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粟听到丁其羽的问话,也抬头看向了傅如清,见她眉眼间是难掩的憔悴忍耐之色,亦是忧心地唤道:“小姐…”小姐自小失去了母亲,女儿家的私事都是嬷嬷教的,小姐又是个清冷的性子,习惯了与人万分疏离,和嬷嬷的关系自然也亲近不到哪去。记得小姐当初头一回来了月事,一个人闷在屋里独自害怕、胡乱处理,也不向他人求助,还是自己无意间看见了血渍,斗胆追问之下才发现的。可惜银粟那个时候也没多大,照顾不到那么周全,所以傅如清一来二去的也没有保养好,落下了病根,来月事的时候常常会疼痛难耐,大夫来瞧过、调养了一番也没见起什么效果。若是空闲无事还好,便可待在浮梦居里歇息休养,若是遇到生意上有事,便只能若无其事地咬牙坚持。这其中的苦楚辛酸,只有银粟知道。
傅如清微微摇了摇头,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无事。”语气有些虚弱。这样的事情让她怎么解释?虽然丁其羽也是个女子,但放到了特殊的位置上,总是不一样的,这样女儿家私密的事情,傅如清无法启齿。
这个样子了还叫“无事”?丁其羽心疼不已,也跟着皱起了眉毛。
银粟沏好了当归红枣茶,但温度还有些烫人,也不敢立刻给小姐喝,看了一眼丁其羽,总觉得有个男子在场好像不太方便,但小姐疼得厉害,银粟无法,只能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暖手炉递给了傅如清,只希望时而“犯傻”的丁公子不要追问什么让人尴尬的问题。
傅如清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接过手炉捧在腹部,盼着手炉的温暖能稍微减轻一点下腹的疼痛。脱力和眩晕感也伴随着下腹的坠胀抽痛席卷而来,虽然马车行进得很平稳,却还是让她坐立难安,额角都渗出了冷汗。不过傅如清一向习惯了掩藏起自己全部的脆弱,依旧挺直了腰背,保持着端庄的坐姿。
这个动作终于让丁其羽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小丫头这是来了月事,疼痛难耐啊。虽然“前世”的时候,丁其羽自己不知为何从来没有因为这事肚子痛过,来到异世之后更是不可能体会了,但她见过别的女孩痛到站不起来,完全能理解这种痛苦。
丁其羽有些自责,与小丫头相处了两个月了,这才是第一次发现她来月事会疼,之前在浮梦居就算是注意到她脸色不好,也想当然地归结为了疲劳所致。看着她明明痛到不行,还一副坚强忍耐的样子,丁其羽心下叹息了一声,要何时才能让小丫头完全放松下这故作坚强的伪装,完全变回一个女孩儿该有的样子啊?哪怕任性娇蛮都无所谓,只要她能不那么辛苦…
丁其羽捏了捏拳头,扔下了自己肩头的包袱,大着胆子起身坐到傅如清身边,在傅如清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便伸出了手臂,将她揽进了怀里,让她靠上自己的肩膀,一边柔声问道:“这样靠着会不会舒服一点?”
傅如清正竭力忍耐呢,突然就落入了这个陌生却温暖的臂弯,心儿猛地颤了一下,她自己来不及想清楚那到底是吓了一跳还是悸动不已,只是习惯了拒人千里,下意识地挣扎着要从这个怀抱出去。
丁其羽感受到她的抗拒,手臂上加了点力道,轻松镇压下她无力的反抗,轻声细语地抚慰着她的不安:“别动了,小丫头,是不是没力气?你就当我是个垫子、是个软榻,好不好?”又认真地补充道,“有我在,你不必强求自己忍耐啊。”
傅如清坚强清冷了多少年,她从未期盼过会有这样一个肩膀、一个臂弯,能借她依靠、能护她温暖,如今却是真真切切地出现了,就像是生命里不期而遇的的惊喜。竟有一股浓浓的委屈夹杂着感动冲上心头,鼻尖有些酸涩,她闭上了有些朦胧湿润的眼睛,不再反抗,反而微微侧头,靠近了丁其羽的颈窝,鼻息间萦绕着这人独有的气息,放下了所有的戒备和伪装。她突然好想问问身边这个人:你为什么没有早点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为什么要让我受这么多委屈?突然就想将过去一切的委屈酸楚都“怪罪”在这人身上,怪她的来迟,因为傅如清知道,此刻小心护住自己的这个人,一定会老老实实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然后宠溺心疼地安慰自己,迁就着自己的无理取闹。
银粟被二人和谐温馨的场面所触动,眼眶也有些红,小姐终于遇上了那个能呵护心疼她的良人了,她是不是再也不用活得像以前那么辛苦了?
