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番外

    【杀生丸 & 一目连】

    趁阴阳师赶来前，一目连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拖着杀生丸离开祭坛离开源府。

    所幸结界内侧相较于外侧要脆弱得多，一目连用风符没过多久便打破了结界，顺利的逃出京城。

    等一目连觉得距离平安京足够远，源氏阴阳师应该追不过来后，才停下并撤回了包裹着杀生丸的风遁。

    随着风遁的收回，绵绵细雨很快拍打在了久久未回神的杀生丸身上。

    他竟是连使用妖气避雨都忘记了。雨滴落入银白发丝，浸湿右肩上的皮毛，阵阵寒意袭来，却都比不过内心如同被挖了一个洞透着凉风一般的寒冷，让杀生丸都快忍不住要颤抖起来。

    一目连看着面前这个贵公子狼狈的模样，垂眸问道：“你是小金吧。”

    “……啊。”

    “果然呢……”当时他听秋川南说在找一个额间一颗月牙，可化作巨山的白色犬妖时，一直以来听了那么多小妖故事的一目连就有所怀疑她寻得是西国的贵族。

    而这个年龄的话，莫不是犬大将的儿子，“杀生丸？”

    “嗯。”

    这片丛林中，气氛压抑，除了雨水滴落在树叶上的声音以外，一片寂静。

    “不管是不是因为你的原因，但是……”一目连闭眼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这没来的及好好道别就分离的悲伤遗憾咽下去，“谢谢你……将她带到了这个世界。”

    让我得以认识她。

    目光有些茫然的杀生丸站在那里，听懂一目连的言外之意后，眼神一凛，攥紧双手，目光转向平安京的方向。

    是啊，能够认识她已经是万分幸运了。即使每天都会幻想无数遍，但他从未奢望过她能留在这个世界。这个结局不是早就已经预料到了吗，但是为什么还是会那么难受。

    杀生丸并不后悔赶走秋川南的决定，只是无比悔恨他当时的言行和态度，他们最后那一面算不上愉快。

    而且，他还没来得及和她说，其实他还挺喜欢小金这个名字的，她想叫的话就叫吧。

    杀生丸抬手看向手腕处。他能感觉到禁制随着秋川南离开这个世界，已经彻底停滞，至少能保证如果自己在这边受伤的话不会影响到她。但是这不也代表了他什么也没有给她留下吗。

    不甘心只做对方人生中的过客，他却又对这结果无可奈何。

    “杀生丸少爷！！！”

    “杀生丸少爷，小南呢？她怎么样……”邪见远远跑过来，看到浑身上下被淋湿了的杀生丸，顿时明白了什么话音越来越小。

    三人就这样在雨中默不作声的站了一会。

    过了许久，杀生丸周身附上妖气，将雨水蒸发隔断，抬起头后他依然是西国的贵公子，冷漠、无情、强大。

    抬起脚走过一目连的时候，杀生丸微微点头，之后便头也不回的朝平安京的反方向离去，步伐之稳健面容之坚定仿佛刚才一瞬间彷徨无措的人不是他一样。

    邪见见状也抓起人头杖，低头跟了上去。

    一目连望向那魂不守舍却依旧冰冷挺拔的背影，微微暗了眼神。

    没有人知道，当时那个粉发少年周身泛起绿光的时候，顿感不妙的自己默默的在他们周围设下了风遁，试图将他们禁锢其中不许他们走远。

    然而他终究是没想到，那个粉发少年竟是比他还要拥有神性，甚至拥有直接穿梭时空的能力。他如今亦神亦妖的身份根本无法禁锢住他，不，也许就算他依旧是风神也无法阻止那个少年带秋川南回去。

    真是羡慕能与她在一个世界的那个同样是粉发的男孩子啊。

    眼睁睁看着她离开这个世界时，将她禁锢在自己身边的想法前所未有的清晰。原来所谓的大度都是自欺欺人，那一瞬间爆发的自私举动，才是他内心真正所想。

    在她被带离这个世界的一瞬，一阵婉如灵魂被掏空的恐慌袭上心头，但那时容不得他感伤，便先带着杀生丸逃出来了。

    现在再细细感知，一目连震惊的发现自己神识内的那誓约之印并没有随着秋川南的离开而崩坏。这誓约之印正是支撑着来自秋川南的信仰之力只多不少的原因，那一团如太阳一般的耀眼的信仰温暖了他的胸腔，让他在悲伤之余多了一丝庆幸。

