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用剪刀剪下了丁其羽部分染血的袖子,拿出消毒用的烈酒,对丁其羽说道:“小兄弟,酒上去会很疼,你忍着点。”说着也不等丁其羽回应,就将烈酒倒在伤口上为其消毒。
“嘶!!”一阵剧烈的刺痛传来,丁其羽咬紧牙关,没受伤的手死死攒住刚解下来的红绫,侧过头不想再看烈酒和着鲜血流下的场面,额头上渗出些许冷汗。一旁观看的红衣姑娘也不禁捏上了拳头,紧蹙着秀眉。
用酒消完毒、撒上金疮药,大夫见金疮药被伤口处渗出的血冲开,思忖片刻说道:“药上不去,还是得缝合一下。而且这伤口又长又深,不缝合怕是会重复地裂开,最后落下病根。”
丁其羽煎熬万分,心中吐槽一句:我看也得缝针!这么大的一条口子好不?!不过这有麻药吗?心里有些紧张,为了手臂快些好,只得硬着头皮同意:“好的,麻烦您了…”
红衣姑娘揪心地看着大夫给丁其羽治伤,想到自己练武时也受过鞭伤,被离火抽伤虽然疼,但不至于这么夸张呀,比起彻夜的钻心之痛差远了…今天瞧着这人手上的伤,怎么就感觉刚刚那一鞭子造成的疼痛简直难以忍耐呢?越看是越揪心,红衣姑娘愈发佩服起丁其羽的冷静来。这之中估计是有愧疚效果的加成。
大夫拿来一瓶褐色的药粉,撒在伤口周围,随着药效的发挥,丁其羽感觉到伤处出现了一种麻麻的感觉,那药粉应该是麻药。但是很明显,这麻药的效果只是杯水车薪,该疼还是疼啊…
大夫从针囊里抽出细针,穿好特制的线,在火上消了毒,直直就扎入了皮肉。
丁其羽瞬间倒吸一口凉气,却仍旧咬牙忍住,牙都快咬碎了。一针又一针,这般持续又尖锐的痛还只不是一般的难熬,还不如直接给她一刀来得痛快啊!
空气非常安静,细针刺穿皮肤、长线摩擦皮肉的声音都能听见。红衣姑娘早就偏过头不想再看了。丁其羽额头渗满了汗水,疼到快要晕厥过去,低着头紧紧闭着眼睛,听着这针线的声音,她感觉大夫就像在缝猪皮袋子一样……这种情况下还能开玩笑的,除了丁其羽也没谁了。想起从前,丁其羽在医院拔智齿的时候,淡定地望着带着面罩的牙医,也觉得他敲敲打打、生搬硬拽的仿佛不是自己的牙齿,而是扎在墙里的钉子。
终于缝合好了伤口,丁其羽都快虚脱了,背后的衣服完全被冷汗浸湿。大夫给她敷上了一层金疮药,包上层层的纱布,再在纱布外缠几圈长绷带,绕过丁其羽的脖子吊着伤臂。丁其羽苦了苦脸,指着绷带弱弱地问:“还需要吊着啊?能不能不吊着?我不想让家里人看见担心…”如果不吊着,她换件衣裳还能把受伤这件事遮掩过去,不想阿娘和莲儿为自己担心啊。
红衣姑娘一听,没想到这人还挺体贴的嘛…
大夫一脸严肃地坚持道:“前几天都得吊着,你这伤口一用力就容易撕开流血,这样才能防止你用力。还有,每天都得来换药,伤口不要沾水。”
丁其羽没办法,只得妥协:“明白了,多谢大夫。”
丁其羽动作不便,快不过红衣姑娘,让她抢先一步替自己付了医药费。两人走出医馆,红衣姑娘拿出一锭十两的金锭子递给丁其羽:“今日真是对不住公子了,这点赔偿请收下。”
丁其羽一看,嗬!又是一有钱的姑娘,刚刚都已经让她给了医药费了,自然不能收她的钱,于是拒绝道:“姑娘是无心之失,而且你也帮我付过伤药费了,这钱就不必了。”
谁知红衣姑娘直接把金锭塞到了她手上,有几分霸道地说:“那就不为了道歉,就算是感激公子帮我捉拿那个贼人了,你必须收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再见咯。”说罢,对丁其羽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红唇绽放一个耀眼的笑容,转身离开。
丁其羽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金子,突然发现那姑娘的红绫还在自己手里、忘了归还。“诶——”丁其羽想叫住她,可是抬头才发现那一袭红衣早就消失在了人来人往的街头。
丁其羽无奈,将金子放入布包,这红绫…丁其羽用单手将它叠起来,无意间发现红绫的一角绣着一个“漪”字,估计是她的名字吧。丁其羽笑笑,将叠成小方块的红绫也放进了布包。这辈子怕是都不会忘记这倒霉又神奇的一天了,抱着伤臂,大步向将军府走去。
耽误了那么久,丁其羽回到将军府时才感觉到异常饥饿,非常勉强地用单手热好了饭菜,吃完收拾好后,已经是未时了,丁其羽一怔,糟糕,错过了听琴的时间!陆小姐一般也就弹那么一两首曲子,偶尔会稍多,现在赶过去的话肯定也听不到曲子了。心下可惜的同时,又不禁有些好奇,陆小姐她会不会知道自己今天没有去听琴呢?应该不会的吧……
瑶律居的湖心小楼内,陆未晞方才抚罢琴,状似无意地朝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可惜隔着木墙什么也看不见。听磬儿说,丁其羽每天都会坐在柳树下听琴,正是因为如此,原本弹琴时间不定的陆未晞,才多了一个在午后抚琴的习惯。想象着那人听琴时的神态动作,陆未晞扬起了嘴角。有这样一个人,能听懂自己的琴,能如此坚持、如此执着地听着自己的琴,真的很好。
