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二十章、浓情淡意(3)

小说:崇德巷12号 作者:勖力
    “我不是呀。”梁京拒绝得好干脆。

    章郁云这才意识到,因为有兰舟在,姑娘认领不到或者不想认领他的这份调.情。

    他在边上略站了站,也没等到她的再次抬眸,

    最后,章先生俯身伸手,从兰舟手边的箱子里满满抓了一把车厘子。

    这才引得茶几边的二人抬头看他,某人大家长的嘴脸,吆喝人,“吃面。”

    —

    真正符合时令的三虾面在五六月。拂云楼的时令招牌三虾面能卖到一百块一碗,照样有食客络绎不绝。

    章郁云家里的虾籽酱油是岳师傅的存货,配着虾脑、虾仁的浇头,顾名思义,三虾面。

    他只煮了两碗。

    梁京接过他递来的筷子时,问,“你没有哦?”

    “嗯,我没有哦。”某人学她的乖顺音。

    餐桌对面的章兰舟受不了了。筷子下去把浇头掺进面汤里去,“你俩够了,不行,我上楼吃!二叔,我端上楼可不可以?”

    章家的教养,食不离席。

    “……”章郁云眼刀子飞他。

    兰舟提意见了:“那你俩别说话行嘛,我吃个夜宵容易嘛。本来就难消食,看着你们更添堵,比压缩饼干还堵。”

    “……”

    少年的本意就是嘴贫,逗二叔开心。结果没着落,因为他发现主位上的人越来越深沉,仿佛在思考什么人生,且有关章兰舟的。

    “您在想什么?”

    “我在想……年后就着手安排送你出去罢。”

    “哪里?”章兰舟瞬间眼大、心跳起来。

    “你该去的地方。”章郁云不动声色。

    “我靠,二叔,你答应我妈,高中念完的。”

    “哦,”某人一副记性不好的样子,又一秒归无,颔颔首,沉沉脸,“所以你这也是拿你母亲来威胁我?”

    章兰舟瞬间在嘴边做拉拉链状。他什么都不说了,你们尽管说。

    少年乖顺地吃面。

    玄关处门铃在响。章郁云亲自去开门,门口殷勤来往几句,他再回来落座的时候,手里一个礼品袋,是物业管家送来的卸妆液、水乳旅行装。

    梁京手里的这碗面,浇头还好好地铺在上面。章郁云问她,“怎么还不吃?”

    “你给我一只碗吧,太多了,我分点给你。”

    “你先吃,吃不下再给我。”

    风卷残云吃面的章兰舟再一次被噎到了,他这次有眼力见了。夸人得赶着人家上心的夸,就跟夸一个母亲夸什么最好呢,自然是夸她的孩子,顶漂亮顶可爱。

    拍二叔马屁,目前好像只有夸这个梁京最直观。

    “婶婶、”

    “你还是叫我姑姑罢。”梁京瞬间截住兰舟的热络,桌边爷俩互看一眼。

    章兰舟怕再惹二叔发火,退而求其次,“姑姑,我二叔那是和你逗着玩呢,你听不出来嘛!要知道,他是从不吃宵夜的人,更不会吃别人碗里的东西。他请客应酬,能不吃东西就不吃,吃也是垫巴一点,他就是这么个矜贵矫情的人,因为他不喜欢和人一道菜里伸筷子,那里面有别人的口水。”

    “咳咳,”梁京才用汤匙饮了一口汤,就被呛着了,继而脸一红,面上晦涩地微微闪躲,压低视线。

    兰舟才意识自己说了什么,“那个,我就是想说,二叔他……”

    “你想说的太多了。吃完没,吃完滚蛋,滚回去做你的花,哦,不,是车厘子。”章郁云一边说,一边吃手里顺来的战利品。

    兰舟同学识相地要闪,临走前,章郁云还叫他把自己吃的碗拿进去洗掉,“你都可以冲女生献花献殷勤了,我不能把你当孩子了。”

    “说的好像我以前没洗过一样。”

    -

    梁京有点饿过头了,嚷饿的是她,现下吃几筷子停手的也是她。章郁云见状,与她交换,面给他,车厘子给她。

    梁京这是头一次把吃剩的食物给别人。她很惶恐,在他的住处,还有他的“儿子”在,她多少有点放不开,声音低低地,“你饿嘛,不饿的话,还是不要吃了……”会被兰舟笑话的。

    “我饿呀。”某人一边挑箸,一边侧过来看一眼她。

    看着他挑起一筷子面,送进嘴里,再细细吞嚼下去,

    梁京觉得本能地跟着他吞咽。

    满脑子想的是兰舟刚才最后半句话:那里面有别人的口水。

    她人呆在那里,呆地像棵树,扎根,抽枝发芽。

    章郁云喊她,“圆圆。”

    “嗯?”她默默回神。

    “好点了嘛?”厨房那头,有兰舟洗碗的动静,流水声开得很大,哗啦啦地。少年就洗一两个碗,也在听歌,听着也哼,哼的旋律很有音准,梁京能听得出来是周杰伦的《止战之殇》,

    再听清章郁云问,“现在还难受嘛?”

    车厘子被梁京咬开在唇舌上,果汁很甜,她在细心地抿出那颗果核,章郁云伸手来接,她没肯。

    低头吐在自己手心里,反问他,“为什么会带我来你家?”

