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动的金龙造型逼真、色彩夺目。龙头颇有雄狮一般的气势,血口张合,蚱角飞扬,长髯长鬃,双目如炬,蜿蜒的龙身脊骨如铁,软腹如蚕,最后翘立着似鱼似蠾的灵巧尾巴。
傅如清越看越觉有趣,想到书里的描述,心里默默数了数,果真对上了数目,仰起头对身后的丁其羽说道:“二十四洞龙身,狮首鱼尾、蜃腹鹰爪,这是乾西特有的如意万象龙!”语气里带着小兴奋,说给丁其羽听,就好像在等她夸奖似的。
“嗯?”丁其羽低头对上如清璀璨的眸光,每每都会被她时而对自己流露出来的小女孩心性戳中心里最深的柔软,如小丫头所愿,笑着夸奖道,“哈哈,原来这叫如意万象龙。我的清儿懂的真多!”这番夸奖也是发自内心,清儿只看了看这龙便能准确识出其具体的种类,自己长这么大也看过不少次玩龙表演了,怎么就觉得每次的龙都长得一样呢。从那《山海博物录》就可见一斑,小丫头必然是饱读博物书籍的。
傅如清如愿以偿得到夸奖,心里开心又甜蜜,转头继续一眨不眨地看着精彩的表演。丁其羽将下巴搁在了她肩头,侧了侧脸,轻嗅着她侧颜的冷香,在她耳边问道:“这如意…万象?有什么寓意吗?”反正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也没人注意到这边,这点亲密动作还是可以做做的。
“嗯。二十四洞龙身,代表着二十四个节气;龙身万象,代表了天地间良善的生灵;合起来的如意万象龙,是祈祷一年四季风调雨顺、万事如意的意思。”谈到感兴趣的内容,傅如清耐心地给丁其羽解释道,“他们正在表演的,应该是‘游香海’的套路,这种套路一般只在花会上才会表演。”
“原来是这样,受教了。”丁其羽瞄了一眼四周,凑过去亲了她的脸颊一下,“陪在清儿身边,胜读十年书呀。”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怎么就乱来?人家清儿本来在认真看龙呢,这下被她惹得又羞又恼,白皙的脸爬上了绯色,柳眉蹙了蹙,正想回头“批评”这人呢,丁其羽也是颇为狡猾,紧了紧抱着清儿的胳膊,侧脸挨上她的侧脸,不让她转过来,赶紧岔开话题、故作激动道:“嘿嘿,看龙、看龙。哇,好厉害!”
身边的人们也都鼓掌喝彩,傅如清的注意力被吸引走,心念着精彩的表演,顾不上被丁其羽占便宜这一茬了。鼓点骤然转急,如意万象龙追着前方绣着百花图案的金珠,辗转蜿蜒,腾云驾雾,二十四个玩龙艺人配合非常默契,龙身层层相扣,动作变幻莫测,和着疾风骤雨般的节奏,看起来真有几分翻云覆雨、气夺天地之势。
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下来,让观看的人们都有些意犹未尽。丁其羽这个看过无数表演的新时代青年都觉得非常绝妙,怀里的小丫头自然看得开心,表演散场,丁其羽牵着如清从人群里出来,找到了在旁边等了半晌的银粟。最惨的就是银粟了,又想看又挤不进去,只能听着喝彩声百无聊赖地等待。
傅如清这才发现银粟刚刚完全没有挤进去,有些愧疚道:“银粟,你不必跟着我了。”
丁其羽也颇为不好意思,光顾着小丫头,完全忘了银粟:“银粟姐姐自己去玩玩吧,或者回去歇着也行。清儿我会照顾着的。”
银粟思索片刻,想着丁公子细心体贴,应该能照顾好小姐,四周又有暗卫相护,自己待着只会打扰到他们二人的相处,所以并未反对,行礼告辞,自己办自己的事情去了。
看着银粟消失在人群之中,丁其羽带着傅如清东走走西看看,街边的商贩卖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商贩卖她机缘阁曲水部出品的小机关,应该是从江南流传过来的。丁其羽如是想着,突然感觉到掌心的纤手回握了自己一下,回过头去,就见小丫头望着一个摊子,目中带着未加掩饰的兴味,路都走不动了。
丁其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原来是一个老师傅在捏小泥人,五颜六色的彩泥被捏成了各种各样的造型,有威风凛凛的神将,有天真烂漫的孩童,有憨态可掬的动物……丁其羽笑得温暖,牵着她上前去,对老人问道:“老师傅,请问您能看着样子捏人吗?”