这时,磬儿从外面回来,直接冲到陆未晞面前说道:“小姐,奇了怪了!今天,那个其羽公子居然没有来瑶律居诶!”之前的每一天丁其羽都会来,所以她都只是在小姐身边顺口提一提,今天情况太反常了,居然没来!这让磬儿惊诧不已,所以她第一时间就跑回来报告了给自家小姐。
“嗯?没来吗?”陆未晞怔愣,似是在与磬儿解释,又似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没来也挺正常吧…可能今日有别的事呢?毕竟,听琴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说得轻描淡写,心里却泛出一阵淡淡的失落感。
磬儿思索片刻,说道:“记察使能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呢?”忽然一惊一乍,“小姐,你说丁公子他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听磬儿这么一说,陆未晞也觉得心下不安,“磬儿,你去打听打听他今天中午有没有回来。”
“嗯嗯,我这就去!”磬儿领命,跑出了湖心小楼。
这边,丁其羽刚刚挑战完高难度的换衣服操作,换上了一件新的束袖外衫,又把绷带挂回脖子上,坐在椅子上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自己这是遇到江湖侠女了吧,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轻功内功之类的东西呢?自从谢必安冲破丁其羽“崇尚科学”的世界观之后,轻功内功这种程度的东西对她来说就很容易接受了。不过,方才没看见他们使用轻功内功啊,那一鞭子的招式倒是非常漂亮,而且威力十足。想到那一鞭子,伤臂又是一阵疼痛,丁其羽暗叹怎么别人逛青楼邂逅花魁,自己逛青楼就弄个几级伤残呢?
想着些有的没的,休息了一会,“史上最负责记察使”丁其羽又出发去工作了,她前脚走出将军府,磬儿后脚就赶到了府门口,向门口一位一丝不苟站岗的护院问道:“请问你们今天中午有看到兴城记察使丁其羽公子回来吗?”站岗的护院们早就把丁其羽记熟了,所以磬儿才直接跑来门口询问。
“嗯,丁公子回来过。片刻之前刚离开。”护院答道。磬儿询问的这位护院也是个性格死板的大哥,问什么就答什么,既没说丁其羽今日晚回来了很久,也没说她手上吊着绷带。
这个回答表达出的信息到了磬儿那里,就转化为了:“照常回来了,无故未去听琴。”害得人家陆小姐听了磬儿的传达之后,心下又是一番失落,独自有些不安地猜测着丁其羽是不是明日也不会来了?这份坚持是不是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而我们“史上最负责记察使”丁其羽丝毫不知自己在不经意间已经惹了佳人不开心,依旧拖着伤体“转悠”在工作岗位上。丁其羽心里苦恼,成了“独臂大侠”,这下还怎么记笔记呀。看来养伤这几天得改改计划,只巡查一些对她来说没什么信息汲取的店。完成了今天的计划回到将军府,至此,丁其羽已经把兴城北区所有的店铺都逛完了一遍。
丁其羽换上自己的衣服,本来还计划着今天去集市买点东西回去的,现在成了伤员,也不太想去了,决定还是直接回家。
快到何家村的时候,丁其羽纠结半晌,停下车把吊在脖子上的绷带摘了下来,还是不想她们担心自己,只在家这会不吊绷带应该没事吧?
如往常一样,莲儿开门将丁其羽迎进来,依旧是很乖巧地陪着她把马车安顿好。莲儿在场,丁其羽也不好只用单手行动,忍着疼、装作若无其事地弄好这一切的时候,手都又开始发抖了。
丁其羽确认了一下马车没问题,回身对莲儿说:“走吧,吃饭去。”
“嗯。”谁知莲儿并没有直接进屋,而是伸手来拉丁其羽进屋,之前莲儿也时不时会这样,但丁其羽完全忘了这一茬。莲儿好巧不巧地正好拉的是受伤的左手,等丁其羽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嘶——”突然这么一下,丁其羽实在没忍住,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完,这下准暴露了。
丁其羽的声音让莲儿一惊,赶紧松手,急道:“阿羽?你怎么了?”
丁其羽缓过劲,摆出一副没事的表情:“没事没事,就是你突然拉我,我吓了一跳。”
“不可能!你骗人!把你胳膊给我看!”刚刚丁其羽那个样子,莲儿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显就不是没事,阿羽的手臂肯定是受伤了!想到这里,莲儿眼眶都急红了。
见莲儿红了眼眶,丁其羽一阵慌乱心疼:“好好、给你看给你看,你别急,没什么大事,嘘——别让阿娘听见了。”
“什么事不能让我听见?” 何大娘听到了莲儿喊的那一嗓子,从屋里出来正巧听见丁其羽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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