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吃药扎针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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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进河里的第二天凌晨,我发烧了。
中也完全习惯了我这病来如山倒的体质。他甚至是在半夜两点,凭着“中原深海差不多要开始发烧了”的经验直觉,掐点推开我房间的门,然后不出意料摸到了一个滚烫得能煎鸡蛋的脑袋。
他一边嘴上不停的教训我,一边打电话叫医生上门,打完又骂骂咧咧的转身跑去冰箱旁边弄冰袋,把自己的被子抱过来盖在我床上。
忙活完这些之后,他搬了张椅子坐在我床边,显然做好了跟我长期斗争的准备。
我昏沉沉的躺在自己的新床上,太阳穴又胀又疼,明明盖着两层被子却还是觉得手脚冰凉得很。鼻子几乎失去了应有的机能,变成了根本不能通气的摆件。
生病绝对是世界上最难受的事情,没有之一。
但生病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没有之一。
生病的时候除了不准吃冰淇淋巧克力和火锅,中也会答应我的一切要求。
他肯定还在为太宰先生的事情生气,我趁此机会机瓮声瓮气地去抓中也搭在我床边的手指。他并没有赌气地甩开,反倒是被我冰凉的手心冷得瑟缩了一下,继而握紧了我的手。
我的哥哥总是温暖得像个太阳。
不知道过了多久,高温让我的体感时间变得混沌且错乱。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新家的门铃响了起来。
截然不同的电子音乐流转而出,我听见中也离开的脚步声,开始有些想念原先别墅那枚挂在门下的小铜铃。
“次次喊我来都是披星戴月的,你们两兄妹什么时候能在正常的上班时间照顾我的生意?”岸谷新罗的抱怨声一路传来,他趿拉着拖鞋,将医药箱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不过这次竟然隔了半年才搬新家,真是可喜可贺。”
我极其克制的咳嗽两声,没忍住往被子深处缩。
“黑医生还挑上班时间?”中也乜他一眼,伸手把我从被子里拖出来,“现在知道怕了?躲也没用!谁让你去招惹那条青花鱼!”
“晚上好啊小深海,赛尔提心心念念让我邀请你病好之后去我们家玩。”岸谷新罗站在床边,笑眼弯弯地俯视我,他身上的大褂白得刺眼,让我不寒而栗。
他拿出耳温枪放到我的耳边,想当初刚认识岸谷新罗那会儿他用的还是水银的体温计。科技真是日新月异发展迅速。而岸谷新罗看了眼那一方小小液晶屏上显示的数字,速度快到中也甚至没来得及把脑袋凑过去,便将一切归了零。
“39摄氏度。离你最高纪录41.5摄氏度还差点。”他拍拍我的脑袋,“退烧针和输液,哪个?”
他这问题明显问的不是我,中也环抱手臂站在一旁,在我恳恳切切的目光注视下选择了我稍微比较容易接受的答案。
“输液。”
“行。之后我再给开点药,你记得盯着她吃下去。”岸谷新罗爽快答应,中也闻言点了点头。
我忽然觉得自己像块等着被人分而食之的猪肉,毫无主权人权可言。
“别丧着脸呀小深海,岸谷新罗说着从他那可怕的、仿佛深不见底的、与潘多拉盒子相差无异的医药箱中拿出一样又一样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物品,它们分别是碘伏、医用棉签、药水,以及一次性输液器。
“保持心情愉悦病才能好得快。”
可我只要看到你就不开心。
我有一肚子脏话,但不能说,也说不了,嗓子难受。
碘伏涂抹在手背上冰凉一片,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被岸谷新罗垫高,果然还是没办法接受即将针扎的现实,迅速将手缩回了被子里。
“你这反应速度可不像高烧39度啊。”黑医生不禁感慨,转头对中也说,“她不配合工作。”
中也黑着脸一巴掌盖在我脸上,冷冷道,“动手。”
“你们欺负小孩!”我扯着嗓子喊道,然而这嘶哑的声音并没有唤醒他们的良知,只起到了坚定中也决心的反作用。
“哎……又不是给你注射什么奇怪的东西,再说这么挣扎的话就给你打退烧针了哟?”
岸谷新罗轻声的威胁立竿见影。
通常采用肌肉注射的退烧针基本都是冲着侧臀部分去的,这意味着打退烧针需要脱裤子。虽然岸谷新罗是给黑医生,医德还是能够用钱担保,骚扰病患这种事情他通常干不出来,我也不信他会对有脑袋的人类女性产生兴趣。我过不去的是自己的羞耻心,十六岁的青春美少女也要面子。
但其实打针并不是我所害怕的,因为当前我对痛觉的敏感程度大概能与树懒一较高下。我怕的只有针管接触皮肤那一瞬间刺刺的寒意,可能是小时候在机构里被注射了太多药物,非但没感到麻木,反倒变得讳疾忌医起来。
扎针的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
与横滨一样,池袋也是个是非之地。而岸谷新罗作为池袋最有名望的地下密医,为人称道的还要属他外科技术。喊他来照顾发烧的小姑娘确是小题大做,且就性价比而言着实低得有些不值,但问题在于有钱难买中也乐意。从小到大被我拿台灯、枕头、杯子、八音盒等物件砸出门外的医生不计其数,岸谷新罗是其中坚强留到最后的胜利者。
“好,结束。给你开点中成药,有一小部分没糖衣所以可能会很苦,不过还是要好好吃完。”黑医生直起身子,调整着输液器上的滚轮。他语气像在嘱咐我要好好吃饭快快长大一样。
“啊对了,最近行情不太好,这边价格有调整。”
“怎么调整?”
“以往价格的基础上上调三分之一。”
“知道了。”中也果然对此毫不在意,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我甚至产生了岸谷新罗是不是看准他这一点特质故意讹钱的错觉。
“到时候直接转你账上——还是原来那个账户?”
“是的没变,老板大气。”岸谷新罗留下一堆方方正正的小药盒,拎起箱子,“多保重,小深海。都在东京,有空还是来一趟吧,赛尔提真的很想你。”
我考虑考虑。我用眼神向他传递了自己的意愿。
作为自小生长在科学侧的唯物主义者,我虽然已经接受了荒神在上的事实,但还是没法直视名为塞尔提·史特路尔森的无头妖精。
可正因为她对我确实没有任何的恶意,甚至温柔到令我怀疑这世界上的人类是否真的都烂到了里子里,我才会如此的苦恼。
毕竟……她真的没有头……
然而要是直接告诉她,我是因为她没有头所以一直不敢亲近的话……对赛尔提而言未免太残忍过分了……她每次见到我都特别热情,还会带我去吃每次都要排很长队伍的、池袋最好吃的冰淇淋。
甜的东西总是能让人心情变好。这不仅是因为大脑需要糖分,还存在部分心理因素。
至于苦的东西——老天爷啊,这种会黏在嗓子眼不符合(中原深海)基本法的小药丸到底是为什么还在准许生产?!
在中也的监督下,我苦大仇深的与这满嘴的苦味作伴了整个周末,直到返校都还没有摆脱此次发烧带给我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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