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觉得自己很无辜。
他不过是说出了自己的疑问罢了——毕竟他真的不认识什么‘波本’——然而琴酒的反应却非常奇怪。
一贯清冷的银发青年当场面色一变,随即当机立断的离开了病房,徒留景光独自一人不明所以一脸懵逼。
想到这里,景光的目光依次扫过正对着自己的面瘫医生,双手插兜神色不虞的琴酒,以及依旧腼腆微笑的小护士。
他扪心自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呀?!
还没等他表现出什么反应,就听见自己好友当头来了一句:“他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其语气之冷漠,态度指恶劣,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苏格兰抬眸看向琴酒,却见银发青年神情阴郁不似玩笑,顿时一口气闷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苏格兰:…………
好气哟!
景光轻咳一声,抿直了唇线,眼眸中透出一丝埋怨:“喂喂!我还在这里呢。”
琴酒剃了他一眼,冷绿眼眸中清霜般的寒意让景光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银发男人身边的医生低头看着手边的病例,正上方的一张赫然是脑部CT图。白色的医用口罩遮住了医生的半张脸,唯有一双深沉沉的黝黑眼眸透出令人退避三舍的晦涩。
此刻这位‘白衣天使’冷面皱眉,更是平添了几分阴郁。
景光心有戚戚焉的挪开视线,不想与自己的这位主治医生打交道。
几步外,琴酒冷峻的面容映入眼帘,在惨白的灯光下,他的模样显出几分令人不喜的死气,眸色愈冷,唇色愈淡。
一片不祥的安静中,景光恍惚一阵,几乎以为自己是什么罪大恶极的犯人,正在法庭上接受审判。堪称肃穆的情景让他无心玩笑,眨了眨眼睛,思路渐渐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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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连日.本公.安的人都不知道,他们派去黑衣组织的卧.底苏格兰,和黑衣组织中赫赫有名的杀神琴酒,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不过,这个‘巧合’,在苏格兰碰上琴酒之前,也是不知道的。
猝不及防之下的重逢,是琴酒和苏格兰都没有想到的。
毕竟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很久没见了。
诸伏景光还记得,第一次遇到琴酒,是在一个夏天。
当时的琴酒,还是是个清瘦冷郁的少年,一头银发斜斜的扎成低马尾,额上斜斜的刘海遮住青碧的眸子。
对了,那个时候,银发少年的名字,叫做黑泽阵。
天气还不算热,正是初夏时节,阳光明媚,绿树盈盈,层层叠叠的白云涣散了刺目的天光,让日头变得不那么炙热,却足够温暖。
晴丝千尺挽韶光,百舌无声燕子忙。
韶光与回忆交织,于烂漫的天光之下,晓月凝冰般的少年缓步而来。
他微微抿着唇,看向景光的眼睛里带了浅浅的波动,仿佛好奇、又仿佛只是单纯的意识到这里还有一个人。
年幼的景光怔愣片刻,冒出一句:“你的头发真好看,我能摸一摸吗?”
黑泽阵:…………
黑泽阵不想搭理他。
年幼的黑泽阵有着一头月华流泻般的长发,仅仅有一条黑色发绳竖起,少许碎发垂落于双鬓,配上他较之亚洲人过分皙白的肤色以及一双冷矜矜的绿眸子,俊朗的五官上不含一丝笑意,愈发显得淡漠。
他不说话的时候,整个人就仿佛冰雪捏成的。
而黑泽阵经常不说话。
面对好奇的景光,他依旧保持着沉默,仿佛眼前的人压根不存在。
银发少年被一个年长的青年牵着,后者脸上带着少许无奈的笑,钴蓝的眼眸中含着一丝歉意,对景光的哥哥诸伏高明道:“不好意思,阵君他比较内向。”
牵着黑泽阵的青年,是个金发的日美混血,有着一张较之亚洲人更显深邃的五官,一双好看的钴蓝眼眸,以及一口不那么标准的日语。
他是景光的哥哥——诸伏高明——的朋友,较之诸伏高明要大上几岁,算起来还称得上一句亦师亦友。
青年自我介绍说他叫克里斯蒂安·安德烈·瑞恩。这个名字对于景光来说有点长,于是几句话之后,景光对他的称呼就变成了‘克里斯哥哥’。
克里斯蒂安朝着年幼的景光露出一个笑,然后按着黑泽阵的肩膀将他往前推了几步:“景光君,阵君和我刚刚下飞机,你能带他去附近逛逛吗?”
无视沉默不语的黑泽阵面上浮现出的不情愿,克里斯蒂安又加了一句:“阵君不太喜欢说话,也不喜欢接触外人,景光君能不能照顾一下他?”
