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学院也是你为了寻找乐子而特意建造的吧？我们自以为自己能够进入世界学院，随意学习那些在任何位面上都无比珍贵，被无数人抢破头的顶尖传承，是因为我们足够幸运。可实际上我们之中没有人是特别的，所有人都是你从海里随意捕捞起来的鱼，而那些传承就是你洒下的饵。”
“你让我们在世界学院里获得力量，却设定了这么严苛的考核淘汰机制，不过是想看我们相互争夺陷害的丑相。你允许我们将这些力量完整地带回我们所诞生的位面，是想要看我们会用这些力量在自己原本所在的位面掀起怎样的波澜，并把这一切当做一场有趣的戏剧，用以打发时间？”洛衡愤怒地质问道。
“在我眼中，你们和小猫小狗还是有区别的。”冥并没有因为洛衡的不敬而恼怒，只是平静地纠正道：“智慧种族之间的爱恨纠葛，远比那些灵智未开的小家伙相互打闹要有趣得多。”
“另外，我虽然是世界学院的院长，但世界学院却并不是我所创办的。”冥平静的语调安抚了洛衡心中的烦躁，他的声音像是冰冷清澈的泉水，可以轻易浇灭人心中的一切火苗。
“创办世界学院的那个小家伙最开始不过是出于好奇，好奇这个世界上所有存在过的文明中，那些各具特色的力量体系里，哪一种才是最强大的。”
“出于这份好奇，她建立了世界学院，并在整个宇宙中随机挑选实验品。为了保证实验的顺利和真实，她只将那些自己愿意成为实验品的智慧种族放入这所学院之中，而那些不愿意的，她也从未勉强，只是将他们记忆中有关世界学院的内容删除掉罢了。”
“后来实验结束，她本来是想要关闭世界学院的，但是因为有太多是智慧种族渴求世界学院中那些对于他们来说无比珍贵的传承，乞求她让世界学院继续存在下去。另外她发现有些从世界学院中毕业的学员，在他们原本诞生的位面做出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她觉得世界学院或许会比较符合我的胃口，于是便将这所学院献给了我。”
说到这里，冥看了洛衡一眼，似是不解，又似是嘲弄地问：“不过有一点我一直觉得很好奇，究竟是什么给了你们那样的错觉，让你们觉得自己是特别的？”
面对着冥这样的目光，洛衡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是啊，是什么样的事情令他们产生了这样的认知，觉得自己和别不同？
是因为他们被王座选中了吗？
可是王座本来就是别的冥用来娱乐自己的工具，他们这些被选中的人，和其他那九十多亿个从宇宙中各个位面拿到世界学院的入学机会的新生并没有什么不同，都不过是别人眼中舞台剧上的角色罢了。
是因为自己能够轻易地得到别人趋之若鹜的顶级传承，拥有足够的时间来获取自己想要的力量吗？
可是不管是传承还是时间，都是世界学院给予他们的啊。那并不是他们依靠自己的本事得来的东西，而是想要用他们上演的舞台剧来打发时间的人施舍给他们的。
就像是主人把毛线球扔给猫咪一样，并不是因为猫咪喜欢主人才将毛线球给它，而是因为主人想看猫咪玩毛线的样子逗个乐，所以猫咪才能有机会得到这份属于自己的玩具。
那究竟是什么让他们自命不凡，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呢？
洛衡回答不出来。
“后来我想明白了，让你们产生这种错觉的东西，是那些世人因为你们手中的力量而献给你们的权力，而自命不凡的你们，不过是被权力给迷住，生出贪婪和傲慢之心罢了。”冥也没指望能从洛衡口中得到答案，他只是象征性地停顿了一下，便继续将自己观察到的结果说了出来。
“权力是一种很让人着迷的东西，没体会过的人不知道它具有怎样的魔力，它能够引发人心底最深层次的欲望，让人变得无比贪婪丑恶，也能让人爱入骨髓，飞蛾扑火般为它不顾一切。”
“什么是权力？那是一种支配感，感觉就像是胜券在握，把什么东西牢牢掌控在手心里了一般。原本身为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每个人都拥有着长度相似的寿命，遵守着各自国家制定的法律。”
“可是在这无数的普通人之中，若是忽然有人得到了远比别人漫长的寿命和足以颠覆世界的力量，那么那些无力反抗他的人，那些想要从他身上得到好处的人，就会下意识地将他捧上神坛，让他得到与自己的力量所匹配的，能够支配一切的权力。”
