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宫城之内,什么都得讲究礼数,即便只是个宫女,也不是谁想调戏就能调戏得了的。
皇宫不是烟花柳巷,若有官员胆敢在这里对宫女行不轨,多半是不想要自己的仕途。
因为皇家威严不容亵渎,天子开恩允尔入宫,居然跑这来调戏宫女,那就是在藐视皇权,必须得严办。
所以做这种事的官员一般都会被撤职流放,以儆效尤。
但以魏成勋的脑子,我觉得他做不出这种蠢事,他多少还有些追求,不是那么管不住自己手脚的人,所以我一开始有些疑惑。
直到德妃开口,说要把魏成勋关起来等候发落时,我才确定自己的疑惑不是没有道理。
众人走上这条路碰上这桩事,带头的一直是德妃,这也太巧了不是?
我上前一步,挡住几个听德妃吩咐准备将魏成勋绑起来的内侍:“此事该由宫中禁军处理,德妃娘娘不好越权吧?”
德妃看我一眼,不紧不慢道:“本宫奉旨协理六宫,皇后不在,此事就该由本宫来管。”
“可魏成勋是朝臣。”我没有让步,坚持道:“事涉前朝,该由禁军来管。”
我和德妃的几句扯皮拖延了时间,附近的一队宫中禁军听到消息,匆忙赶至现场。
侍卫长向众人行礼:“惊扰娘娘和诸位夫人,请继续游览花园,此事交由禁军处理便可。”
“今日是皇后的千秋宴,凡事从急不可耽搁,你准备处理到什么时候?想误了宴会不成?”德妃整了整衣袖,反问道。
即使要从急处理,想搞清楚事实,调查取证也需要时间,拖上几天也算正常,禁军和魏成勋又不是非得参加宴会,误就误了不算什么大事,德妃这么说,分明是夸大事实找茬。
但德妃如今荣宠加身,皇帝为了哄她高兴,真因为她这几句勉强才能站住脚的理论处罚禁军,也不是不可能。
侍卫长看起来有些犹豫。
任侍卫长犹豫下去不是什么好事,我看了一眼魏成勋,回想起这么多年在书院承蒙他关照的交情,把心一横对德妃道:“臣女定当在宴会开始前给娘娘一个交待。”
德妃娥眉微挑,笑着问:“若你给不出交待呢?”
我镇定地说:“届时听凭娘娘发落。”
德妃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我,脸上露出一个蔑笑,算是与我达成了协议,边往前走边道:“好啊,本宫拭目以待。”
母亲从人群中走出来,担忧地对我道:“你行吗?要不要找人告诉你爹?”
“如果到最后我实在处理不了,自然会找爹来给我善后。”我推着母亲往前走,劝她:“你安心去逛花园,不必管我。”
母亲拗不过我,但也知道自己留在这没什么用,无奈跟着其他人离开。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我才开始回头处理那堆麻烦,此时魏成勋正愤慨地对着宫女道:“我明明听到你呼救,想进去帮你,你居然反咬我一口,究竟是何居心?!”
宫女被他问得坐在地上,瑟缩成一团,呜咽着不肯答一句话。
我指着魏成勋对侍卫长道:“麻烦侍卫长,把他带到西面那个凉亭处,让这位宫女看不见他也听不到他说话。”
魏成勋听我这么说,万分惊讶道:“你这是做什么?”
“把施害者和被害者分开,免得被害者因害怕被威胁而说谎,你不懂这个道理?”我淡漠地反问。
魏成勋仿佛蒙受了天大的冤屈,满脸的难以置信:“你说我是施害……”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样冷处理的方式让他感到心灰意冷,几个侍卫准备带他走时,连要挣扎的意思都没有,我总算松了一口气,庆幸他没傻到底。
我来到宫女的面前蹲下,伸手帮她整理凌乱的衣服,她从瑟缩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怯怯地看着我。
我帮宫女系好腰带,语气温和地问她:“可以说话吗?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她想了想,谨慎地点点头。
我问:“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不能详细跟我说一下?”
“我……我是桂花园中负责清除杂草的宫女。”她小声道,“刚才在除草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去看的时候……发现……发现那人过来,把我按到地上,想对我行不轨。”
我状似无意地问:“那个地方隐蔽吗?他对你做这种事会不会被人看到?”