景光自幼聪明,诸伏高明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哥哥,兄弟俩自幼关系不错。很多重要的事情,诸伏高明都不会瞒着自己弟弟。在克里斯蒂安来他家做客之前,诸伏高明就曾对景光提起过自己的这个朋友。
据哥哥所说,克里斯蒂安是IC.PO的一员。
景光眨了眨眼睛,心里猜测大概他们要谈一些不适合让自己听到的事情,于是相当乖巧的点头应下,伸出手对银发少年自我介绍:“我叫诸伏景光。”
阳光下,茶发少年的笑容灿烂的夺目。
黑泽阵淡淡了瞥了他一眼,似乎仍然不想开口。但身后的克里斯蒂安不动声色的推了他一把,引得少年微微蹙眉。
半晌,他顺着监护人的力道上前迈了一步,轻轻地‘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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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蒂安说,黑泽阵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和外人打交道。
诸伏景光觉得,他说的实在是太轻描淡写了!
一个小时,整整一个小时!景光领着银发少年走了三四条街,说话说的口干舌燥,然而黑泽阵这位大少爷竟然只是吝啬的发出“嗯”“哦”“啊”这几个单音。
景光嘴角的笑容渐渐僵硬,用一种眼神死的表情看着跟着自己的少年。
银发少年依旧是一副目空一切冷漠桀骜的模样。
诸伏景光偏头做了个深呼吸,胸膛起伏剧烈,目光死瞪着地面,然后发泄似的抬腿。
“啪嗒——”随着一声脆响,地面上的小石子跳动几下,被踢到远方。
这个动作委实有些孩子气,不过景光少年此刻丝毫意识不到这一点——他觉得自己都快被黑泽阵给气死了。
从孩提时代起,性格爽朗外向的少年,就一直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他的人缘很好,好到在‘交朋友’这一方面,简直堪称无往不利。
然而这一次,面对状似油盐不进的黑泽阵,景光难得从心底里腾升起一股子浓浓的挫败感。
算了算了,诸伏景光咬牙切齿的想,反正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应付一下得了!
只是,就算这么安慰着自己,心口处却也莫名其妙的产生了一股酸涩,让从未体会过这种情绪的少年有些委屈。
偏偏这份委屈连说都说不出口。
就好像,一说出口,自己就输了一样。
然而下一秒,景光就感到脸颊处忽然贴上了一片凉凉的触感。
空气是闷热的,微风是氤氲的,于是更加凸显出这份凉意的不同寻常来。
景光抬眸看去,正正对上黑泽阵那一双清冷的绿眸。
银发少年伸手捏着景光的脸,神情居然还是那么的平淡无波。他的表情是清冷的、眸子是清冷的、连声音都是清冷的。
“你原来,也不是只会笑的啊。”
这句话仿佛是一声感叹,然而被黑泽阵冷静叙述一般的娓娓道来,平白增添了几分古板刻薄。
景光下意识的扬起唇角,想要回应什么。
然而就在他的嘴角刚刚构成一个弧度的时候,黑泽阵就面无表情的收了手。
银发少年不咸不淡道:“好丑。”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
到底还是年少气盛,景光当下只觉得心头的火气腾腾的往上冒,一双清亮眼瞳竟被逼的隐隐泛红。
他咬牙切齿的骂道:“我丑?好!我丑!”
“我丑又怎么样!关你什么是啊!碍着你的眼了?不服憋着呀!”一路上被冷待不说,好心想要缓和气氛却被人讥讽的憋屈让少年景光终于炸了:“你这个死人脸的家伙有什么好的?!到底懂不懂礼貌呀!”
他虽然好脾气,却也是一个骄傲的人,当下握紧拳头,走近黑泽阵,气势汹汹、怒火滔天:“一动不动就像个木头人似的!既然有本事阴阳怪气的嘲讽我,你有本事直接说啊!”
深呼吸数次,原本的委屈和一路走来的憋闷在这一刻与怒火交织,火上浇油似的灼烧着景光的理智,让少年选择性的忽略了‘黑泽阵压根就没怎么开过口’的事实。
景光怒瞪黑泽阵,撂下(他以为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不是因为克里斯哥哥的拜托,我早就动手揍你了!”
——是不是事实不重要,气势还是要给足的。
然而——
银发少年微微偏头,一双绿眸静静的看着景光的发泄,居然丝毫没有无端被骂的愤怒。
一片寂静之中,冷静下来的诸伏景光登时被一种难言的尴尬淹没了。
我究竟都做了什么呀……
莫名其妙发了一通火的少年反思自己,越想越觉得羞愧。他咬咬牙,正要说什么软话道了歉,却在开口之前再一次的听见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沉默半晌的黑泽阵终于开口,他缓缓地、近乎漫不经心的说:“我觉得,你应该打不过我。”
景光:…………
诸伏景光难以置信的盯着黑泽阵,银发少年清冷的面容上是一派理所当然,丝毫不觉得自己几秒钟前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顺便一提——” 甚至于,他还有心情端详精光片刻,薄唇微启,慢吞吞道:“你真的不太会骂人。”
诸伏景光:“……”
本质上还是一名好少年的景光一时间竟无言以对。沉默片刻,少年抹了一把脸,艰难开口:
“黑泽……你——”他一字一句,面上的表情逐渐转为崩溃:“你是不是语死早呀?!”
你到底会不会说话呀!
我严重怀疑你就是在针对我!(╯‵□′)╯︵┻━┻
黑泽阵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偏头看了景光一眼,实话实说:“不是。”
景光:…………
好吧,我确定了。
你就是在针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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