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题超纲了。
许诺设想了千万个甚至连我和你妈掉水里救谁这种史诗级难题都考虑到了,独独没料到这个。
失策了。
许诺想了想,准备诚实答题:“我没给别人。”
答完题她意识到什么,整个人一僵,机械般地转头看向他,喉头突然一噎,语气艰难:“你都看到了?”
陆澈给了她一个“不然呢”的眼神。
许诺开始回想刚刚都做了些什么事儿。
好像也没怎么,就,摔了季茗的手机。
那她不是还走回去哄她了,算扯平吧。
谢天谢地感谢人道主义光辉。
注意到陆澈一直在盯着她看,许诺不自在极了,耳根子也跟着红了红。
手心在不停地冒汗,阔腿裤硬生生被她攥出了几道褶痕,看他不信,磕磕绊绊地重复了一遍:“我真没把你微信给别人。”
硬着头皮重复完,许诺又恨铁不成钢地拍自己脑袋,懊恼得不行。
为什么要解释的这么急啊!!
这种感觉就很像什么,很像那种女友把男友微信给了别人,男友知道后痛心疾首地过来质问:“你为什么要把我的微信给别人!”
“多少人要我微信我都没给!”
“你到底爱不爱我!?”
许诺的思维卡壳在那句“你到底爱不爱我”上,惊从梦中醒,觉得自己魔怔了。
怎么会产生这种想法,许诺自我检讨。
一定是《半城烟雨》这种八点档言情剧看多了,被荼毒得不浅。
回过神来陆澈已经发动了车,直接略过这个话题,问她:“去哪?”
许诺乖乖地把店名告诉他,陆澈也没多问,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
车子从地下车库开到路面上,视野一下开阔起来,望着飞速掠过的风景,许诺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总算消除了那么点儿。
趁着陆澈在开车,没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许诺悄咪咪地别过头,看了他一眼,又做贼似的转回去,脸颊逐渐开始升温。
陆澈侧脸是真的帅,鼻梁高挺,下颚线条利落,睫毛卷曲挺翘。天生自带冷感,专注着的时候,清冷矜贵的气质感一下就出来了。
许诺状作不经意地瞥了眼,又状作自然地转回去。
一来二回几次,陆澈额角青筋跳了跳,忍无可忍地出声:“你要想看,正大光明地看就可以了,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
许诺木头人一瞬,吐了吐舌头,被抓现行索性不看他了,拿出手机开始自闭消消乐。
不得不说自闭消消乐是真的自闭,这种游戏总有那种魅力,你只要开始玩,时间和空间就变成了虚幻。
你会分不清你现在在哪,一心扎在这个游戏里。
许诺就是这么个情况。
自闭消消乐一开,她本来是想转移注意力别一直放陆澈身上,玩着玩着就上头了。
她没事干就喜欢玩这个,现在打到四百多关了。这游戏设置真的坑,到了这个阶段,你的实力已经没有多少作用了,过关更讲究运气和……充钱。
只要你愿意充钱买道具,没有关卡是你过不去的。
但是许诺本着宁可给流浪汉一百块也不给这傻逼游戏花一毛钱的想法,愣生生打到这儿。
是真的很励志了。
这关她打了好几天了,每次都差个那么几步,这使得她十分焦灼。
许诺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推算着最后几步该怎么走,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二十几次的失败后,她终于过了这破关。
看着屏幕上久违的“bonus time”,巨大的兴奋感和成就感让她忘了她现在处于何时何地,手机“啪”一下摔大腿上,手臂一张,毫无形象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边伸懒腰边痛骂:“总算过了,出的什么破关卡,给爷打吐了,傻逼公司迟早完蛋。”
骂完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可伸出去的手已经来不及收回来了,指尖触到一个软软的,带有几分温热的东西。
下意识捏了捏,手感还不错。
下一秒,许诺意识到什么,倏地一僵。
温热的触感把她拉回了现实。
她僵硬地,缓慢地转了个头,发现自己的手,正放在陆澈的脸上,还不知好歹地捏着他脸往一边扯。
而陆澈本人,正眯着眸睨她,眸中情绪晦暗不明,神情十分一言难尽。
许诺已经不去想自己在陆澈面前的仙女人设了。
她在想。
她现在跳车跑路,存活的概率是不是会更大一点?
