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绒再次“醒来”的时候躺在河床上。
黑夜中的河底幽深又黑暗, 刺骨寒冷的感觉仿佛不是陆绒所熟悉的荒川。
他抬头看向河面的方向，远远地居然还能看到点点火光, 散落在河面上。
不, 不对！
他急速地升上到河面，放眼望去，目之所及都是一片火光。
黄色的火芯红色的火焰, 灰色的浓烟缓缓上升，构成一幅人间地狱的样子。
曾经有一个人类的村子建在荒川的边上，如今整条村子都被大火所笼罩, 求救哭嚎的声音还没能等到陆绒找到声源就已经消失不见, 只有烈火燃烧噼里啪啦的声响，和恶鬼桀桀刺耳的声音仍在继续。
陆绒近距离地看到一个丑陋的绿色恶鬼扑倒了一个少女, 她尖叫了一声就没有了气息, 陆绒甚至来不及反应。一身恶心毒瘤的恶鬼带着毒的尖锐指甲刮破了她的胸腔, 直接将腹部剥开, 掏出里面还带着温热气息的内脏。
对恶鬼来说这就是至高无上的人间美味。
他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大口大口地吞咽。
陆绒只能感觉到一阵作呕和窒息。
他咀嚼啃断骨头发出的声响像是一盆冰水，把荒川的河神大人从头浇到尾。他唇上那唯一的红色都一点一点地褪去, 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寒冷，让他整个都在打颤。
这是小神明第一次直视这个时代血腥的一面。
原始又血腥得令人作呕的，属于这个时代，恶鬼和恶妖的捕猎活动。
荒川的小妖怪们统统都躲进了荒川里，剩下部分的妖怪聚集在河的另一边，守卫且防备着这群恶鬼。
他们心有不甘又无能为力, 最后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这一出人间惨剧。
这次出动的都是小型恶鬼，只有成年人大腿那么高的高度，带毒的指甲和锋利的牙齿是他们最厉害的武器，敏捷的身手让他们无往不利。
那些嚣张的小鬼们站在河岸上盯着荒川里的妖怪看，绿色的眼睛里流露出面对食物的垂涎之色，正想下水的时候，被领头的妖怪呵斥了。
小鬼们无知，领头的妖怪还是知道荒川之主的。岸上那条庇佑着荒川的妖怪没办法，水里还收拾不了他们吗？荒川之主又不是吃素的。
于是他们就在河对岸嚣张地对荒川的小妖怪们比划着，用各种肢体语言试图激怒年轻力壮的小妖怪们上岸。
有部分冲动的妖怪果真气得眼睛都红了，但被各自家里的长辈死死按住在水里。
而陆绒愣愣地盯着那冲天的火焰瞧，心神晃动。
荒川感应着他的想法，无风卷起三重浪，狠狠地拍向那扔在燃烧的人类村子，将里面剩下的尸骨和来不及逃跑的妖怪通通卷进了河里。大火被浇上了水，发出剧烈的呲呲声，蒸发出大量的水汽，模糊的所有妖怪和鬼族的视线。
只有小水獭扭头看到了那个在荒川里的身影。
模糊的背影竟然是那样的纤细。
岸上的形势瞬间调转，刚刚看上去还凶狠无比的小鬼们立刻露出弱小的一面，尖叫着逃跑。
即使是妖怪和鬼族，在自然的力量面前都显得那么弱小。
荒川的妖怪们目送他们全部离开之后，才小心翼翼地上岸收拾残局。
不只是人类的村子，生活在岸边的妖怪们的窝，甚至连水獭一族按在河这边的家都被烧得一干二净，所有能用得上的资源全部都被抢走，只剩下漆黑的灰烬。
妖怪们就在这片未完全烧光的灰烬之中寻找还能用的东西，收拾残骸。
大肆使用了一次神力，陆绒顿时就虚弱了下来，不光是身体很疲惫，他的精神也非常疲倦，带着他自己没有深刻意识到的茫然，靠在河岸边上一动都不想动。
如果他“醒来”的话就可以见到大水獭了。
大水獭温暖的怀抱很快就能将他安抚下来，然后妖怪的强悍就会让他明白这一切都是梦。
然而陆绒这一次并没有这样做。
他靠在岸边消化着所有的这一切。
以前他就知道，总有一天他要独立面对所有的事情。这一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但今天，他就明白不能光是躲在荒川大水獭的怀里。
就像是这些小妖怪，不能永远地躲在荒川的怀里。
小水獭跟在老水獭身边帮忙。
刚才老水獭一直按住他，严防死守他冲动行事。然而小水獭全程表现得出乎老水獭意料，就算是目睹着家园被毁，小水獭还是咬着牙握着拳头待在荒川里，没有轻举妄动。
荒川的妖怪们就算冲上去也阻止不了什么，即便是老水獭也只能上岸送菜罢了。
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这就是妖怪的世界。
这就是弱小的妖怪所生存的世界。
但是！
超不甘心！
