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女人表情登时一僵,泪珠坠在眼尾,欲滴不滴,尴尬至极。
“你找我什么事?”秦九酝并不理睬她们,甩了甩刚刚连捆两人的右手,朝任长林行去,不多话解释两方的梁子是怎么结下的,反正她气已消。
“没什么,只是来告知你一声,下个星期,要正式开始挖掘朝阳古城了。”任长林声如暖阳,笑若春风。
秦九酝蹙眉,假使真是这事,今晚导师估计便会同她讲,何至于任长林亲自来一趟?
她迷惑:“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适才途径小树林,忽然听到有人喊我,又隐约听到你的声音,忧心你遭人欺负,所以进来瞧瞧。”
“谢了。”秦九酝了然。
“师兄妹,客气什么?你待会还有课吗?”
“有。”
他们闲谈着,视面面相觑的俩女人如无物般并肩离开,方一出小树林就见一名穿黑西装,头顶地中海的中年男人大步流星而来,五六位保镖将他拥簇在内,气势十足。
秦九酝懒懒的分了个余光给那边,尚未瞅清便收回了视线,启唇打算与任长林辞别……
“爸?”后者却怔怔地望着地中海,叫道。
秦九酝看地中海停下步伐,转由走向他们,当即开口:“我……”
先回教室了。
但话才起头,就被地中海打断了,“长林啊。”
地中海应了声任长林,随即端详秦九酝,“这位是……”
“我学妹。”任长林坊镳并不想父亲注意秦九酝,连名字都不提便匆匆转移话题,“爸,你来学校有事?”
“小孩子管那么多做什么。”
此话不知哪儿戳中了任父痛楚,他扫了眼自家儿子,那双鹰目里所含的警告意味毫不遮掩,“公司总归是我说了算。”
秦九酝明显感觉到,任长林周遭温和的气场也顿时一变,嘴角微扬的浅笑凝固,眸光似携着锋芒倏地朝任父刺去。
父子不和睦?
秦九酝挠挠脑袋,不准备搅和浑水更没兴趣看戏,故而打了个响指,击破弥漫在他们之间的诡异沉默,“我有课,溜了。”
语毕,越过他们想离开。
可在途径任父身旁之际,他突地伸手拍了拍秦九酝左肩,笑容慈祥:“小姑娘真爱学习,不像我家这臭小子。”
此话说得同亲戚到家拜访闲扯时,状若无意地道:“我儿子读书差死了,这次才考第二名。”
秦九酝回首睃了睃任长林,神色一言难尽,“……您老晓得他是博士吗?”
“我……”
秦九酝听任父正要作答,眼尾却瞥见任长林亟亟往前一步,拉下任父搭在自己肩膀的手,把自己护在身后,“爸,她要上课。”
临了,又扭头冲自己冁然一笑:“快去吧,别迟到了。”
笑意无奈又苦涩。
秦九酝盯着他默默颔首,走出几步思及此对父子的异常,不放心地皱眉叮嘱:“你有事联系我。”
“好。”任长林轻笑。
秦九酝深深睨了眼任父,慢悠悠地行远了。
“哼!白费功夫。”
眼瞧着到嘴的鹅肉跑了,任父恨不能用眼神剜掉儿子一块肉,“待我回家……”
“你知道她是谁吗!?”任长林按捺着滔天怒火截住他话锋,“她姓秦,良络酿酒世家的秦!”
“哼,秦……”
话未讲完,不晓得想起了什么的任父表情一变,鄙弃之色荡然无存,“今家的那个……”
瞅他暂不至于狂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任长林不欲再和他废话,神情冷漠,目光狠厉地迈步离去,周身气场再寻不着一星半点往日的和顺影子。
·
秦九酝昏昏沉沉得睡了几堂课,等养足精神伸着懒腰起身时,发现天边残阳如血,楼下校内的各路华灯初明。
她独来独往惯了,所以下课也没人喊醒她,告诉她该撤了。
秦九酝歪着脑袋环顾空空寂寂的教室,掏出手机给陈恩童发了条表情包,几许后得到了死党回复的她方安心撑着桌子站起,懒洋洋地走下教学楼。
她一面跟陈恩童斗图,一面百无聊赖地数着楼层……一楼,两楼,三楼,四楼……五楼。
不对!
秦九酝脚步乍然一滞。
楼道中晦暗静谧,她顶着发麻的头皮,浑身僵硬地打开手机电筒,缓缓转动手腕,照亮前方……
椭圆形的楼层提示牌清晰地印着巨大的数字——3F。
秦九酝俏脸的血色霎那消退。
她这堂课的教室就在三楼!
怎么下了几层还在原地打转?!
秦九酝手肘支着楼梯栏杆,猛地探身向下张望——弯弯绕绕的楼道一层叠一层,放眼竟望不到终点,宛若她现在正脚踩凌云,身处万米高空之上!
卧草!
她猛地抬头,想瞅瞅上边是不是也这样,谁知她脑袋甫一昂起,便感觉一滴冰凉的液体恰巧落在她鼻尖!
近乎是立即,秦九酝闻到了一股腥臭的血腥味!
