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 姐姐说的“看你能忍到几时”,是指我能忍着不去檀旆书房找线索到几时,后来我隐约觉着,她话里的意思应当是我能忍着和她与姐夫一同吃饭到几时。
因为我和他们一同吃饭时发现, 他们夫妻二人看向彼此的目光温柔得能掐出水来,旁人会觉得自己此时存在于这个空间仿佛是一种罪恶。
所以我时常恨不得自己吃饭的速度能快些再快些,好不打搅他们夫妻之间的柔情蜜意。
为了提升吃饭速度, 昨晚那顿饭我下筷子略急, 舌头被烫起了泡。今晨,王府侍女听姐姐的吩咐,拿来草药给我。
草药装在一个小碗里,我还当是什么吃的为何长相这般难看, 后来听说是草药才原谅了它的样貌不佳。
侍女把汤匙放进碗里递给我,并且与我说明用途:“姑娘只需挖一团适合放进嘴里的草药, 含上半个时辰,症状便可有所缓解。”
我接过碗, 向那名侍女道了谢, 问:“这药府里常备?”
侍女恭敬地答:“此药需现做, 府里只是备着方子,其他能够长时间储存的药才会常备。”
我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又问:“王府中人习武,难免有磕碰,所以伤药也常备,是吧?”
侍女这次没有立刻回答, 只是怔愣片刻,继而一笑:“姑娘不该打听这许多,而且就算我知道,也不能答。”
东平王不愧军功起家的异姓王,把府里管得如同军中,连一个普通侍女嘴也甚严,我想在府里找线索只怕会困难重重。
看来从侍女这儿问不出什么,我便老实按她说的,挖了一坨草药放嘴里含着。
侍女大概以为我还会再多问几句,所以没想到我的行动会这么迅速,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止就眼睁睁看着我把草药放进嘴里。
她明显还有话要说,只是对于要不要在我含着草药的时候与我说话有些犹豫,其实这对我来说倒不算什么。
我把草药用舌头推到一边以免影响发音,问:“还有什么事?”
侍女因我的善解人意而略微松了一口气,继续道:“之前郎中过来请了一回平安脉,说世子妃胎像安稳,可以适当出门散心。正巧世子今日休沐,准备带世子妃出门游玩,所以世子妃派我顺道来问,姑娘去吗?”
打扰姐姐姐夫吃饭时的柔情蜜意已经足够让我觉得不妥,如果再跟着他们出去游玩,恐怕父母都会斥我没眼色,我摇头道:“不去了。”
“世子妃猜姑娘也是不去,因此托我带了一句话。”侍女尽职地转述着姐姐的话:“今日二公子也休沐在家,如果姑娘闲得慌,可以去找二公子玩双陆棋,好消磨一下时间。”
侍女说完,矮身向我一礼,低头退下。
姐姐厉害,居然帮我把找檀旆时该用什么借口都想好了,大大方方地挖了坑等着我跳。
高,实在是高。
半个时辰后,我把嘴里的草药吐掉,舌苔上疼痛的症状果然有所缓解,想着左右无事,便起身去寻檀旆。
我明知是个坑也得往里跳,谁叫我喜欢檀旆。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般莫名其妙,明知不可行,明知不可为,但只要想着能看见他,就什么理由都无法阻止自己的行动,什么借口都被抛诸脑后。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只要心中有了想见的那个人,即使远隔千山万水,似乎也有勇气和毅力跨过这些阻碍。
不过我去寻檀旆的道路用不着千山万水这种阻碍,我刚到院门口就被侍卫给拦了下来:“姑娘,二公子不在院中,除了王爷王妃以及世子,其他人都不能随意进入。”
我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侍卫脸上的表情,确定他应该不是撒谎,看了一眼院子里面,双手拢到嘴边,提气,张口,对院子里喊道:“檀旆——我来还你钱——但是你不在所以我就昧——”
“别喊了。”从我身后传来檀旆轻飘飘的一句话,终于帮看着我喊话、瞪大了眼睛不知如何是好的侍卫解了围,同时成功把我吓了一跳。
我转身看他,心有余悸地抚着心口道:“你回来的时机怎么这么巧?”
