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高妈妈私心打折扣,武秉钧远见下决心

    武善这时实在不好再拖延,只得转了出来,在门后站住了。

    她一走,武淑这下更加自在了,李夫人见她这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想说她“死猪不怕开水烫”,话太糙了怕不中听,伤了女儿家的面子,便只得挑着她可能在意的道:“你这孩子,未免太心浮气躁了,我看你也先不必急着同姐妹们学规矩。你又爱写字,就先罚你在屋里抄抄《心经》和《女戒》,静静心吧。”

    罚的实在很轻,武善大出所料。

    这下听到了自己想听的,心里松了一口气,脚步轻快地出了门。

    小喜在院门口等着,这丫头自从被她敲打后,似乎是开了窍,有些殷勤得过了头,把福儿那笨丫头挤得恨不得没处站。

    见她出来,小喜忙迎了上来,知她不喜,从来也不多问,乖乖缀在她后面跟着。

    武善走出几步后,对她道:“不必你跟这了,你去守着那边儿,过半刻把母亲请出来,说父亲那里有请。”

    小喜忙应是。之前武善性冷,她的心也不定,如今主子益发有了人情味儿,她也更有归属感。

    前些日子频频犯错,细想竟是因为李之菂在时,她痴心里觉得自己也是李家人,有人撑腰,她倒敢在武善这“表小姐”面前撒野,自己标榜自己是长公主身边出来的,眼高于顶。

    可这不代表她就想被交给李之地带回蓟州去,真如果被送回起,若好呢,不过是被长公主厌弃,若糟,之菂小爷根本都不耐烦带着个她,路上随便一卖,哪头儿又能问她不成?

    从此夹紧了尾巴学得了乖,要搁旁人,这会儿少不得问一句“小姐一个人怎么行呢”,但小喜连这一句也不会有,应了一声就掉头回去了。武善见她利索,满意地独向外院去了。

    武秉钧才到京城,正忙着拜山头,每日忙着宴饮,已经是多日不见人影了,但后宅中自有他留的眼睛、耳朵,今儿这事一闹出来,他是最早收到风声的,可他是当家的爷们儿,没有为这个操心而去主持的,后宅自有李夫人,只需事态平息后着人报他一声就行了。

    正因心里清楚武秉钧其实也只是要一句话而已,武善轻描淡写的就揭过了此事,反而眼珠一转,又起了别的心思。

    她曾听过一句俗语,似乎是家里的婆子说起过,叫做“贼不走空”,用在此处虽不恰当,但勉强能挂得上,武善正是想着来都来了——若无事,则不好生非,今儿正好是有事,正好让她成事。

    便又开口道:“父亲,另有一事···实在让儿挂心。”

    武善是长女,在武秉钧心中的分量并不轻于独子兴哥儿,她已经长成,武兴却尚还不知能有多大的出息,将来未必不会是靠着武善支应门庭。就好比已经致仕的阁老钱习礼,就是记了独女辛钱氏的二儿子为钱姓,延续香火,“继承衣钵”。

    故而武善一开口,武大人十分重视,连忙停笔净手,命人上茶,又离了书桌与武善同坐下说话。

    武善抿了一口她爹的好茶,方开口道:“今儿这事原本极小,只是······竟恰好引出来另有别事,让人心惊。”

    说着将春桃胡乱回话的事儿一一说了。

    说完,观武秉钧脸色一时还尚可,便又描补道:“今儿如此,不过是唬我一跳,也不值什么,明日若当着外客也这么跳脱,未必不会惹出更大的乱子来。何况,也实在显得咱们家太缺规少矩了。从前——不是儿狂傲——从前实则是家底薄,才会如此。日后父亲步步高升,咱们也实在该早早积攒,在这上面花花功夫了,才不至于将来让人轻瞧呢。”

    后头的这话才正说到武秉钧的心坎上,他坐直了身子,连道“很是”,说完忍不住站起来,在屋子里踱起步来。

    武善也不想太显得目的明确,停了一息,才又道:“曾听二舅母说过,每年开春儿宫里都要放出一批到了年纪的宫女儿和不得各宫主位重用的嬷嬷,若能求得一二个,再买些机灵懂事的丫头,不愁立不起规矩来。何况姐妹们也都大了,将来这样的人带在身边儿,也是一份底气。”

    武秉钧一听,便察觉出她约摸是早已打算好了的,这才心定,又反过来劝她道:“好孩子,你能想到这个很是难得,不过这些自有大人们操心,你只顾着带着妹妹们玩一玩,乐一乐,再不济做做针线。你在闺中能待几年呢,虽说你此时不觉着,将来你就知道了,能不操心的日子,也就是这会儿了。”