“哦——”宫女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他似……似乎也是担心被人看到,把我往假山后面拖,但我使劲挣扎,跑掉了。”
“他什么时候解你的衣裳?拖进假山之后还是之前?”我细致地问道。
“之……”宫女嗫嚅了一会儿才道:“之后。”
我把宫女扶起来,对她说:“那我们一起去假山那边,你把地方指清楚,给我和侍卫长看,好吗?”
宫女小声答“好”。
侍卫长疑惑地看我一眼,但终究没说什么,不发一言地跟在我们后面。
等宫女站定以后,我松开手,手指掠过宫女的手腕,碰到她戴的一条红绳,红绳上串着一颗圆润的小块鹅卵石,鹅卵石被磨得很光滑,手感跟玉石差不多。
我赞叹地说:“这块石头真好看,红绳也编得很精巧,是你自己编的?”
她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我们往假山走时,我还在一路跟她说着话:“你戴多久了,一直戴着吗?”
“从小就戴着,只有等绳子旧了,才会摘下来换新的。”宫女似乎不想跟我聊这些,但迫于我的身份,和侍卫长在场的情况不得不答,而且答的语速有些慢。
“我姐姐也有个饰品是她从小戴着的,比你这个大些,沐浴的时候就要摘下来,麻烦得多……”我漫无边际地继续和她闲聊。
“就是这里——”宫女停下脚步,指着花园中的那处假山忙不迭地说道,似乎很庆幸有借口来终止我和她的闲聊。
侍卫长站在原地没动,我走过去看了看,站在那儿问她:“他把你拖到这里来了吗?”
宫女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低头看着脚下,问:“你只看到他一个人,没有看到其他人?”
“没有。”宫女笃定地说,“只有他一个。”
我说:“你使劲挣扎,最后还挣扎跑掉了,看来动作幅度很大?”
宫女看样子快被我问懵了,似乎是没料到我有那么多问题,沉默了许久才谨慎地说:“很大。”
她此时神色已经接近紧张,我对她笑了笑,她便忍不住抖了一下。
我对侍卫长说:“麻烦侍卫长叫人把她带去休息吧,我过会儿再问。”
侍卫长做了个手势,两个侍卫上前,把她带离了现场。
侍卫长往前几步,看了看我的脚下道:“这里是沙土和刚刚修剪过的草地,除姑娘以外却没有留下其他任何人的脚印,足以说明那个宫女在说谎——看来可以结案了。”
“此事还有同谋。”我和侍卫长一起往外走时说,“得把所有人找到,否则便做不到铁证如山——现在该去问魏成勋了。”
魏成勋在凉亭里等了许久,没把他的火气降下,反而升腾起来不少,看见我以后,生气地质问我道:“你问清楚了吗?我是不是无辜的?!”
我提着裙摆走上凉亭,在他面前站定,忍着火问他:“你进宫来做什么?怎么和那个宫女碰上的?”
魏成勋见我不答他的问题,一甩袖子愤愤坐下:“皇后千秋宴,我进来贺喜,顺道去了一趟太子那里和他说了几句话,说完以后准备去找我娘,结果听到花园里有人呼救,便进去看看,没想到那宫女衣衫不整地坐在树下,看到我靠近就起身往外跑,反污蔑我对她不轨。”
我问:“宫中不会允许外男瞎逛,没有内侍领着你走路?”
魏成勋没好气道:“当然有。”
我几乎快被魏成勋蠢笑:“内侍呢?”
魏成勋这才反应过来,环顾四周,结巴着对我道:“不……不见了……”
我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想给他脑门上来一巴掌的情绪:“什么时候不见的?”
魏成勋心虚道:“不记得了……”
“你听到宫女呼救走进花园,内侍还跟着你吗?”我咬牙问道。
“好像……没有,嗯……没有。”魏成勋紧张地摇了摇头。
“内侍没跟着你你还要往前走,你是傻的吗?!”我冲魏成勋吼了一句,他瑟缩了一下身子,周围的几个侍卫也不禁虎躯一震。
魏成勋看起来有些不敢说话。
我叉腰深呼吸几次,继续问:“如果让你去认,你能不能认出领着你的内侍是谁?”
魏成勋迟疑着说:“应该能吧……呃,应该能,太子那边的人应该会记得是谁领着我走的。”
我看向侍卫长,刚说了两个字:“麻烦——”
侍卫长便心知肚明:“我叫人带魏大人去辨认,姑娘先在此处休息。”
我甚感欣慰,最起码侍卫长是个聪明人。
“多谢。”
我说完,目送他们离开以后,在凉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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