    只要誓约之印还在，就说明秋川南没有遗忘二人之间的约定。

    可是说好了的啊小南，不要让我等太久。

    *

    【小天狗 & 杀生丸】

    小天狗一开始感到了式神契约传来的异样时是不可置信的。不是契主死亡也不是契约转移，即使询问了族内长老，也没有人能给他说出个所以然。

    这才离秋川南与杀生丸离开爱宕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难道说那个犬妖没能保护好她吗？！

    奈何出不去爱宕山的小天狗每日只能干着急。最后他干脆抛开所有事情不想，专心致志更加勤奋的修炼，刨去所有休息时间，没日没夜的疯狂训练。

    他怕自己一旦停下来想到秋川南已经死亡的可能性，会忍不住冒着被禁制下达天雷的惩罚去寻找她。

    终于有一次，他不管不顾，直接登上爱宕山那座最高的峰顶，俯瞰群山。小天狗咬牙，此次不成功，便成仁。

    而后一跃而下。

    在坠崖生死一线之间，他领悟到了身为大妖的器量，并不单单是强大，更是认准目标后勇往直前，不顾一切的坚持。

    意识逐渐模糊之际，小天狗感到背后的羽翼好似灼烧一般疼痛。但是疼痛的同时……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这感觉！

    小天狗瞪大了双眼。体内喷薄而出漫天的黑羽，脊背展开的是可遮星蔽月的壮大双翼。

    他终于涅槃重生，多年来空缺的大天狗称号从此有人继承。

    然而大天狗根本没有时间参与天狗族与鸦天狗们为他准备的庆典，得到头衔后便迫不及待的冲出了爱宕山。

    他做到了，他现在是大天狗了，有足够的资格站在她身边。没有辜负她的信任。

    没想到，他唯一最想分享这则喜讯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什么叫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大天狗冲面前波澜不惊到仿佛任何事情都无法使他产生波动的杀生丸怒吼。

    “字面上的意思，她本就来自异世。”杀生丸淡淡地说道。

    大天狗先是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她本就是……异世的人？”

    原来她的回家，是指回到自己的世界去吗？

    大天狗攥紧双手，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的弱小。那她一开始没有告诉自己的原因，是因为觉得他太弱了，无法帮到她吗……

    如果他能早一些突破成为大天狗，跟她一起去往平安京的话，说不定就能与她一起走，或者不择手段强行留住她也不是不可。

    他已经把一切追求的大义都给了她……他该如何在没有秋川南的世界活下去啊。

    看到杀生丸一脸平淡事不关己的模样，无处发泄的大天狗将一切怒火都指向了杀生丸，嘲讽道：“堂堂西国少主，竟连一个人类都看不住。早知道当时就不该放她跟你出爱宕山！”

    杀生丸没有回话，只是‘呵’了一声，直接抽鞭打过去。大天狗拿起团扇张开双翼，召唤飓风。

    两只大妖杀气全开，狂暴的妖气铺天盖地横扫出千米之外，吓跑一众附近的小妖。

    二人缠斗了整整一天一夜。这一次他们终于不再有任何顾忌，使出全力谁都没有留手，招招致命。

    当他们停手的时候，两人都已经是奄奄一息狼狈不堪的状态。

    大天狗刚刚长出的一边黑亮羽翼呈现折断的样子，腹部被毒液溶掉了近乎一般，更不用提四肢上大大小小的毒痕。

    而杀生丸也不好过。他的胸痛被刺穿了好几个洞，脸上有一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差一点就伤至眼球，浑身上下也全是羽刃的划痕。

    邪见站在离得不远的一棵树后面快吓死了。

    这还是他追随杀生丸以来，杀生丸受伤最严重也是最没有形象的一次。

    随后邪见惊恐地发现小天狗，啊不，现在要叫大天狗了，他居然还有力气站起来！

    这可怎么办，他如果是要去杀了杀生丸可咋整，他又打不过大天狗。天知道他能顶着两边的妖气继续站在这里没有被天性驱使逃走已经很不容易了。

    但出乎邪见预料的，大天狗仅仅只是站起来，并没有向杀生丸走去。

    “身处不同世界又如何。她如若不愿留下我便去她的世界。等我足够强大的时候，跨越这时空去找她又有何难的。”大天狗最后瞥了一眼如同丧家犬一般的杀生丸，嗤笑道：“等我找到南，谁也别想从我身边带走她。”