檀旆无可奈何地望我一眼,转头对门口的侍卫道:“以后她来直接放进去就是,不然她一定会想尽办法给我丢人,你们也斗不过她。”
侍卫闻言,郑重地答了一声“是”。
我等檀旆先我一步进了院子,故意留在后面,对门口的侍卫解释:“刚才只是我的权宜之计,其实我平日里不是——”
檀旆去而复返,隔着衣袖握住我的手把我带了进去:“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别装佯了。”
檀旆把我带上房门口的台阶便松了手,让我自己走:“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和他一起脱了鞋只着布袜走进室内,下意识地就把姐姐给我想好的借口拿来补窟窿:“闲来无事,想找你下双陆棋,有时间吗?”
檀旆回头怀疑地望着我:“当真?”
我真诚地望着他:“当真。”
檀旆不置可否,命人取来双陆棋摆到案上放好,与我相对而坐。
在开始之前,我尽量用一种不那么故意的语气道:“这样单纯下棋挺没意思的,要不设个赌约?”
檀旆漫不经心地问:“什么赌约?”
我说:“每一局赢的人都可以问输的人一个问题。”
檀旆右肘搭在案上,挑眉望着我:“你真是来找我下双陆棋的?”
我看了看案上的棋盘,反问他:“难道不是?”
檀旆不说话,漠然地望着我。
我狡辩道:“就算我有别的目的,可双陆棋确实要下我没骗你,而且我发誓不会出老千,鄙人绝对光明磊落。”
檀旆并不认同我用“光明磊落”来形容自己,讥讽道:“是冠冕堂皇。”
“好吧,就算是冠冕堂皇,可赛制公平公正,我觉得没什么问题。”我激他道:“你不敢赌吗?”
“有何不敢?”檀旆居然很吃我的激将法,微笑着道:“你是白方,先扔骰子。”
檀旆果然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我非常欣赏。
然后第一局,我输了。
愿赌服输,我是被提问者,只能等他开口。
檀旆依旧不放过之前的问题:“你来找我究竟想干什么?”
我说:“就是想来看看你,之前我不是一直端着嘛,想来也是在自己折磨自己,不必如此想不开,见你一面又不会少块肉。”
檀旆重新摆盘的手迟疑了一下:“所以你——”
“接下来就是第二个问题了。”我提醒他遵守规则。
檀旆闻言便不再多说,接着摆盘。
第二局,我又输了。
檀旆问:“令尊令堂还有你姐姐叫你来东平王府小住的时候,分别是什么说辞?”
我对问题提出质疑:“这分明是三个问题。”
檀旆不为所动:“我觉得不是。”
“那真是不巧。”我用一种甚是惋惜的语气道:“他们统一了口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家父家母奉命去别郡巡视水利,我家里没人,让姐姐带我来王府小住。”
檀旆对我的回答没有提出异议。
第三局又是我执白,但檀旆拿了骰子却没忙着递给我:“第三局变换一下规则,把提问题变成提要求。”
我问:“为什么?”
檀旆说:“因为我发现提问题这种规则有漏洞,你可以选择不答或者敷衍,那样的话你输与不输都没什么分别。”
“可我刚才没有敷衍。”我提出解决之道:“再说,如果我下一局这么做了,你可以选择以后都不和我玩。”
檀旆不容置喙:“把问题变成要求,不然我现在就选择不和你玩。”
“行行行。”我发觉檀旆真是个谈判高手,“但你别提什么我做不到的、会对我或者其他人造成伤害的要求。”
“游戏而已,我不会与你认真。”檀旆承诺道:“朝堂之事,也应于朝堂去了,我不会这么公私不分。”
檀旆说的话甚得我心,我说:“那就开始吧。”
第三局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密切注视棋盘上的变化,吃了好几次檀旆的棋子,然后……我还是输了。
“先……先让我歇歇。”我知道自己武功不行,作诗勉强及格,但玩乐一事绝对最是拿手,我居然在双陆棋上连输三局?我很受打击。
檀旆悠哉悠哉地收了手:“那我先提要求——以后我休沐的时候都来陪我下双陆棋,只要你手头没什么要事,必须随叫随到。”
我对自己玩乐的本事颇有信心,也不信自己会一直这么输下去,对着檀旆冷笑数声:“可以,你以后千万别后悔。”
檀旆见惯了战场杀伐,也不可能被我这种程度的狠话吓到,闻言只是云淡风轻地一笑,不甚在意的模样。
“二公子——”檀旆院子里的侍从来报:“世子和世子妃今日在外游玩不回来,王爷和王妃说就不必再聚一起吃了,免得麻烦,请二公子自己做饭,单姑娘既然在此,也请二公子一道照顾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补昨天的更新,今天应该……还有一更吧,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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