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喊了句什么,没奏效,反倒是整个人被放倒了,
被子里的人双手捉住梁京的脚踝,往他的方向,稍稍施力,一扽。
后者惊呼半声之际,章郁云已经从她这头钻出来,欺身在上,身影笼罩着她,短发里还有吹干后特有的余热气息,“圆圆,我让你不自在了。”他一并说,一并挑掉了她的耳机。
陈述的口吻,但是十足地发问,甚至耿耿于怀。
他欺压着她,一只手抄在她脑后,一只手扶正她的脸。
梁京不能呼吸了,身上重量的缘故,只能出气不能进气。
于是,本能地推拒着他。
“告诉我。”章郁云不以为动,认真继续他的问题。
他身体很暖,短暂的一分钟挨近,甚至暖过梁京一个人捂过的十分钟。
“只是……有点怕。”怀里的人磕绊地讲完这一句,怯生生地,手依旧在推拒他的胸膛。
章郁云一秒领会过她的意思,他无比懊恼,懊恼自己做了什么混账决定,
以至于,终究叫他彻底丢失了那个初见他,一脸犯轴的梁圆圆。
她和他的初遭,都没跟他说过怕;
眼下,因为那个怯弱的念头横在那里,她无法轻易跨回来。
“圆圆,我以为你愿意跟我回这里……”
“Elaine说得对,我在井底,章先生在井口,我们看到的东西不一样……”
“圆圆,我要吻你了,你同意嘛?”章郁云急急喊住她,说鉴于她现在对他起叛逆情绪,所以他在严肃征求她的意愿。
他不肯她说。井底也好,井口也罢,必要的时候,他跳下去。总之,他说过的,是他私心更需要她,
也别计较他值不值得,“圆圆,离了我,你可能还能找到比我更好的,不用可能,那个沈阅川比我好一百倍,我知道;可我离了你,我到哪再找个一样的梁圆圆,让我这么打心眼里心疼又欢喜呢。”
“嗯。”
“嗯什么?”
“嗯:三哥比你好一百倍。”
“我还没死,你且等我凉了,再想他可以嘛?”某人吼梁京,气息扑在她眉睫上,很重很烈。
“那也好过你在现女友面前提你从前的风月事,谁稀罕听,谁稀罕!”
“我说了嘛,什么时候?”
这句话成了二人之后很长时间吵架斗嘴,章先生的终结台词:我说了嘛?谁主张谁举证!
梁京气到摔东西,她说能吵赢章先生的不是人,也不是神,是录音笔!
“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你压到我喘不过气啦!”梁京手脚并用地反抗着。
章郁云这才顺势撑起一只手臂,认真看她,也求她,“梁京,还愿意和我一起嘛?”
“孩子的事,顺其自然。”
不避讳,也不强求。
章郁云朝她保证,他能护圆圆安生下半辈子,就能更周全他们的孩子。
当然,无忧无恙更好。那是上天对他们的恩赐。
有句话梁京憋很久了,她说不吐不快。
“那就吐!”某人怂恿她。
“章先生为什么笃定我会和你走到那么远?”
“……”有人两天前才吃了她祖母的“将”,眼下她倒是学得很快。
“因为你和别人,我会打断野男人的腿。”
梁京忍笑,“是我对不起你,不该打我嘛,为什么要发难别人?”
“因为我还等着你回心转意啊。”
到此,二人一起笑出了声,也滚作了一团。
狎昵之余,梁京认真捧章郁云的脸,说之前当她年少无知,从今天起,请章先生认真做安全措施。
总之,没有那层措施,也请他不要碰她。
他们都是吃过父母欠教的苦,所以,无论将来有没有信心生养一个健康的孩子,梁京私心都是:
要么不要他来,要么就得认真教养他,认知、热爱这个世界。
“圆圆……”章郁云心里的一团热火,恨不得即刻将她就地正法。
但姑娘认真问他,也认真为难他,家里还有那个嘛?
