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好几天。
风平浪静让江波涛很不适应，总觉得这是暴风雨的前兆。
他下意识的捕捉她的踪迹，终于在轮回俱乐部一角找到了她。
她没发现他在走廊另一头，因为她正在跟一个小孩讨价还价。
也不知道是哪个工作人员的子女，小女孩在大厅里奔跑玩耍，撞到了唐晴身上。唐晴蹲下身，掏出颗糖。
“想要吗？”她笑眯眯的。
小孩的眼睛都亮了，咬起手指。
唐晴把糖往小孩面前伸去。
远处围观的小江内心一软。
然后听见她说，“拿你的气球和我换吧。”
江波涛：……
他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一瞬间的动容什么的，不存在。
之后她在大厅坐着玩手机。江波涛路过，就看到她懒懒的坐在沙发上，伸出一根如玉一样的手指颠着气球玩。
这个红色心形的气球，被她的指腹弹的一上一下，一上一下。
她的力度掌控的很好，气球没有逃脱过她的手心。
然后，她停住了，气球落在了她手上。
她看到了江波涛，挑起嘴角，风情一笑。这一刻，原本明亮的大厅，就好像多了几分春光，又好像她全身融进了烂漫的霞光。
她手指合拢，指甲嵌进去，砰的一下，气球炸了。
这一刻，他的心也一惊。气球皮破碎落在地上，好像他有什么东西也随之远去了。
她冲他扬了扬眉。
感受到她的挑衅，她的傲慢，江波涛回以晦暗不明的眼神，无视她，走了。
他知道，如何激怒她。她自负觉得应当得到所有人瞩目的焦点，他偏偏就无视她。
她就喜欢穷追猛打，跟着他的脚步去了食堂。
她在他对面坐着，“我听说，你好像喜欢欧洲足球？”
因为周围不远处的桌子坐着其他轮回队员，他抬起眼皮，语气柔和，“不算喜欢吧，偶尔会看。”
“是因为足球跟荣耀一样，也需要团队合作的交流与战术吗？你喜欢看什么队？”
“我说了我不是喜欢。”
“是吗？那你喜欢什么？”
江波涛冲她笑了笑，尽力把他们这桌营造出和睦活跃的气氛。
他放低声音，笑得这么开心道，“跟你没关系。”
远远来看，就好像他在谈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
唐晴也不恼，“小江，既然你不告诉我关于你的事，我就告诉你关于我的事。”
他没说话，吃饭喝汤。
她自顾自的说起来，“我可喜欢高跟鞋了，我喜欢买漂亮的鞋子。但是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穿高跟鞋走了几百米，痛得不得了，但还是走下去了。我很惶恐，我害怕路人会笑我姿势不对，不够亮堂，我也害怕路人发现我其实痛得不得了，发现我是在强装。”
江波涛放下勺子，或许是觉得她说那么多话如果不回一下的话，别人会觉得很奇怪，所以他问，“既然会疼，为什么不放弃？”
“因为我那时候觉得穿高跟鞋的那一刻起，才是从女孩变成女人的第一步。”
他摇了摇头，“这不是必要的。”
“是啊，我现在才明白，穿高跟鞋的女人未必就是优秀的，不穿的女孩也有自己的魅力之处。选不选择穿高跟鞋，跟选不选择留短发，选不选择不穿裙子只穿裤子，或者选不选择化妆，烫卷发是一样的，只是一种适合自己的活法。”
“可你还是继续穿了。”
“因为我习惯了呀，已经不是那么疼了，我已经习惯自己是这样的活法了。”
她惘然的问着自己，“其实究竟什么时候起女孩会变成女人呢？”
当江波涛以为，以她的行为基准，估计会说什么“做过”之类的，可是她却继续喃喃，“或许是在她看透、看开之后吧。”
“……”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听着她托着腮继续喋喋不休。
她如今是有些怅然、遗憾，又有些生动的。
他竟有种奇异的想法，队长这么优秀的男人，为什么甘愿沉醉在她身上。是不是因为见到过这个模样的她，所以才喜欢上了呢？
他搞不懂。
他思索着答案。
下午，天空阴沉沉的，一扫往前的阳光明媚。八月中，不少战队已经集合，再过几天轮回也要恢复正常训练，那个时候，那个女人就不能赖在这里了。
他松一口气的同时，也觉得，这感觉如同他看了一场慷慨激昂的故事，可是没有结局，一切都不甚明朗。这种迷茫，让他不太习惯。
快到五点的时候，唐晴又来宿舍找他了。他已经不是很惊讶甚至能从容的对待了。
“下午好，你今天有没有更讨厌我一点？”
她这么问。
江波涛动了动唇，想说某个答案，最后却在出口之时改成，“至少还没有喜欢上你。”
她笑了。
她找他无非就是某种事，他已经清楚了，甚至没有原先那么抗拒。他的服从让她有点惊讶，于是她试图更进一步，江波涛任由她被推倒在了床上。
她完完全全的把他压制住了，一副上位者的姿态。双手撑在他的胸膛上。
“你讨厌我又怎么样？现在坐在你身上的不还是我吗？”
她嚣张的说。
江波涛的脸色有些疲累，“唐晴。”
“什么？”
“随你，想做就做吧。”
“你看开了？”
“嗯。”
“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他竟然有功夫笑，“我累了啊，懒得和你斗了。”
她迟疑了，“会有更厉害的报复在等着我吗？”
“不会。”
“你不会趁机想跟我同归于尽吧？”
“拜托，我还是有理智的。”
她想了想，又道，“好吧，你以后不要纠缠我哦！”
原来她真的如她一开始所说一样，她只是……想找个炮｜友而已。
他更累了，扶上她的腰。
他觉得自己好可笑。
原来她的要求真的只是这么简单。
他觉得这几天的挣扎与针锋相对都是笑话。随着她动了起来，他从喉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
她断断续续的道，“对着讨厌的人你都能……。说到底，你不还是……屈服于本能了？你还有……什么资格讨厌我？”
“那你呢？对任何人都提不起真心的你，自己都不觉得可笑吗？”
“我就算有真心，也不会给你。”
“真好，我很幸运。”
“只是馋你身子，你从不在我的未来规划范围内。”
谁能想象得到，他们在做这世界上男女最亲密的事，可是即便如此，他们还在用言语互相给对方捅刀。
片刻，唐晴逐渐揪紧了他的衣衫，卧伏在他身上，身体微微颤抖。她睁大的眼眸，随即变得迷离，这一刻，他释然了。
他像饮了一口烈酒，初时品尝呛得人生不如死，待平静下来，却发现早已沉醉。
她一言不发，将脑袋藏在他怀中，等待身上炽热的气息消散，等待细密的汗蒸发干净。
她这一刻，很安静。
他好想摸摸她的脸。
那张她对他做出生动的、伤心过的、执拗过的、惘然过的、嚣张过的、满足过的表情的脸蛋。
可是她没有给他机会。
她果断的下了床，她衣服完整的在身上，只是把贴身衣物整了整位置，外表看她仍是衣冠楚楚，看不出刚才的疯狂。
“小江。”
他躺在床上没有回答。
“我走啦……”她轻轻说，“我后天就要走了。明天一天我要陪着小周。”
一如死寂。
她整洁的、若无其事的出了房间门。踩着高跟鞋的脚步声随着门的隔断，彻底消失。
黑暗的房间里，江波涛无声的用手背挡住了自己的眼，这一刻，巨大的疲惫爆发了出来。
累到……根本无法调度思考，也没有力气深究，她存在的温度彻底冷却的这一刻，那转瞬即逝抓不住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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