    要是别人说这话,且得细琢磨是不是借机敲打她,可是亲爹说这话,就只是关心她了,武善放心得很,心无芥蒂地连忙应下了。

    父女俩又互相关怀了几句,李夫人就进来了。

    她进来是进来,不可能直头愣脑地问“你找我什么事儿”,武秉钧更不可能来上一句“你来干嘛”,未免太生硬无礼了,武秉钧到底有没有让小喜请李夫人,根本就是无法查证,故而武善敢撒那一句谎。

    扯了几句闲篇儿,武善就向父母告辞了,临走父女俩对了个眼神,武秉钧摆了摆手让她放心。

    等武善回到自己的屋里,刚吃完了午膳东西还不及撤下去,高妈妈就传了消息来。

    说李夫人吩咐,让尽快买些下人,另有素行懒惰,好搬弄,爱生事,不中用的,都要一一遣散、发卖。若有自行求去,或家人来求的,一律准许,若是主子喜爱的,只要递上一句话给高妈妈,连赎身银子都不必要可就放人。

    之简单粗暴,十足就是李夫人的手笔。然而非是如此方能干净,连武善心里都要赞一声。

    此令一出,芷蘅院里是有武善“坐镇”,小喜、福儿,另有武静身边的喜梅,其忠心,手段,主子的信重样样不缺,都是必不会出去的,她们三人就能定住这一院子的人心。

    福儿也偷偷地跟武善告密,说武静那边儿有两个小丫头,私下里说的话很有意思。

    这个说:“我才不出去,出去了也是给家里干活,还跟我该是的,何必呢?给府里干活多轻省,事又少,主子动辄还有赏赐呢。”

    那个听了也说:“我和你不一样,我倒想回去呢。上头有主子,到底没有在自己家舒服,我娘却舍不得那一个月的六钱银子。说的话实在让人心寒,我索性咬了咬牙,趁机跟她说府里之所以遣人是缩减用度呢,我纵留下,以后也只有四钱可拿了。怎么的我也得给自己攒攒了,瞧这样子,指望家里恐怕是指望不上的。”

    福儿当好玩儿讲给武善听,武善听了却有些忧心——若底下人个个都是这样的想法儿,那这事儿最后可能就黄了。

    福儿见她一脸的深思熟虑,自然想为主分忧,一问之下,却笃定笑道:“小姐,这您可想差了。一人跟一人不一样,一院跟一院也不一样。我们院子的人有底气,那是您给的,您还别说,咱们都不必和那两院儿比,就连夫人正院里的人,那都未必有这份底气。”

    这丫头这话狂得人撇嘴,可别说,还真让她说着了。

    芷蘅院虽说最后只出去了三个到了年纪该说人家儿的,可除开了武善武静的芷蘅院,府里几乎是空了大半!

    ——要知道,想走的可以走那前面,可还有一句呢······不说别人,才挨了嘴巴的春桃心里先就打了个突儿。她可刚刚犯到大小姐和高妈妈面前,现在脸还疼着呢。与其死赖着不走,最后颜面尽失被主子发卖或遣散,还不如早早给家里递话儿来接她,高姨娘性子宽和,求得一句话并不算难,临了好歹还能保有一份体面。

    打算好了,但心里不可能一点儿没有不甘心,这春桃便上蹿下跳的,到处又去撺掇着身边别人。

    当差这些年,没有一点错没犯过的,西院不少人都被她说动了。

    夫人有话,那边儿院子又走了那么老些人,唐姨娘坐不住了,也不得不拿出姿态来,以响应主母。

    撵人寒人的心,可她手里有大把银钱,到了年纪要嫁人的,不要赎身银不说,唐氏还额外附送十两、二十两的嫁妆钱。众人难免不心动,自不必她撵,甭管到没到岁数的,不免都起心思。

    更别提正院里,李夫人做事直来直去,那是不打折扣的,高妈妈又最知道这一番动作因何而起,那真是大刀阔斧地在撵人。

    人心惶惶之下,每天都有三、四个被吓破了胆子的去求高妈妈要走。

    一边儿走人,一边儿自然就得买人。

    且买人才是重头戏,武善对高妈妈千叮咛万嘱咐,请她老人家切切要紧好好儿把关,买进来的新人不说千灵百巧,和原来走了的总得拉开差距吧,不然不是白折腾了?

    此次事后,高妈妈心里也正打鼓呢——今儿能换别人,明儿就也能换她。

    她才为了自己的私心驳了大小姐的话,转头大小姐就请动了老爷夫人来了这么一手?这次不过是绕过她自己成了事,下一次呢?她还有几个下一次?

    高妈妈摩拳擦掌,心道:“罢了罢了,妈妈我还没老呢,还干得动。大不了让人背地里骂一骂咒一咒呗,也好过老了老了,被主子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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