“谁去没事天天计算那东西有还是没啊,圆圆,我要是想着今天接你回来,然后还备着那玩意,才真正是个混账罢!”章郁云怪罪她,是她还没怎么着呢,就赶他走。
“嗯,一切师出有名了,对不对?”她取笑他,也刻板不肯,要么他去买,要么楚河汉界,各自晚安。
“或者,章先生可以要你的秘书帮你送。反正,你习惯这么差遣人的。”
“说的什么话,计生用品都要秘书帮忙买,传出去得有多昏聩纨绔啊!”章郁云骂骂咧咧的口吻,但也不高兴再换衣出去买,手也没在梁京身上安分下来。
章先生敬酒不吃吃罚酒。梁京被他招惹地浑身都起汗了,随手抓起手机,威胁他,“你再闹,我真的报警了!”
先礼后兵是文化人的作派,可惜是个假把式。
她假模假样地一个个数字地按,1,1,……
有人成全她,就着她的手,揿了最后一个0。
!!!
宣战的人先败了,梁京果断怂,连忙挂断电话,才想骂人,有人缴了她的手机扔到一边去。
“好了,别闹了。不肯就不肯,那就等我回来。”他临时要出趟差,去江北那里看工厂,许还业一道去。
秦晋留守,“你有事就去找他。”章郁云关照,“他反正喜欢你。”
梁京:“什么鬼啊?”
章郁云顺势来吞她的牢骚,呼吸紧密间,他告诉她,“梁小姐尽招人惦记了,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吻于男人来说是前.戏,这话是有道理的。起码梁京的感悟来看,章郁云是希望她和他在一个节拍上,一起跳升或一起下坠。
这才是真正投契的意义,与有情人做快乐事。
章先生尝她餍.足后,眉眼里醒豁开些男人的占有.欲,出口的话也跟着轻佻放荡起来,“圆圆,别夹那么紧。”
他拿手指去探她,若即若离,与其说在碰她的身体,更像在挑衅她的灵魂。
他好看的眉眼在笑,宠溺也伴几分神佛人的轻蔑。仿佛在告诉她,能轻易管住自己欲望的人,凡尘里能有几个。
人受戒就是为了破戒,
他要看圆圆为他破戒。
指间探进去,带着些象征性的讨伐力道,轻易勾连到她的崩溃点。
梁京本能地要并起腿,章郁云拿膝格着。
“圆圆,难受嘛?”他看她这般,反倒是开怀了,眉眼比得到更欢愉、跳脱。
“你……出来。”她身体反向逃脱着,头撞到床头,疼与欢一块袭来。
梁京叫不停他,就拿床上一切可以够到的东西砸他,能想到的骂人话全招呼了,
最后人呜咽咽的,归降在自己的欲.念里。
章先生抽纸擦手,再来抱她的时候,还成心玩趣她,“圆圆,你得再换一次床单了。”
*
关望亭没了正经差事,闲得很,又同从前的人混到一块了。
他上到初中就上不下去了,不是父母不供了,是他顽心重。
那时候翻墙出去包夜打游戏是常事,人也很快习上些江湖气,抽烟喝酒小偷小摸,叫他悬崖勒马地是件校园伤人事件。
他眼看着自己的好兄弟捅了隔壁班男生一刀,就为了点少年情.爱的口角。刀口离心脏只偏了一点点,这才勉强保住了一个人的命。
阿飞进了少管所后,关望亭也彻底辍学。
整日游手好闲。要么窝在房间发霉发臭,大半个月不出门,不见天地;要么和那些狐朋狗友喝酒吹牛逼,开着摩托车在街上乱搭妹子。
关家败了后,一家三口辗转多处,躲债。
关望亭近十年的上学生涯里,基本一两年就转次学,直到他初中没毕业前,他都是借读生。
也是辍学那年开始开车的,没有驾照,夜里查得不严的时候,他就冒险替父亲去乡下送货。
每次来回都很顺利,久而久之,父亲也就由他去了。
后来成年后,紧快地考了驾照。正式给人开车子是二十岁那年,父亲微时的一个朋友说缺个知根知底的人帮忙开车,其实也是变相地接济关家。
关父从生意败了后,没几年就苍老地如同枯树一般。年轻的时候没挨罪,到头来苦吃到后面去了。
老岳母骂他,好好的家私不知道经营。你该,谁让你浪了,你成天香的臭的都搭一搭。
眼皮底下的人,你还个个都困过觉呢。你这种丧德行的人不败谁败!
