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线索

小说:奸臣盯上我家了 作者:桓婧
    “没什么,”我将视线移开看向别处,状似无意地问:“他们劫狱成功,是在你和阿莲告别之后的第二天?”

    “是啊。”盛淮喃喃道,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你怎么知道是‘他们’?我好像没告诉你阿莲和她所在的舞团是一伙的。”

    我注视着从伞沿落下来的雨水,面无表情道:“江洋大盗李兴平于狱中被人劫走,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我自然也有所耳闻。”

    盛淮若有所思地发出一声:“哦……”

    “她后来也没再找你,跟你要点银两什么的?”我问。

    “没有,”盛淮摇摇头,双肩沉了下去,语气颓丧道:“有好几次我以为看见她了,结果都是眼花。”

    我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嘴角上扬:“也许不是你眼花。”

    我的语调显出几分开心的意味,这不寻常的反应引起了盛淮的注意,他仔细注视了一会儿我的表情,眼神变得有些疑惑,慢慢起身站直:“你分明在套我的话……是要上报刑部?他们劫到人以后就跑了,你找不到的。”

    我笑了笑:“说不准。”

    “单翎——”盛淮叫了我一声,语气显出几分焦急:“我知道你行事向来以《沅律》为准,可律法之外尚有人情,阿莲她没做什么错事,李兴平也是个劫富济贫的侠盗。”

    “刑部的卷宗上,的确记载了李兴平‘劫富’,至于‘济贫’……”我看到大雨渐停,便合伞往下控了控水,“据李兴平的证词所言,完全是他自己传出去的虚假名号,为的就是在面对官府抓捕时,让脑子拎不清的人相信他会‘济贫’,帮他躲避搜查——有时候他真的会给点钱以做酬劳,有时候会把看见他真面目的人灭口,再把罪责推到官府头上。”

    这份卷宗我前天刚看过,所以对一干细节记得十分清楚,李兴平在“侠盗”的虚名之下居然身负多桩命案,实在叫人震惊。

    盛淮也同样震惊,但他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阿莲劫狱以后跟李兴平一同离开,阿莲会不会有危险?!”

    “劫狱是去年的事,要有危险的话早就来不及了,可你后来有几次看见过她。”我提醒盛淮。

    “我……”盛淮不甚确定道:“我不知道,就是有几次无意间瞥到一眼,再仔细去找却找不到,应该是看错。”

    “你还没上年纪,怎么可能老眼昏花到这种地步?”我调侃道:“该不会是因为面对自己真心喜欢的姑娘,反而胆怯得不敢认吧?”

    盛淮对我的说法嗤之以鼻:“没这回事。”

    我点了点头认同道:“我也觉得不该是这样。”

    暴雨已经完全止息,骄阳出现驱散了乌云,我把伞拿进府里交给家丁,顺便让家丁给我牵匹马来。

    盛淮看到我的一系列动作,奇怪地问:“你要去哪儿?”

    我答:“刑部。”

    “我也去。”盛淮不容置喙道。

    他来我家是骑了马的,给马找了避雨的地方自己却淋成落汤鸡,看来是心情不好在这感怀,他若要去刑部,我没理由拦他,也拦不住他。

    家丁牵马过来,我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对盛淮道:“那六公子先做好些准备,届时可不要太过失望。”

    盛淮没听懂我的意思想问,但我未曾跟他做多余的解释,策马启程。

    只因我想着,若没亲眼看到卷宗的话,说了他应该也不会信。

    刑部今日热闹得很,我骑马刚到,就有一队人如狂风过境般策马离开。

    他们走得太快我没怎么看清,只能从衣着和腰间别着剑这两条判断是军中人士。

    送这群人出刑部的正是表哥卓临,他此时正站在刑部大门前的台阶上望着我,奇怪地问:“不是说今天没时间帮我清理积案吗?怎么又来了?”

    “知道了去年一桩案件的线索,所以过来。”我边登上台阶边问表哥:“刚才那群人领头的是谁?瞧着好年轻,是我看错?”

    “你没看错,是檀校尉。”表哥引我进门道:“线索的事进去说,免得泄露。”

    我对朝臣并不熟悉,只听表哥报个官名并不能知晓他说的是谁,但表哥的语气似乎在说,领头者是檀校尉的话,年轻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所以我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檀校尉是谁?我应当认识?”

    表哥说了另一个便于我理解的身份:“东平王府二公子。”

    哦,奸臣一家,担任何职怎会受年纪阅历的困扰,难怪表哥的语气理所当然。

    进了刑部,表哥带我和盛淮走进一方隔间,在桌前坐好才问:“什么线索?”

    “江洋大盗李兴平的线索。”我直接道:“他和他的团伙没有跑远,最多不过藏身于旭京城郊。”

    表哥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道:“的确,在劫狱发生前一天,刑部就已经怀疑他们的身份,对他们的住处进行搜查并且让画师描摹了画像,可惜没搜到什么证据不能当场抓人。劫狱发生以后,画像就被迅速送至各大关卡,所以他们不可能通关。”

    “原来刑部已经有此推断——”我诧异道:“那为何不在城郊找他们?”

