么说这么老气横秋的话啊？”

    说完见武善脸色一变，才吓得忙又小心翼翼道：“武姐姐，我说着玩儿的······”

    武善脸色变化实际上是责怪自己话说的不合适了，正是她所说的“老气横秋”四个字是正正恰当，实则确实是她说话做事带出了些两世为人的痕迹，倒并不是恼怒，听卓蓉蓉致歉又忙回过神儿来，连说没事，算是把话岔开了。

    这才一同进了内室，坐下说话。

    卓蓉蓉先挑起了话题，问道：“怎么不见李表小姐？听说是住在姐姐府上的啊？往后都是一家人了，此次也该一同前来，正好我有心想认识认识呢。”

    武善提起李之韵来就要撇嘴的，没好气儿道：“她啊，还是孩子心性，这些日子以来又和胜凝不知道鼓捣什么呢，还不让我进她们的屋子看——我看两个人哪天把房子烧了就喜欢了。”

    ···看来是找了个不好的话题，卓蓉蓉忙又尽起地主之谊来，道：“我这里的点心应该是不合姐姐的口味，姐姐稍坐，我吩咐她们另外备一些——这梅子姐姐若是吃了，非得把牙给酸到了不可，庭芳上回就中招了。”

    武善忙拉住她说不用忙，又勾起一边嘴角来开她的玩笑，道：“我可听过，都老人们都挂在嘴边儿说酸儿辣女，你这是···？”

    倒不是说生儿一定比生女好，只是她的这个情况···蒋庭芳是独苗儿，若是能一举得男，她也便算是站稳了脚跟了，实在是为她好的意思，才说的这话，卓蓉蓉的小脸儿却一下垮了下来，别扭道：“我觉得这不准！那我也爱吃辣啊？只是点心哪有辣的，才这样的嘛。”

    武善略显惊讶地挑了挑眉，道：“看你这意思，还不想有儿子了？”

    卓蓉蓉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道：“是啊，若我生了个女儿，将来就嫁到姐姐家去！那多好啊？”

    都是玩笑话，武善笑了笑，道：“你若是生了个女儿，恐怕是嫁不到我家来的。”

    她的本意其实很简单——之前在乐郁家的时候也说起了这话，乐郁也是闲的，和李之韵争了个“头破血流”，都想把女儿嫁到武善家，或者把武善的儿子娶到自己家里···明明没影儿的事，却争论得十分情真意切。

    最后乐陵表姐出面仲裁，说好了将来公平竞争，才算是暂时了结。

    其实也就是话赶话说到了这儿，武善想到了旧事随口一接茬儿的玩笑话，见她急了便想逗逗她的。

    没成想，卓蓉蓉的脸色却忽然闪过了一丝慌乱，虽然她很快就掩饰好了，但武善仍是心念一动。

    ——我说了什么，让她慌张的话了？

    “你若是生了个女儿，恐怕是嫁不到我家来的。”

    尘封的记忆终于回笼，行宫中，徐文如的一番话，说起了卓家而今面临的局面，“不愧是无数次险些斗倒太后娘娘的卓淑太妃，置之死地而后生，明明小卓妃是她的侄女乃是劣势的”，当时这段话中不知哪一句触动了武善心肠，只可惜却是再回想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终于终于，今日终于又让她把遗失了的那个线头再次抓在了手里！

    其实她们都清楚，卓贵妃之盛，实则已经到了头了。

    东宫太子占尽嫡长，可以说是牢不可破，陈王夺嫡，不过是卓贵妃愚蠢的野心罢了，其背后的卓家是不会跟着她一起作死的。

    所以卓蓉蓉不会嫁给陈王，从一开始就是确定的，这一点武善也是早早就已看出来了的，当时还对武贞讲述过。

    可同样从一开始就确定了的还有一样——她也并不会入东宫。

    东宫有徐文如，她注定不占先儿，何况她和她的姑母卓贵妃又不一样，不能借卓氏不容于众人而乞怜于新君。因为她是大宗之女，背后是卓氏一族，对于有的家族来说，宗族犹在家国之上，卓蓉蓉绝不是无依无靠。

    所以她退而求其次，她与蒋庭芳的女儿，就会是这个“其次”。

    江山代代传，她的女儿姓蒋，不再姓卓，届时，面对的就会是全新的局面，卓家也更是能借此再次把棋局盘活。

    聪明人之间的较量只占须臾，转眼之间，再对上眼神后，卓蓉蓉便明白，武善已经全部都猜到了。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各自为营，本就该各显本事，这么大的谋算更是不可能满世界嚷嚷。

    何况，她们卓家也并不是要害人，只是想方设法地想贴上去罢了。

    但这是在讲理的情况下，可她亦有痴心，她是真的将武善视为了朋友的，朋友之间不讲理——讲情。

    何况她刚刚还信口胡交代，说要把女儿嫁给武善的儿子呢，此时便不免显得所言虚伪，一时处境尴尬了起来······

    但她忘了一点，武善这个人，两个字概括，就是“讲理”。

    所以就在卓蓉蓉浑身不得劲儿直想找一条地缝儿钻进去的时候，武善神色如常地主动开口道：“嗐，是儿是女都是福气，你该平常心才是。”

    卓蓉蓉先是一愣，随即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连忙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当然了，这“讲理”的结果有好也有坏，武善一边对着卓蓉蓉谈笑风生，一边心里想的却是记下此事，寻机回禀季皇后和徐文如，请二位娘娘定夺。

    对了，说起回禀皇后，还有江美人的事呢！

    卓蓉蓉在心里感激不尽，敬佩武善品性高洁以理服人，却不知道她武姐姐的脑子却早已飞到了江美人究竟有几分斤两，该不该对其有所警惕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