你那么大的姑娘没了,你说出去找找嘛!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你们怎么作兴的呀!
老太太哭干了眼泪,咽气前还念着家里人不全呀,月月还在外面找不着呢。
关望亭对阿姊没多大印象,更没想头,有时嘴上作淡问起胞姊来。母亲就骂骂咧咧的,早死了,个没良心的东西,她心大着呢。
关母也不是全然没文化的人,她上过几年学,但就是骨子里重男轻女,不然也不会隔了十年再生个二小。多年以后提起那离家出走的女儿,她还是骂街的阵仗,抻着腰在巷子里乱赌咒。
说她那女儿就是在家养着,也养不熟的,不会管他们的,她恨毒了他们。
认为他们牵连了她,牵连了她做凤凰的梦。
个轻骨头的货。她一辈子别再登我的门,她以为我们早死了早烂了,看看谁比谁活得长!
她一天姓关,一辈子都得姓关,养娘老子,是天经地义的事,她想赖,死,她都是关家的人!
说到最后,关母满嘴吐沫,邋遢地往地上一吐,众人听戏般地也就散了。
于你是辛是酸,于别人不过是个笑话罢了。茶余饭后,谁人不笑关家那婆娘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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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望亭之所以能被平旭录用,就是他十年内都没交通记录扣分更没不良案底,又是本地人。
年纪也只是三十开外,模样周正。
方秘书几乎是在众多司机履历里一眼挑中了他,直言点拨,章先生脾气不太好相与,勤做事少说话,车子在你手上转,但一周一精洗,不得带任何个人气味的东西进车子。
老板可以抽烟可以用香水,但你不可以。
章先生见任何人去任何地方,听差办事就行,别问为什么。
试用三个月,章先生点头你了,那就转正式合同工。
另外,章先生的司机,他个人都会给份外补薪,多少随老板心意。
关望亭开车这十余年里,唯独这份差事最轻松最光鲜,也最给他生活盼头。
偏偏事与愿违,从在花都酒店遇到那人后,关望亭的生活就在吃败仗了。
那人是谁?
是活在母亲诅咒里二十多年的那个讨债鬼。
她冷不丁地借尸还魂般地出现了。
关月。
关望亭不该对她这么深刻的,只因为她的那张小照太过美好,时间脚注正好停在她离开关家的那年,阿姊十七岁,漂亮清纯极了。
即便是照片,定格的神色,都能看得出来,旁边的男生是多么欢喜她。
多年以后,照片里的少女神韵和活生生的人对上了。
*
阿飞如今替人看场子,地上是棋盘室,下面有赌牌的。
关望亭偶尔和他叙旧,其实年少的那些“义气”早磨没了,剩下的都是场面上的工夫,
不交心也不得罪人。
关望亭老婆是不肯他再沾这些人的,可是眼巴前,他有事求阿飞,后者门路广。
这个地皮上,找一两人出来还是不在话下的。
平日里躲苍蝇般地避着人家,用人的时候知道还有个求字了。
阿飞怪望亭这人不厚道,闻点有钱人的屁都觉得香,觉得自己攀上高枝了,“你好在不是个娘们,不然不知道怎么卖呢。当然男人也能卖,卖完前头卖后头。”
就在关望亭以为没戏的时候,阿飞拿手灭了烟,问他,要找谁?
他阿姊。
阿飞问,没听你说过,你还有个姐姐?
关望亭坐在阿飞对过抽烟,烟燎得他睁不开眼,“有。嫡嫡亲亲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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