    杀生丸闻言心神一震。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大天狗已经走远。

    抿了抿唇，杀生丸慢慢站了起来，只见身上的大小伤口已经被他的妖力治愈的差不多。

    他眺望将周边云朵染成暖橙色的夕阳，那是西国的方向。

    他要更加强大才行。只要力量足够强大，破碎这世界的法则，找到与秋川南世界的链接也不是不可能……

    *

    【鬼切 & 赤影妖刀姬】

    自他们从结界外回来后没多久，赤影就被带走了。

    毕竟赤影劈开了结界，她那把有着细微裂痕的刀身甚至还有结界碎片粘在上面，源氏不需要过多揣测也能得出是她破坏结界放任犬妖进来袭击祭坛的结论。

    在那天以后，鬼切再也没在源府上见到过赤影。

    他倒是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只是在他回来后，源赖光安静地注视了他良久，然后带着他进入了祭祀塔。

    “那个女孩死了。”

    鬼切听闻呼吸一顿，低垂着的头让源赖光没有发现他微微怔愣的眼。

    “她为我们京都换取了蛇神珍贵的力量，靠这个力量，我们将离征服大江山消灭那群恶鬼又进一步。而她体内纯净的灵力甚至让蛇神答应可以隔一年再贡献祭品——”

    听着源赖光在哪里不停地讲解，告诉他秋川南的牺牲是多么的值得，为此多少人将收获幸福安康。

    鬼切表面平静，只是内心感到无比烦躁。

    他宁愿死的是千百个他人，也不希望是那一个她。

    这绝对不是源赖光大人教导自己的正义。他感觉自己的心有些乱了，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想。

    他还记得当时在祭台上看到的那一滩属于秋川南的血迹，明明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自己，第一次觉得红色是那么的刺眼，刺眼到令他双眼发涩。

    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一个小姑娘在自己身边，边给他缝着礼物，边给他讲故事了。

    很多年后，杀死酒吞童子的同时，自己的记忆也随之觉醒。鬼切发现了真相。

    原来一直以来源赖光都欺骗了自己，他根本不是什么刀剑付丧神，而是被他封印在刀剑里的大江山妖怪。

    恢复了记忆的自己不再是之前谦卑恭逊的武士模样。在皎洁的月光下，他一头墨黑的长发被吞噬成白色，一对黑到泛红的鬼角从额间两处破皮而出。他那双冷冽的金眸也被妖气浸没幻化为妖冶的血红色。长着鬼角，白发红眼，他现在俨然就是一个恶鬼。

    他不顾血液内源氏的契约，即使会一同死去也将源赖光的心脏一剑刺穿。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源赖光，鬼切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讽刺。

    如果自己当初选择在源氏刀剑之前，先做鬼切的话，他必定会遵从本心带秋川南出逃，那她就不会死了。

    没有力气再继续想下去，体内契约之力随着契主的死亡在不停的蚕食着自己，鬼切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倒在血泊里，失去了意识。

    等到他再次睁眼时，第一件事便是伸手摸向发梢。

    所幸在与茨木童子的右臂融为一体复活后，除了多了一只鬼手以外，自己的形态并未发生任何变化。鬼切看着手里那根浸染了鲜血的发带，找到了一处湖边将它轻柔的洗净，然后重新绑回了头发上。

    又是很多年过去。他认识了安倍晴明，还重遇了赤影。

    只是在被回炉重造后，她早已忘却前尘，不再是赤影妖刀姬，而仅仅是妖刀姬而已。

    他能看出来，赤影比之前要开朗活泼了许多。想来没有源氏的束缚，她也终于可以做回自己了。之前那些压抑、痛苦、悲伤的记忆，就都由他一个人来承担吧。

    然而有一次，鬼切注意到，在妖刀姬的高帽下，她从未有摘下来过的，那一根黑底印着红色鸢尾花的发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