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熊孩子与熊家长
国中时我上过一门课, 课程名称是异能、个性与我们。
整本书与其说是探讨,不如说是科普了“在早初的蒙昧与黑暗已过、个性和异能各放异彩的如今, 国家该如何统筹规划这根忽然从人类进化树上横出的新枝”的相关知识。
异能者或拥有个性的群体结社, 若是想要得到合法集会活动的许可, 必须经由异能特务科层层审核并获得其发放的异能与个性许可证才算获得放权。
另一种方式则是以个人名义报名参加“英雄考核”,考取英雄执照,成年后与同样持有执照的人共同组建英雄事务所。
这两者的区别在于组建团体的时间先后不同。本质上他们都属于社会保障的一部分。
然而为什么港黑得到了异能与个性许可证,一直是个横亘在我心里的未解之谜。
不过很可惜,问是不可能问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问的。因为问完我可能就原地加入港黑了。
放完狠话的中也心情舒畅, 带着我扬长而去,从东京到横滨, 哼歌哼了一路。
甚至带我去中餐馆点了麻婆豆腐和回锅肉。
早些年中也在那对育儿经里看到过“小孩子的饮食最好以清淡为主”的专家建议之后,他深以为然, 恨不得让我一周八天茹素吃斋。
对此我当然表达了自己反对的坚决态度打架我打不过中也, 但吵架没有一次是以他的胜利告终的我向他激烈抗议, 誓死捍卫自己品尝咸口与食用肉类的权力。
好在凭借着“你永远不能代替我做出违背我个人意愿的选择”为据,在那场持续时间不到二十分钟的争吵落幕后,我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一个人吃饭总是很孤独的, 至少对我而言是这样。
麻婆豆腐和锅包肉是中原家特殊的庆祝方式。
饭点的中餐馆里热热闹闹,忙得乏术的服务员撇下一句蹩脚的中文便匆匆转身离开。
我盯着面前的麻婆豆腐, 绿油油的葱花和灰褐色的花椒粉堆在最顶上, 砂锅边缘的一圈还在冒着滋滋的泡泡。我老练地将整碗豆腐搅拌均匀, 确保每一块豆腐都能裹上酱汁。
我想起国中一年级时和班上另一个女生打架。她暗恋着当时是我同桌的幸村精市, 却把满腔的妒火烧到了我身上。
那天绝对是我在立海大国中部打出名气的封神之战。
甚至直到三年级毕业班幸村也还与我提起过当时他作为旁观者的惊心怵目之感,“中原看起来小小个,没想到力气那么大,难道是强化型的个性”
他还说最可怕的还是我彼时的疯劲,连随后闻讯赶来的教导老师在我耳边尖叫着“处分开除”都没有起到半分作用。
其实幸村以为的倒是没错,毕竟在世人看来天才与疯子总是毗邻相伴的。
但我从不为自己的冲动与暴行感到羞愧与怯弱的原因,却与自身没什么关系。
而那个原因现在就坐在我对面,眉头紧蹙地盯着我碗里辛辣的麻婆豆腐。
我知道中也一定是后悔带我来吃川菜了。
酒足饭饱之后才下午六点,中也并没有直接带我去异能特务科,而是选择了回家。
我怀疑他是在拖时间,但还是趁机翻了翻冰箱。
从前我去找坂口先生的时候,总会顺手从家里捎点东西过去。
比如积压在冰箱里小半年都没被我吃完的巧克力、哈利波特同款的怪味豆泥土味、臭蛋味、肥皂味什么的、还有从纪念品店里买来比人脸还要大两圈的棒棒糖只有甜味,腻到发慌之类的伴手礼,为他被眠眠打破一种功能饮料笼罩的生活带去一丝光亮。
我深知自己从前的中二期给许多人造成了不少的麻烦,这种卖乖很适时也很必要,却从来没有让坂口先生放下一丝丝对我的警惕心。
仔细一想,记忆里的坂口先生连微笑的模样停留在好几年前。
每次见到他,他总是一副愁容。
今日尤其。
异能特务科横滨分部我来过好多次,却没有一次是像今天一样直接破门而入的。
混凝土、石墨、花岗岩、以及钛合金板叠加组建的“地下堡垒”在重力面前简直跟纸张一般脆弱。
扬尘散尽后,横滨分部的地下结构第一次展露在我面前。
体积庞大的超级计算机与几台数十英寸的显示屏被放置在房间边缘的位置。之后是几排桌椅,同样摆满了电脑,以及眠眠打破的空罐和资料。一直到正对着超级计算机的另一边,是一方不大的高台,想来就是指挥官方便发号施令的地方。
我们的入侵使得一时之间横滨分部内警铃大作,几乎在座的全部干员都掏枪对准了我们。
我发誓劝过中也,让他不要以如此闪亮的方式登场警报的红灯不断闪烁,可不就是闪亮。
无奈中也不听我劝,他没跟我讲过为什么这么讨厌坂口先生,不过能让对方糟心也不失为一种报复手段。
与干员们的紧张慌乱不同,快把脸皱成苦瓜点坂口先生很是镇定地指挥他们将手中的枪放下。
否则到时候可难保反弹的子弹会误伤了谁。
圆片眼镜让坂口先生看起来刻板得像个老学究,“中原中也,你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足以构成侵害国家公务人员的罪名吗”
“我是法盲,不知道。”
中也很是坦荡。