**
陆澈大二的暑假,明明是烈阳如火的八月,前几天也都是好天气。
就最近几天开始频繁地下雨,不远处的天边雷声如野兽般嘶吼,一阵接一阵的惊雷震着大地,扰得人心烦躁,根本复习不进去。
陆澈翻了几页书就没了兴致,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惴惴不安着,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又硬着头皮看了几页,未果,他索性拿着书,站在落地窗边,看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往地上砸,狂风撕扯着树丫。
已经很久没下过这么大的暴雨了。
心里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他看了眼时间,才早上八点。
陆澈去楼下接了杯水,他爸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见到儿子下楼,陆城挺惊讶的:“起这么早?”
陆澈点点头算回应,又仰起头,一杯凉水灌下来,连带着胃都感受到几分凉意,心里那种不安感总算消了点儿。
陆城不赞成地看他:“早上别空腹喝凉水,对胃不好。”
“我知道的,没关系。”
陆澈口头应着,又倒了杯凉水,和他爸说了声,慢吞吞地上了楼。
他在房门口站定,门上挂着一串千纸鹤,各种颜色混在一起。
说是千纸鹤,头是扁的,两个翅膀因为折痕太多,压根儿立不起来,那尾巴跟没有似的。
小姑娘总对自己的手工迷之自信,觉得自己做的天下第一,送了他和许言一人一串,还硬要给他挂在门上,美名其曰每天看一遍调养身心。
许诺折之前,拍着胸脯打包票:“肯定比店里卖的好看!”
结果折出来这么个玩意儿。
陆澈看了会儿,嘴角浅浅勾了下,才进了房间。
许诺不知道。
其实只要她在他眼前,就已经很调养身心了。
他坐在软垫上,又看了几页书,心跳骤然加快,莫名的窒息感禁锢着他,像一个溺水的人,直直地往下沉。
手机的振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也使他从这种状态解脱出来。
来电人是许言。
电话接通后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沉默到他能听到许言那里的雨声,以及,隔着电流传来的,巨大的失落感。
半晌。
“她走了。”许言终于出声。
这个“她”是谁,他们彼此都心照不宣。
陆澈终于知道自己从清早延续到现在的不安感是来自何处了。
“挺好的。”他笑了声,“与其在这里每天做噩梦,每日每夜的失眠,现在这样来得更干脆一点。”
那头的许言又沉默了几秒。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一贯没有温度的声音里夹杂着隐隐的自嘲和讽刺,“就偏偏那么巧,事情发生的时候,许诺刚好到了,刚好被她撞到了。”
“其实只要晚几秒,甚至一秒,她都可能不会亲眼看到。”
如果没有亲眼看到,就不会变成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
陆澈又笑了声。
这种事情,谁又说的准呢。
“我其实没有很喜欢这个妹妹。”许言说,像是在怀念,细数着她的“罪状”,“每次考试,我和你争年纪第一,她都会不遗余力地打击我,说你必然是第一,我算个什么东西。”
“我每次回家,她都要惹点事儿出来,再全把锅扣在我头上,我说她她就哭,她一哭家里其他人就敌视我。”
“还有她折的那个破千纸鹤,真的丑爆了,三岁小孩都折的比她好看,还偏要挂门上天天看。”
陆澈想起门口那串千纸鹤,又笑了声。
说着说着,许言又沉默了。
“但是吧。”他突然说,看着窗外的雨幕,声音很凉,“她真的走了,又觉得,挺不习惯的。少了个人,家里一下空落落的。”
“陆澈。”许言终没崩住,一贯清冷的声音泛着点儿哑,无数的情绪随着这句话破了茧,撕扯着喷涌而出,“你说你喜欢她,那你为什么没有看好她?”
“你明知道许如姣心理已经出现问题,为什么还纵容许诺去看她?”
事发的时候许言不在京城,等他得知这件事,匆忙赶回来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说了几句,许言也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对劲儿,声音也低了下来:“我知道错不在你,只要许诺撒个娇你什么都依着她,但作为兄弟,说不怪你是假的。”
“我跟爸妈也商量过了,等她情绪稳定了会回国的,在此期间,我不希望你去打扰她,可以吗。”他用着商量的语气,说得分明是陈述句。
陆澈听到自己又笑了声,压住心中翻涌的疼痛感,说了句“好”。
挂了电话,他把手机丢到床上,脚步像是有感应,又走到那串千纸鹤前。
虽然折的不怎么样,但胜在是新挂上去的,还可以维持很久。
他伸出手,指尖碰到薄薄的纸张,似乎还残留着小姑娘的温度。
他没来由地眼眶一热,有泪顺着眼角滑下来,滴在地上。
“我会等你的。”
他听到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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