    “找过一次,几乎出动全部人手,但还是一无所获。”表哥无奈道:“旭京城郊太过广阔,人口又多,他们想要隐藏很容易,所以在各大关卡守株待兔最为有效——刑部搜查那天顺带搜缴了他们的财物,按理来说,他们迟早会撑不下去要出关,没想到一直没什么消息。”

    我清了清嗓子道:“因为有人给了他们十两黄金。”

    “十两……黄金?!”表哥的眼神慢慢由震惊转变为愤怒:“你的意思是旭京城内还有他们的同伙,铁了心要跟我刑部作对?”

    “呃……那倒不是。”我察觉到盛淮那边的气氛有些尴尬,所以保持着视线没往他那边瞟免得露馅,“就是经常去乐坊看阿莲跳舞的某位贵公子偷偷给的赏钱。”

    表哥看了看盛淮,自行做出推断:“是盛六公子朋友给的钱?”

    我赶紧替盛淮回答:“是。”

    表哥满脸欣慰地对盛淮说:“多亏盛六公子不徇私情。”

    盛淮略有些僵硬地颔首致意。

    我等他们客气完,迅速把话题拉回案件上:“他们有了十两黄金,便足以在城郊置办田产自给自足,不必出关了。”

    “城郊田地皆为皇属不可私下买卖,但没想到户部有官员以职务之便违律——还好户部尚书最近刚查清这个案子。”表哥立刻跟上了我的思路:“只要去户部要一份买卖田地者的名单,把这些人都筛查一遍,就绝对能找出李兴平和他的团伙。”

    我答:“正是。”

    “不过……”表哥在案情即将水落石出前话锋一转,让我不由得担心其中还有什么困难,没想到他接下来说的是:“之前刑部和户部不是互相推诿闹得挺凶嘛,现在去肯定免不了被冷嘲热讽,那件官司是你帮他们断的,不如你去吧?他们肯定对你笑脸相迎。”

    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心下一松道:“行,等会儿我替表哥去跑一趟——李兴平案件的卷宗能不能再借给我看一下?我想再仔细些,免得出什么纰漏。”

    表哥不疑有他,给我拿来卷宗:“你看完就放桌上,我忙完了再来归档。”

    盛淮见表哥要走,赶忙开口叫住他:“卓大人,李兴平和他的团伙罪名会有多严重?”

    表哥摇着头啧啧感叹道:“大概没几个能活,身负命案、泄露军机,哪个都是死罪。”

    盛淮被表哥所言震得半晌说不出话来,等表哥离开后才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对在场唯一能给他解惑的我道:“泄露军机是怎么回事?”

    我把卷宗翻到相关的那一页,指着刑部调查出的结果对盛淮道:“这位江洋大盗厉害,不止偷窃财物,还偷偷临摹了东平王麾下漠北驻军的兵防布阵图,泄露军机,罪同叛国。”

    盛淮艰难地问:“阿莲参与了吗?”

    我谨慎道:“应该没参与行窃,但参与了藏匿。”

    “藏匿?”盛淮眼中突然多了一丝希望:“他们没把图送出去?”

    “漠北驻军的防卫哪是吃素的?李兴平见无法将图纸送出,便把图纸藏匿于某处,想等风头过了再回来取,谁料逃跑的时候被东平王府二公子——也就是檀校尉——划了一刀,伤得还挺重。”我又往前翻了几页,解释道:“他的伤恶化以后,不得已到医馆求医,而漠北驻军早已在各大医馆安排了人手,这才把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李兴平逮住。”

    盛淮着急地问:“那檀校尉刚才过来——”

    我猜测道:“多半是找到了那份临摹的图纸,来销案的。”

    “既然已经销案,”盛淮问:“阿莲的罪名会不会轻些?”

    我心下忽得有些不忍,但还是觉得瞒着也不是个事,把卷宗翻到阿莲的那一部分,递给盛淮让他自己看:“阿莲对刑部的说辞跟对你说的一样,说她师父已亡故,所以无人计较她以剑舞进乐坊——但刑部遍查所有会剑舞之人,根本找不到一个符合她的描述,后来调转了侦查方向,才发现端倪。”

    阿莲是这个团伙里比较显眼且特殊的存在,所以刑部查案主要从她这里下手会更加容易,查的力度也是最大,几乎快把她家底都翻出来。

    已亡故的剑舞师父中没有人符合阿莲描述,刑部查问无果,便从活着的剑舞师父中找寻家里剑器被盗的。

    沅国对刀兵一类管制甚严,跳剑舞所用剑器皆未开刃,这些东西十分特别,都被官府记录在案,附带相应的凭证,不可能随便让人带着闲晃,所以失窃以后必须上报。

    刑部从阿莲所用剑器的形制找到来源,证实阿莲在学艺这件事上撒了谎。

    她未曾做过任何一位剑舞师父的徒弟,她只是那位师父家中的普通丫鬟,因平日里看多了师父的教习过程,才偷偷学会剑舞。

    但她没有跳舞所用的剑器,一切就还是无用,她为了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在师父宴请宾客那天,故意放了一把火吸引众人注意,再趁着其他人救火之际,把剑和附带的凭证全部偷走。

    大火熄灭以后,师父核查家中人员情况,见阿莲不在,才猜测偷窃者是她,但她已经了无踪迹。

    刑部顺着这条线索一路追查,发现了阿莲更多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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