平心而论,中也大多时候都是个守规矩的人,一旦别人指出他的错误,他就会感到理亏继而分神转移注意力我觉得这就是他总被太宰先生耍得团团转的原因,但我不敢说也不想承认。
但今天的中也显然是占尽了道理的至少他是这么以为的,所以才在面对坂口先生的时候显得如此理直气壮。
坂口先生的心理素质着实令人钦佩,起码我做不到被别人逼迫到家门口还能不动如山地与对方。
“说起来你不是要问她问题吗还专门派人去了学校。我现在把她带来了,干脆早点开始早点结束如何明天还要送她去上学。”中也在残垣扬尘之中拎出一张办公椅,又随手拿起旁边桌上没有被殃及的纸质文件,扔在满是灰尘的椅子上,应该是要当坐垫用,“明明已经留出足够给你的下属通报消息和给你准备的时间了,这幅惨状还真是难看啊坂口安吾。”
直接连教授眼镜都不喊了。
论摆架子,中也还是要比我更有经验的。他的行为虽然没有让坂口先生露出更多表情,却成功地让身边一圈的公务员们黑了脸。
然而事已至此,再不向我问清楚柴田事件的来龙去脉可真就血亏。
“中原小姐,麻烦您跟我过来。”这种时候还能保持礼貌,大概已经不止是职业素养过硬这么简单了。
我看了看中也。他没说话,只在我背后轻轻推了一下。
前路忽然就变得笔直宽敞又明亮了。
坂口先生离我十多米,我蹦哒到他身边,还没等他说话,又听见中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半个小时后还不放我家小孩回去睡觉我就把这里拆了,没意见吧”
聋子都听得出这是威胁。坂口先生说可以。
他将我带进一间像是会议室的房间里,双手交握地放在面前的桌子上,笔直地坐着。
没有记录员,没有录音笔,没有摄像头。
我能确定这的确是次不那么严肃严格的问话了其性质大概跟班导老师定期找我喝茶差不多。
“具体经过辻村君已经向我汇报过了。你的确只是自卫,没有构成防卫过当。”
我说噢。
“经过抢救,那位柴田君也已经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折刀刺到了脾脏,破损严重,主刀医师选择了摘除。”
我说噢。
幸好不是什么胰脏胸腔隔膜啥的,万一间接背上一条人命的我该多委屈。
脾脏这个器官摘除虽然不能说会像是盲肠或者扁桃体那样,对人体没什么影响,不过也不至于影响到今后的日常生活。
柴田文次应该庆幸自己的好运,毕竟在展开超重力空间之后,我基本不会用眼睛去看出现在身边的危机。
随后坂口先生又跟我说了些关于量刑处罚的问题。我渐渐意识到这次谈话与其说是问话,或许更像是具有安抚性质的谈心。整场对话下来,我基本只在坂口先生所说的话中读到了一点“法律会给出公正的交代”。
这样不仅稳定了我的状况,还能通过我影响到中也的情绪,实属一举两得。
但那种熟悉的钝感又出现了。就仿佛所有的线索摆放在了我的面前,解开谜题的过程之中却始终缺少最关键的一根牵动一切的轴承。
我的脑子里不断地闪过几个词语与片段。
欺凌,破产,情绪忽然的起伏,人人喊打没有建树的篮球部。
英雄,天台,粉碎的门与围栏。
一想到关于柴田文次的为什么,我就有点懵。
脑子不好使的人,是不可能从冰帝的幼稚园一直呆到高中二年级的。
至少他应该懂得察言观色的,应该明白趋利避害的,应该有一颗把一个人人都以为应该废部的社团坚持到毕业的决心。
且不说“运动系男生都是热血笨蛋”。
我只是很单纯地觉得,一个能守着人人喊打的社团、背着诸多颠怼一整年,从小就被教育效益最大化的人,在经历了家庭变故后不应该是这副绝望堕落的样子。
人缘即是机缘,见识即是钥匙。
在冰帝积攒的东西能在今后转变成常人无法企及的资源。
天生的差距便决定了他们能比普通人见到更加广阔的世界,培养出更超前的意识,享有更丰富的资源。这也是为什么在阶级固化的今天,人们总会说“商人的儿子还会是商人,政治家的儿子还会是政治家”的道理。
固然失去的东西已经无法挽回,但未来依旧掌握在他自己的手里。
能做出毁掉自己剩下的可能性这种蠢事,我真是想一万遍都想不出柴田同学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算是债务压垮了柴田家。
自暴自弃这种事情,也轮不到他来做真的能轮到他的时候,他就更不可能活蹦乱跳地出现在学校里了。
啊脑壳痛。我抠着指甲,烦躁地甩了甩头。
决定不想了。
人心太难猜,否则我也不会乖乖地来与坂口先生进行面对面一对一的谈话。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本学生证,翻开塑胶的封皮就能看到柴田文次的基本信息。
这是每个学生被要求随身携带的物品之一,不然警察可没办法从街上抓到那些逃课的不良少年进行教育与通知。
也是最清楚柴田文次这么久以来做了什么的见证品。
而窥见将附着在物品上的记忆,恰巧是坂口先生的异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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