不会吧……
她僵持着仰头的动作,伸出颤栗的手轻轻擦拭鼻子,随即举到目前细瞧……白皙的两根手指间沾染了几抹红的发黑的血。
“小姐姐。”
咚——
背后骤然传来少年童真的嗓音,“玩游戏吗?”
咚——
秦九酝一颗心当场跳到了嗓子眼,她不回头也不应答,倏地拔腿,一步两台阶的朝下狂奔!
“小姐姐,别跑啊。”
少年阴森的声音伴随阵阵阴风直袭耳畔。
偌大的教学楼空无一人,秦九酝凭着掌中晃动的手机灯光,独自在没有边际的楼梯里急驰。
她拐过一个又一个弯,跃下一条又一条台阶,跑得气喘吁吁,冷汗浃背,少年‘姐姐姐姐’的叫唤却始终不远不近地坠在身后。
秦九酝急了,提声怒骂:“滚!老娘是独生子女!”
借此为自己壮胆。
随着逃窜时间的拉长,最初寒毛卓竖的怵然渐渐流逝,缓过神的秦九酝恢复冷静,开始有意识地调整呼吸,大脑飞速运转。
这么跑下去早晚会体力耗尽,也迂回的如了那小鬼的愿,陪它耍起了你追我跑的小游戏。
假若是平常陪小孩玩玩没关系,但天晓得这鬼会不会在玩腻后弄死她?
“为什么你肯陪张家励那狡诈的小人玩……”
少年低喃着,天真无邪地语气变得幽怨,声音陡然拔高了几个调子,尖利的似有人拿指甲刮过黑板,难听得秦九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恨不能屏蔽它!
“为什么你们都陪他玩!为什么就是不陪我!他骗了你们!!”
张家励?骗?
秦九酝蹙眉,但如今没空思索更多。
在又一次见到三楼的指示牌之际,她逢机立断,不再拐弯下楼,转而冲着左边走廊奔跑。
她记得刚刚的课室外有个拖把!
窗外银月悄悄爬上夜空,皎洁的白光倾斜打在透明的玻璃上,却无法穿透玻璃洒入廊道,像有只无形的手将整栋教学楼覆盖,吝啬给予迷途的羔羊一丝熹微。
看到了!
少年仍在恶言恶语的质问着什么,宛若在通过秦九酝谴责他生前的谁。
然而秦九酝已听不到他的逼逼赖赖,她的双眼只能见到前方那柄,歪斜搁置在教室门边,不知道是哪位天使同学在打扫完卫生后随意地丢在了那儿的墩布!
差一点!
“为什么你们还要和他玩!!”
拿到了!
秦九酝指尖触及长木把,尚没来得及握紧,便感到一双手自背后猛地推倒了她,少年的声音陡然挨近,宛若就骑在她肩头,黏在她鬓边,狞笑道:
“他骗了我……你们不孤立他,就去死吧。”
秦九酝牢牢攥着拖把,想勉力稳住身子反手回击,但岂料那鬼居然是实心的!巨大的重量压弯了她脊背,令她承受不住的往前扑去!
卧草草草!
秦九酝极其不甘。
差点!
她深吸口气,正预备思考假如这么倒下去她不死,该如何摆脱困境……
猝然,一只手环住她腰肢,为她行将倾倒的身体做了支撑,继而双肩一轻,小鬼似遭人提着扔远了。腰间的手带她一个旋身,又一只冰冷的手掌握上她腕部,引着她捏着拖把的右手抬起,横扫,突刺——
拖把末端的棉绳倏地正中,再次向秦九酝飞来的少年脸颊!
“窜得挺快。”
熟悉的寒冽嗓音于耳畔响起,瞧了一场逃亡大戏的今侯爷语调依旧漠然。
秦九酝呼吸粗重地喘了好一会才回说:“一般。”
气都喘不匀的大小姐眸含不屑,面挂冷笑,狂妄如故。
今朝视线不由得下移,望着她矜持的略昂起下颚的倨傲神态,唇边徐徐绽开一抹浅薄的微笑。
年少。
“为什么……”
阴风呼啸,被今朝制住了的小鬼脸庞明明仍埋在棉绳内,怨恨的话语却从四面八方响起,久久回荡在走廊里。
“为什么!?”
尖利的声音仿佛要刺破人耳膜。
秦九酝不禁拧眉缩脖,余光留意到一旁的窗户多出了一道道血红的手印!
“啪啪啪——”
或大或小的手掌拍打玻璃的响动以及视觉冲击,令她难忍地想闭上双目,掌中的拖把另一端却在此刻遽然一拽!
卧草!
强盛的力道险些拖走了秦九酝!
幸亏今朝犹稳稳环着她腰肢,语意淡然地提醒:“松。”
秦九酝连忙依言放手,随后便觉腰间的凉意散去,身侧黑影一闪。
今朝紧追着被拽走的墩布倏忽逼近小鬼,终末抬脚一踹——衣摆间绣着的祥云银丝于夜色蟾光下反射出浅色的微茫,宛如稍纵即逝的流星。
“嘭——”
实心鬼就这么利落地被他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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