“嘤！”小水獭突然尖锐地叫唤了一声，宛如自我愤怒的发泄。
老水獭站在他身边，也不回头看着他，轻轻地抚摸着小水獭的脑袋，“不甘心吗？”
“嘤！”小水獭的眸子水润润的，像是被烈火燃烧，爆发出明亮的光芒。
“那就好好记住这种不甘心吧。”老水獭拄着拐杖指挥其他的水獭收拾，“如果不能变强的话，你永远就只能这样不甘心。”
人类和荒川的小妖怪们相处得还不错，如果能救的话，他们早就动手了。
但是不能。
那群鬼族是有名的流浪鬼族，他们不肯服从丹波山的指挥，聚拢起来，一直在周边流窜，烧杀抢掠、肆无忌惮。然而现在鬼族鬼王酒吞童子不管事，他的得力手下风间千景还没立得起来，底下的鬼族一片混乱，谁都没空管这种恶鬼。
现任的荒川之主自然可以赶走这群小鬼，然而打了小鬼，就会来大鬼。
荒川之主不畏惧大鬼，总得考虑到荒川的小妖怪们。
只能在水里的荒川之主对岸上的荒川妖怪长鞭不及，小妖怪们能躲的了一时，还能躲得了一世吗？
还有很多像是水獭一族的荒川妖怪，他们根本就不可能一直待在水里。
立场不同，荒川之主不可能不顾荒川的小妖怪们救下那群人类的。
说到底，还是荒川之主的实力不够强，荒川的实力不够强，最后他们只能藏在水里，眼睁睁地看着那群恶鬼吃掉他们的邻居，烧掉他们的房子，毁了他们的家，抢走所有的资源。
弱就是妖怪世界里最大的罪。
如果不是荒川河神，即便是荒川里都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
老水獭叹了口气，又无何奈何。
小水獭跟在老水獭身后，过了半晌才弱弱地“嘤”了一声。
老水獭回过神，扭头看着手边的小家伙。“什么？”
“嘤……”荒川……会难过吗？
小水獭还惦记着那个朦胧看到的身影。
水獭族的族长抬眼看了看身后已经完全恢复平静的荒川，给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荒川爱着所有居住在他领地的子民。”
小水獭也扭过头看着荒川。
整条荒川平静如初，完全看不出来刚才汹涌的样子。能浇灭整条村子的大火，卷走所有毫无防备的小鬼和尸首的凶悍就像是昙花一现。
但小水獭奇异地感觉到了荒川的愤怒和不甘。
这一刻，同样非常不甘的小水獭好像和荒川连为一体，他甚至能感受到荒川深处不断涌现出来的哀伤。
这是一个不眠夜。
那场大火出现在小水獭的梦里，浓烈的血和炽热的温度灼烧着他的灵魂，强烈的不甘心催化了这场大火，让他不得安宁。
清晨时分，小水獭独自一个跑到荒川边上。
昨天的事情耗尽了荒川妖怪的精神和体力，他们忙忙碌碌地收拾，这个时间才刚去休息不久，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所有的妖怪都陷入了沉眠。
整条荒川看上去特别的宁静。
深蓝色的河水依旧静静地流淌，昨天的大火仿佛没有给荒川带来一分一毫的伤痕。
但小水獭知道不是这样的。
那股茫然和哀伤一直没有散去。
小水獭自己都不知道，他呆坐在荒川边上的位置，和陆绒发呆的位置很近，两者之间大概只相隔一条手臂长的距离。
“嘤嘤。”
荒川一发呆，整个晚上就过去了。他听见小水獭的声音才缓缓地抬起头来。
“嘤。”你别难过了。
“嘤嘤。”以后我来守护荒川好了。
小水獭站了起来，对着荒川大声叫道：“嘤——！”我会变强的！
“嘤！”很强很强！
等我变强，我就回来继承荒川之主的名字，守护着你和你所珍视的子民！
我们总不会一直都这样无能为力！
荒川对小水獭的誓言一无所知，他只见到一只愤怒的小水獭站在荒川边上不断地叫唤，明亮的眸子里有着燃烧的火焰。
比昨天的大火还要更加炽热、更加旺盛的火焰。
好漂亮的灵魂。
荒川心里暗暗地感慨。
这种灵魂的光芒让他想起昨天梦里那个金色的神明。
不过一个是看穿世俗的淡定，一个是朝阳般的旺盛生命力。
他想摸摸这只发泄的小水獭，谁知道又带起一条水柱，把这个立下郑重誓言的小妖怪浇了一头一脸。
小水獭面无表情地甩了甩毛，把多余的水珠通通甩开，从鼻孔里猛地喷出一口气，没好气地“嘤”一声，走掉了。
多亏小水獭，荒川河神的心情终于变好了一点点。
当我们都更强的时候，那些恶鬼们哪里还会这样放肆地在荒川的土地上肆虐。
作者有话要说：仍然没有抽到云外镜和缘结神的我。
非酋有毒。
+++
今天遇到了36岁的白莲花，偶像剧女主角真的不可信，完全欠社会毒打。
她眨巴着大眼睛跟你说：“我不会，我不懂，没用过。”
千言万语一句话：你居然还能活到现在。
气到了脑壳疼，我现在还在补她的锅，明天下午更新。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