“世界学院的毕业生中有很多这样的人，他们看不清自己的位置，拥有着足够的力量，却并没有与之匹配的心性。他们整日都在为自己拥有自己所在的那个位面最顶尖的实力而沾沾自喜，享用着那个位面中最好的一切，成天对着别人发号施令，以为自己有多么的不可一世。”
“可实际上呢？实际上他们所在的那些位面，在真正的强者眼中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甚至白送也没有人愿意接手的不毛之地。他们所拥有的力量是那样的弱小，所享用的一切都是更高层次的强者看不上眼的东西，而他们自己却浑然不觉，自得其乐。”
“不过换一个角度来看，他们那样也没什么不好的，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于是便止步不前，不去探索更加广阔的世界，也不必在更强大的存在面前卑躬屈膝，而是选择龟缩在世界的一个角落，当着自己的土皇帝。虽然他们所能享受到的权力只是最渺小的一种，但在体会过后，他们却已经为那股权力中的醉人味道而着迷，不愿意再放手了。”
“人的一生有很多种选择，你可以笑话别不思进取，但是你没有资格左右他们的人生。每个人的力量都是有限的，在这个世界上，你唯一能够把握的唯有你自己罢了。”冥望着已经平静下来的洛衡，轻声问：“来到世界学院，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洛衡点头：“是。”
在来之前，光之王座便给过他选择的机会，并告诉过他其中的危险，而他为了摆脱自己原本的命运，最终义无反顾地来到了这里。
“你想要得到凌驾于别人之上的力量吗？”冥再问。
“想。”洛衡回答得毫不犹豫，若不是为了得到能够掌控自己人生的力量，他也不会冒险来这里参加什么期末考核。
“那除了来世界学院之外，你还有别的方法能够获得力量吗？”
“我……”洛衡认真地思考了片刻，颓然道：“没有。”
身为越国的皇子，他本来是有机会学武的，但可惜他在武道方面实在是没什么天赋，无论是他的父母还是他自己，都认为把时间花费在武道上纯属浪费。
在他原本所诞生的那个位面上，唯一的力量体系是内力，不修炼武道，便没有修炼内力的机会。对于在武道方面没有多少天赋，又找不到改善自己天赋的洛衡来说，除了来世界学院之外，根本就不可能找到其他能够获得力量的办法。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需要代价的，你们在加入世界学院后。一切的所作所为被智脑所监控，那是你们随意利用世界学院中众多资源的代价。而赐予你们成长的机会，是我所付出的利用你们打发时间的代价。”冥淡淡地道。
“我与你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交易的关系，你们利用世界学院得到获取力量的机会，我利用你们取乐。这本来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可是你刚才为什么要因此而愤怒呢？”冥不解地问。
洛衡哑口无言，他刚才感到愤怒，是因为他感受到了冥那种将他们视为玩物的轻慢态度。他觉得他们之间是平等的，他不应该对他们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却全然忘记了，他们之间从不曾有过所谓的平等。
冥本就是超脱于世间的存在，而他们不过是靠着他的施舍正在努力向上爬行的人，他与他们非亲非故，没有为他们提供机会，帮助他们成长的义务。
从最开始的时候，选中他们的王座也就和他们说过了，加不加入世界学院，全看他们自己的选择。如果他们不愿意，他们大可以在那时就选择拒绝。
既然在那时候选择了接受世界学院的邀请，那他们的如今又有什么资格去埋怨呢？
不论是世界学院还是冥，都没有强迫过他们半分，他们却从未看透过其中的深意。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能被世界学院选中是因为自己的运气好，别人将他们的一切尽收眼底，是对他们隐私的侵犯，是足以令他们愤怒的缘由，早已忘记了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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