    “圆圆,我也有怕的时候。我怕再带你回崇德巷那里,你会更难受;”

    “再者,请你三哥过来,我希望在我的地盘。当然,崇德巷也是我的,前提它得属于你,是你的,而你是我的。”他说的认真极了,眉眼在灯源之下,冷峻又深刻。

    他对晚上发生的事,包括她生母的事,只字不提。管她问的态度也只是,好点了嘛?

    其他的,他皆不关心。

    “嗯。”梁京诚实地点头,告诉他,缓过来了。

    这就是她“病情”的全部。骇人,但可以挺过来。尤其章先生在。

    章郁云轻淡一点头,继续吃碗里的面。她吃不下的,全由他包揽了去。

    时间已经快凌晨一点,章兰舟似乎还要继续挑灯完成他的花束,章郁云懒得管他了,还是那句话,出了纰漏,我只找你。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动你啊。信不信,我当着你母亲的面,都敢抽你,用我的腰带。”二叔恶狠狠地提醒他最好循规蹈矩,

    兰舟看着二叔领梁京上楼去,后者想起什么,回首来问他,“这束花要多少钱?”

    认真大家长的嘴脸。

    逼得兰舟老老实实回答,“快一千罢。”

    末了,二叔上楼前,粗暴嫌弃地丢话来,“没出息的东西!”

    *

    快进章郁云卧房的时候,梁京告诉他,“他才十六岁呀,十六岁的爱情观当然和你不一样,章先生。”

    “很抱歉,我十六岁的时候也不会送这么丢人现眼的东西。”

    他带圆圆去卫生间洗漱,

    梁京这才看清他房间的格局以及陈设,卫生间的开阔与静静的回荡感,让她下意识抱歉:

    抱歉章先生和她挤崇德巷那处小地方,实在辛苦了。

    “你才知道哦,我撞头都好几次了。”

    双台盆的洗漱区,零星搁置了些他的用品,章郁云从手里的礼品袋里取出她的必需品。梁京其实存疑,她问他,“你的女伴在你这里过夜,你都是这么操作的嘛?”

    “没有。”章郁云站在她身后,目光在镜前反射给她,“这里没留宿别人。当然,不是因为你,因为兰舟。”他说着,轻轻碰触了下她的耳际。

    水龙头里放着热水,腾腾地热气慢慢爬上镜面,氤氲一层雾气,梁京在上面玩趣地写他的名字,再回过头来看他,也认真告诉他,“看得出来,你很宠兰舟,尽管恶言恶语的,但依旧是个好父亲。”

    “不,我可以养着他,带着他,但我不是,圆圆,我不是他父亲。他父亲是个警察,一次执行任务里牺牲了。母子俩过得很苦,那时候我才回国,爷爷极为地信这些,信我命里无子说,家族本姓里,张来张去,最后相中了兰舟。”

    章郁云告诉梁京,他们这一房是有家谱的,名字都是有固定谱排,英年云龄。

    章郁云的孩子是龄字辈。当年兰舟来这里,爷爷是要孩子改名的,但章郁云没肯,只说兰舟这名字已经很不错了。

    “龄。”梁京细细咀嚼他下一辈的排字。

    对面的章郁云不肯她想这些,挤一泵卸妆液在自己掌心里,说要帮她卸妆,梁京极力地拒绝,喂喂喂,哪有人这样胡乱揩的。

    “我自己来!要用化妆棉的!”

    她赶他这个主人出去,二人嬉闹了会儿,章郁云这才由着她的意愿,洗漱换洗都给她找好了,出去前,还一再关照她,盐浴别泡太久。

    “你真的好噜苏啊,老父亲一般地话密。”

    他替她换了电动牙刷的刷头,再挤好牙膏,听她这么不留情的揶揄,突然市侩起来了,

    “那么,我做都做了,你也认了,倒是喊我一声呢。”

    “喊什么?”梁京满脸的泡沫,捧水到脸上的时候,一时被他绕乱了。

    “你说呢!”他伸手来捞她的脸。

    话和闹皆戛然而止,因为章郁云的手机响了。他这通电话足足打了近一个小时。

    书房里他吞云吐雾地抽着烟,梁京洗漱完,去看过他两次。

    第二次被他发现了,他冲她招手,逗趣的姿态,但言语回应电话那头又足够地严肃。

    梁京没有听会他,自己回床上先睡了。

    她低估了自己的困意,原以为可以等他回来,结果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七点多了,还是被人吵醒的。

    *

    因为孙姆妈不知道郁云这周歇在家里,一大早过来给兰舟送早餐,来给祖宗的小祖宗照料起居一天。

    今天天气好,阳光也足,姆妈想先从郁云的房间收拾起。他的东西,从不肯保洁的碰,衣物被子从来是孙姆妈帮着打点。

    房间也没上锁,孙姆妈就径直进来了,卧室里黑悄悄的,她按了窗帘的启动开关后,才看清床上是有人的。

    姆妈一咋舌一跺脚,把手里几个准备晒被子的夹子全掷到章郁云头上了,“噢哟,祖宗哎,我喊你祖宗,你到底住哪,你能不能有个谱啊!”说着,急急地往卧室外走。

    床上的二人是相拥而眠,梁京被章郁云死死扪在怀里,她才明白,“你醒了?”

    外面还能听到孙姆妈的牢骚,“都是事儿!没一个省心的!”

    “嗯呐,早安,梁圆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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