泥人师傅放下手里正在做的小泥人,抬头一看,好一对璧人呐!难得看到这么好看的一对年轻人,他不禁也露出了笑容,点头道:“可以的,可以的。公子和…夫人是想捏一对吗?”他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和般配的气质,自然能猜到两人的关系,虽然从衣着发饰来看,这位姑娘还未嫁给公子,但也一定差不离多少了,不如就叫“夫人”,博一博他们开心了。
傅如清听到这个称呼,面纱下的脸又泛起了红,心里冒出了自己的小心思,虽然在一起了,但什么时候自己就成了她的夫人了,都没有娘亲说过的八抬大轿、也没有十里红妆…
丁其羽倒是非常满意这个称呼,脸上的笑容更大了,立刻答道:“哈哈,是的,就捏我们。”把小丫头拉到身边更近的位置,松手揽住她的肩膀,看着她粉粉的耳尖重复道,“就捏我和我…夫人~”这一声夫人是喊得缠绵悱恻,还带着小小的得意。
傅如清脸上的热度更甚了,控都控制不住,嗔了丁其羽一眼,却并没有反驳她,不知道是因为不想拂了丁其羽的面子,还是因为心里也有几分喜欢这样的身份。
“好嘞!”泥人师傅乐呵呵地答道,将两人的衣着体态看在眼里,选好彩泥开始动作麻利地捏起了面人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公子和夫人这么好看的人呢,,如果捏得不像,请莫见怪啊。”
丁其羽摆了摆手回道:“老师傅谦虚啦,我瞅着,您手艺厉害着呢!”
泥人师傅被丁其羽捧得心情飞扬,也搜罗着肚子里好听的话,由衷赞美道:“公子和夫人真是恩爱啊,简直是那个叫…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哈哈老头子我粗人一个,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词。”
丁其羽正想接话,就听身边的人小声喃喃道:“‘郎’有才,女却无貌。”声音非常轻,也只有揽着她的丁其羽勉强听清了。
丁其羽心里狠狠地疼了一下,揽紧了忽然就流露出哀伤落寞的人儿,毫不犹豫地接道:“老师傅谬赞了,我称不上‘才’,但在我心里,我娘子确实美过天下千千万万的女子。”小丫头还是那么在乎自己的容颜,我到底该如何才能让你心上的伤愈合?
原本因为那句“郎才女貌”而难受的傅如清,听到丁其羽情真意切的表白感动不已,忍不住更贴近了身旁的“依靠”,现在有了她陪在自己身边,只要她不介意自己的样貌丑陋,自己还想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呢?
“呵呵,公子是个会疼娘子的。”泥人师傅一边说,一边熟练地按压、捏滚出形状各异的彩泥团子,再将其牢固地拼接起来。
丁其羽没有再接话,看着泥人师傅用彩泥塑成两人的身体,突然就联想到了那首著名的元曲《我侬词》,不禁转头对傅如清吟诵道:“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傅如清这下彻底湿了眼眶,侧首将脸埋入丁其羽的脖颈处,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脆弱流泪的场景,带着颤音轻声重复道:“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丁其羽闻言,心里也暖暖的,这句话,便是一句誓言。对清儿,必将不离不弃,呵护疼爱她一辈子,直到白发如雪,直到青冢黄昏。
言语间,泥人师傅已经捏好了两人的面塑,待到整体结构牢固了,才将两个泥人递给了丁其羽。傅如清的泥人并没有捏上面纱,而是泥人师傅按照想象中最好看的女子捏了一张面容。
丁其羽一手拿着一个,仔细瞧了一番,虽然相貌并不像,但衣着体态捏得很好,真的非常传神,丁其羽十分喜欢,将两个泥人都递到小丫头手里让她看,自己则从钱袋里拿出银钱来付给泥人师傅。
“哟,公子有铜钱吗?这么大的银子我找不开啊!”泥人师傅为难道。
丁其羽笑道:“哈哈,不用找了啊,师傅手艺好,把我和我夫人捏得这么好看,我看这泥人远远不止几个铜板。”说完又揽上了傅如清的腰,告别道,“老师傅,谢谢您啦,我们走了。”
“诶、是我该谢谢公子和夫人!”泥人师傅推辞不了,接受了丁其羽的好意,今日是遇到贵人了,发自内心祝福道,“那我就祝两位,百年好合、幸福美满!”
丁其羽称谢,带着傅如清离开,小丫头一直在瞧那两个精致的泥人,丁其羽的泥人她很喜欢,自己的那个,她却觉得不太像,因为没有面纱,自己哪里有这般完美的容颜?她伸手把自己的那个往丁其羽面前送了送,说道:“这个不像我,没有面纱。”
丁其羽把她的小泥人拿过来,摇头反驳道:“我觉得很好!”空出一只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在这里,清儿就是白璧无瑕。有没有面纱,都一样!”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