怀里的人儿放松了身体,丁其羽揽着她的胳膊轻轻拍着,犹豫了片刻,像是哄孩子一般,柔声道:“我给你揉一揉,好吗?舒筋活络了就不会那么疼了。”一边征求着同意,一边将自己空闲的、微凉的手放到了脖颈处暖着,准备先捂暖和了再替小丫头揉揉疼痛的肚子。
片刻的静默之后,才听见耳畔传来一声几乎微不可察的应声:“嗯…”丁其羽唇边扬起了一个暖笑,待到自己的手不再凉了,小心将原本暖在她腹前的手炉挪开些许,温暖的掌心触上了那平坦的小腹。
触上的那一瞬,傅如清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面纱下的脸燃起了红云,不自觉地把发烫的脸颊又往丁其羽的颈窝处挪了挪,仿佛想将自己藏起来一般,捧着腿上的暖炉,攒紧了白裙的布料,心儿也完全跳乱了节奏。
丁其羽嗅着因为距离的拉近而萦绕鼻尖的冷香,眉眼间都带上了笑意,一下一下轻柔地替傅如清揉着小腹,动作是万分地小心翼翼和疼爱怜惜。
银粟非常诧异,丁公子一个“男子”,竟然完全知道女子月事的事情,但诧异归诧异,小姐能遇到、能接受这样一个体贴的人,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银粟移开了目光,状若无意地拭去了眼角的泪,默默专心做起手上的事来,不敢再用目光去打扰温馨和谐的两人。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其他,在丁其羽的“按摩”之下,傅如清真的觉得疼痛坠胀感减轻了许多。整个人放松了全身的力量靠在丁其羽的臂弯里,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和轻松感让她闭上了眼,有几分倦意悄然袭来。
丁其羽察觉到怀里人儿的呼吸慢慢放平,侧头看了一眼,停下按摩的动作,伸手指了指当归红枣茶,一边轻声问银粟道:“银粟姐姐,这个可以喝了吗?”
银粟摸了摸替傅如清凉着的当归红枣茶,温度应该不算烫了,点头道:“嗯,可以了。”
傅如清听见两人的对话,快要入睡的意识清醒了些许,就又听丁其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小丫头,喝了这个再休息吧。”
傅如清从她的肩膀上起来,有些犹豫,要喝茶,就意味着要摘下脸上的面纱,纵然丁其羽说过根本不介意她的容貌,但是她自己心里还是无法轻易跨过那个坎。
见她迟疑,丁其羽明白过来,没有放开揽住她的那只胳膊,而是笑着说道:“这里就我和银粟,又没有别人,小丫头你怕什么?”说着,空闲的手伸到了她的耳畔,找到轻纱的系带,却没有强势地拉开,而是再次安抚道,“别怕。只有我们。”
傅如清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想要躲开,看着丁其羽温暖的、丝毫不参杂质的目光,只退缩了一瞬,便鼓起勇气默许了丁其羽的动作。
丁其羽这才小心拉开了轻纱的系带,顺势带下她覆面的轻纱,露出眉眼下那至美出尘却美玉微瑕的面容。傅如清却是立刻侧过头,让自己左脸上的伤痕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丁其羽将手里带着幽香的轻纱单手叠了叠,收了起来,伸手端起银粟递上来的当归红枣茶,感受了一下温度,确定不会烫人了,端到傅如清的唇边:“小丫头,来,慢着点儿,别烫到了。”
当归红枣的暖香飘入鼻息之间,傅如清对上丁其羽宠溺的目光,又看了看面前的茶,想伸手去接,却忍住了,就想被这人宠着疼着,于是顺着丁其羽的动作,就让她喂着自己喝。
丁其羽见她并未拒绝,心里更是柔软了几分,又坐近了些许,小心喂她小口小口地喝下暖意正浓的当归红枣茶,直到人儿不想再喝,蹙着眉移开了唇,才赶紧拿开茶碗,放回桌上,用银粟给的手帕替她擦净了嘴:“好了,小丫头,睡会吧。”
傅如清还在回味这人无微不至的呵护,听她这么一说,又想起方才那安心温暖的肩膀来,想拿回自己的面纱,却被丁其羽稍显强势地直接按回了肩头:“马车上就别戴了,闷着别‘晕车’了,下车再戴,现在先休息,听话。”
没有拿回面纱,加上这哄小孩子般的语气,让傅如清有些小小的不服气,抬眼看着丁其羽的侧脸,在她的肩头故作严肃地问道:“你让谁听话?”不过,这装出来的严肃语气之下却难得地带上了几分娇嗔之意,因为她不得不承认,她的心里对这样的语气竟是莫名地喜欢。
丁其羽早就一点不怕她了,笑言道:“哈哈,谁是小丫头,谁就该听话。”说完又摆正了语气,哄道,“靠着我休息会吧,小清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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